张妈见到这种情况,十分的不高兴。据说在帮死人穿衣服时候,若是哭的太厉害,会让死去的人不安。会让他们不安心的走向死寂的荒漠,她十分愤怒的拉起了我。“少奶奶,别坏了规矩。”她十分用力的训斥着我。我没理会,一把抱住了她,眼泪和鼻涕混杂着流在了她干净的肩膀上。
梅翰林的衣服被王嫂拿过来了。放在了床榻上,我努力的压了压情绪。时间耽误不得了,若是在拖下去,衣服就不好穿了。就好像父亲死的时候,他死在夜里。第二天早上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冷了。我和母亲帮他穿衣服,十分的费力。他的身体都是僵硬的,不听话的。所以,现在的我,只能忍着悲痛,帮他穿好衣服。
那是一套七件的衣服,是仿照官服做的。虽然,梅翰林并没有做过官。但在当时,一般的大户人家都要按照“官服”穿的。这样,在地下的祖宗也有颜面。张妈帮着我,一件一件的帮他穿着。他死了,没了力气,可活着的人还需要用尽力气帮他穿好。我气喘吁吁的帮他穿着衣服,一刻也没有停下,汗水大滴的留下。我抹了抹,才想起现在是冬天,而不远处的婆婆,愣愣的看着,偶尔,发出低沉的嚎叫声。
整个穿衣服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仵作也来了,将万翰林的最后一件寿衣。用金丝线绣着花的长袍和月白色的缎子马褂,套在了他的身上。接着,将他抱起,放在了吉祥板(停尸板)上。只等着阴阳先生来,选好灵棚的位置,移到那里去。
公公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回来了。走进西屋,坐到婆婆的对面。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用商量的语气对婆婆说:“请苏文起来当总管吧,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操办过这事。”
在那个年代,大户人家死了人,一定要请一位有头有脸并且会操办的人来当葬礼的总管。一般来说,这个人不但要有这种事情的经验,还要在亲友里有一定的威信。当年,隆裕皇后的母亲死了,请的就是慈禧的贴身丫鬟何荣儿,做的葬礼主管。
婆婆没有应。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随便吧,现在我想的不是这些。”“糊涂!”公公说“现在不想什么时候想?等你想的时候,他都烂到这了!妇人之见!”公公骂到。就在此时,大伯回来了,急匆匆的,甚至都没有戴眼镜。他匆匆的跑到公婆的面前,低沉的说道:“寿材定了,柏木的。”
他看了看公公,见没有回应就继续说到:“现在要搭灵堂吗?”话音未落,婆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只见公公烦躁的挪了挪身子,大声的喊道:“老张,张妈,你把太太扶回去,别让她在这添乱。”张妈应声,半扶半拖着婆婆走出了房间。这时,公公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深思了一下,对我说:“老二家的,今晚开始,就去客房睡吧。”说完,又对着我点了点头,回过头对着大伯说:“翰松呀,你安排吧,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让他风光的去吧。”说完,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夜来了,我一个趴在客房的**。晚饭,我没有吃,一点也吃不下。我相信,我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可是,今天,我还是终于忍不住的拒绝了来自各方面的好意。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什么也不想,任由脑子里空空的,凉丝丝的。
这时,我听到敲门声,这么晚了,是谁呢?“谁?”我问,没有回应,还是继续敲着,“是王嫂吗?”我问,还是没有人回答,我起了身,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是大伯。“大哥,有事吗?这么晚了。”我说。“进去说吧。”他说。我侧了侧身子,让他进来。我并没有关门,进屋为他倒了一杯水。反而,是他,关上了门,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前,“请用茶。”我对他说。我很好奇他的来访,自我过门口,很少和这位看上去十分沉稳的大伯有过多的接触。即使见面,不过也是请安点头,他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出声。我忍不住了,“大哥,有事吧?”我试探的问。他点了点头,随即,问我:“你打算怎么办呢?”果然,他一定是在问我守寡的问题,他一定不希望我守寡的,谁愿意将家产分给一个外姓人呢?
我沉默了,没有回答。“你又没有孩子。”他说,我知道他下面话的内容,没有孩子,趁早回娘家吧,还要守什么寡。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时间久了,他到也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这时,他站了起来,我也跟着他连忙的站了起来,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突然大步的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要做什么!”我不由自主的大声喊道。
“别嚷,”他说“我要你帮我弟弟留下个孩子!”“你疯了吗!”我慌了,慌忙的挣拖。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挣拖不开他的大手。他抱起了我,一把将我丢在了**。随即,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用手使劲的抓破他的脸,“混开!”我嚷,“畜生!”我喊道。
突然的,他笑了,lou出了坏坏的笑容。并且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傻子,”他说“喊也没用,没有爹娘的同意,你说,我敢这么做吗?”
对,他说的没错,若是没有他爹娘的同意,他怎么可能这么做?疯了,这个是一个疯子的世界!他们都疯了。
突然的,他一把扯开了我的衣服。扯断了扣子,我的胸口毫不掩饰的lou在他的面前。我害怕了,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我哭了,哭着求他“求你了,看在梅翰林的份上,求你了,求你了。”我说。我已经没有了力气推开他,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他停止了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我讲的话影响了他。
“求你了”我趁机又说“求你了,他才刚走,他一定不愿意见到这样。”我断断续续的说。他喘息,坐了起来,“谁给你的,”他说,“什么?”我抽搭的问,
“我问你,”他一字一句的说“我问你,胸口的玉佩是谁给你的。”我情不自禁的抓住了那块白玉的弥勒佛,“是我丈夫。”我理直气壮的说。他咬了咬牙。站起了身子,走了。
是的,他走了。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对,他走了,是真的,他走了。我慌忙的用手系着扣子,可是手和扣子都不听话,说什么也系不到一起。这时,我听门外有人讲话。
“怎么回事?你这样,怎么和太太回话!”是张妈的声音。“别问了,我不能对不起我弟弟。”大伯恼怒的说。随即,只听见一个脚步声远走了。另一个,留在了门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张妈。
我哭了,这是这一天中的第二次哭泣。虽然不是大声的,却哭的撕心裂肺。“梅翰林,”我一面哭一面喊着他的名字“梅翰林。”我不住的喊着他的名字。我知道,他听不到,即使能听到也无法回答。你能看的到吗?梅翰林,你能看到你母亲和你哥哥都做了什么?你的哥哥,撕破了我的衣服,看到了你没看到的,原本只属于你的肉体。你的母亲,在背后怂恿他做了一切,他们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你,是为你!梅翰林,你能看到吗?他们费心为你做的一切,伤害了我,伤害了那个你试图保护的人,然后,他们说,为了你!
在这个夜里,我撕心裂肺的哭,梅翰林,你,能听到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大概是哭累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醒了。夜,还是黑的,我挣开了眼睛,试图在夜里分辨一些实物。可是,一切实物都在我的眼前是模糊的,一个一个的黑影,让我无法记起他们在阳光下的模样。
我蜷着身子,又想起了这个晚上发生的事。也许,梅翰松,在看到弟弟的玉佩时,才清晰的意识到这个躺在他身子低下的女人,曾是他弟弟的女人吧。是他弟弟从未碰过的女人,完整的,是受到他弟弟呵护的,已经属于他弟弟的思想中的一部分。
也许,那一刻,他知道,他弟弟爱这个女人已经超过了他自己,他将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给了这个女人,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的弟弟用保护自己性命的东西,来保护他的女人,他是多么的爱这个女人的;也许,在那一刻,梅翰松清楚的知道了这一切,侵犯了这个女人,也就侵犯了他弟弟的尊严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