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节 擦枪险走火(2)

赶到铁岭县公安大队门口,张学良顿时大怒。近千名日军正在城内肆意打砸、殴打居民、抢劫财物、胡乱抓人。而公安局附近的广裕大街也已经被日军封锁了,四五百名日军耀武扬威地持枪在街道前后附近,上百名被日军胡乱抓来的居民被迫排队跪在地上,任由日军凌辱,居民的哭泣声和日军叽里呱啦的笑骂声此起彼伏。看到源源不断开进来的东北军,现场日军纷纷大吃一惊,急忙举枪备战。冲进来的东北军官兵们依托城市建筑,枪口瞄准日军。被日军拘押的居民们看到自己的部队后转悲为喜,一起向东北军这边跑过来。而在公安局的门口,张学良看到大门已经被日军撬开打坏,破门而入的日军把里面的警察们都缴了械并反绑着双手羁押驱赶出门。为首的正是铁岭县公安局局长卢振武,他浑身伤痕,咬牙切齿、目露愤恨。在看到赶来的东北军以及为首的张学良和熊正平后,卢振武和众警察们顿时欢声雷动。

张学良怒不可遏地命令道:“叫日本人的领头过来!”

几分钟后,一个满脸倨傲神色的日军中佐走过来。熊正平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进入铁岭县城?又为什么殴打和抓捕我们的警察?为什么欺压我们的百姓?为什么在城内胡作非为?”

日军中佐冷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们这几个警察无端挑衅,殴打我们的宪兵,这简直就是对大日本帝国和大日本皇军的侮辱!我们当然要把他们抓回去了!”

熊正平气得脸色铁青:“这是中国的国土!容不得你们随意妄为!立刻放人!”

日军中佐轻蔑一笑,转身准备离去。

张学良在一边冷冷地道:“你们如果不放人,那就休想离开!”他对身边的王树常命令道,“命令部队,包围这些日军,准备战斗!如果日军试图离开或开枪,你们立刻开火全面反击!”

“是!”王树常大声道。

城内的东北军和日军登时剑拔弩张、互相瞄准。东北军的人数远远超过日军,因此基本上包围了城内城外的日军,双方怒目相视。那个日军中佐听到张学良下的命令后,目光中有些惊愕,骄横气息收敛了少许。拘押卢振武等铁岭警察们的日军在东北军的枪口前倒也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了,现场陷入僵持对峙。张学良又道:“告诉他们!五分钟内放人!否则进攻!”

日军那边听到张学良的通牒后,回复道:“你们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挑衅!必定会付出让你们后悔的惨重代价!”

张学良冷笑:“哪那么多废话!还有四分钟!”

三分钟后,张学良厉声道:“还有一分钟!一分钟内还不放人,开火!”

所有的东北军士兵们都绷紧了神经,瞄准对面的日军。现场气氛已经濒临极限,犹如火药桶的导火索已经被点燃了般,还有一分钟就彻底引爆了火药桶。现场的东北军将领和日军军官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悸动中,战争如同坠落的陨石般飞速走向最后的时间点。张学良此时的心情也已经进入火山爆发前的怒不可遏状态,他知道自己此举确实有点冲动,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日本人一次又一次的故意挑衅。反正日本人早晚会对东北下手,早打晚打都要打,也没有什么区别,索性跟这些欺人太甚的日本人摊牌。张学良可没有那种被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伸过去的唾面自干的精神,他心里有数,此时东北(不包括汤玉麟盘踞的热河省)共有正规军二十多万,预备队十多万,枪支弹药都足够,而在东北的日军约两万人,东北军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此时开战,虽然也有些仓促,但东北军还是有非常大的胜算的。张学良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忍受不了日本人那种极度嚣张跋扈的态度和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嘴脸。张学良心里异常恼怒道:“打就打!谁怕谁!”

“准备!”王树常厉声喝道,时间还有三十秒钟。

“入れて!(放人)”那个日军中佐在最后一刻,终于没有底气下达开枪反击、挑起战争的命令,只得面带极度不甘神色地下达了放人命令。

被日军捆绑羁押的那三十多名铁岭县警察在被释放后热泪盈眶地奔到张学良身边。卢振武眼含热泪:“少帅…”张学良拍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好!”他转身对熊正平吩咐道,“快把他们带下去救治,另外再好好地奖励他们。”熊正平激动地道:“是!”

尽管救出了卢振武等一干警察们,但铁岭县城仍然处于东北军和日军的对峙中,战争仍然游离于随时爆发的边缘。中午时分,辽宁省保安司令于学忠和第105师长高维岳带着援兵赶到铁岭,而日军第19旅团和驻沈阳的守备队也开来超过一个联队的兵力。铁岭城刹那间成为双方几万军队对峙的前线战场,随时都会爆发战斗,乃至战争。原本影响力并不大的“铁岭事件”逐渐升温,几乎成了中日爆发战争的引线。此时距离事件发生已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国内外迅速获悉了此时并把各种目光紧张地投了过来,东北高层和日本高层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意外和震惊。日本驻沈阳的总领事林久治郎在下午两点多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进入张学良所在的铁岭县政府大楼,随后气势汹汹地向张学良兴师问罪。

“张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林久治郎气急败坏地道。

“什么意思?我还要问阁下,你们是什么意思?”张学良冷冷地道。

林久治郎怒气冲冲:“贵方铁岭县的这些警察无端生事,殴打我们前去看戏的几个宪兵,并试图拘捕他们、滥用私刑,我方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张学良怒极反笑:“贵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哪!而阁下脸皮之厚,也是令人佩服!明明是贵方那几个宪兵酗酒闹事、寻衅找茬,在被我方警察制止后,贵方趁机借题发挥,调动宪兵和军队试图扩大事端。结果到了你的嘴里,却变成是我方故意挑起事端、贵方反而是清白无辜的了!简直是无耻至极!”

林久治郎面红耳赤:“张将军,你调动这么多军队,还包围了我们的部队,是想跟大日本帝国开战吗?”

张学良冷冷道:“我的军队是中国军队,铁岭县城也是中国国土,中国军队在中国的国土上怎么调动,需要你们日本人来指手画脚吗?本司令高兴了,今天可以调一个师去黑龙江,明天不高兴了,可以调一个旅去吉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是东北!我是东北的军政最高长官!这是我的权力!本少帅今天心情非常不错,所以调两个师来铁岭进行实弹演习,不可以吗?只要我不是把军队派到日本岛上去,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的行为进行反对?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日本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明明是中国国土的铁岭县城里?日本的军队突然间开到中国的城市里,并且还在城内胡作非为、随便抓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裸的武装入侵吧?日本的军队出现在中国的城市里,却还说是我们中国挑衅?林久先生,您这是故意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你本来就智力低下,所以说出这种蠢话?”

林久治郎瞠目结舌,半晌后才道:“根据《朴茨茅斯和约》,日本有权在关东洲的租界(旅顺大连一带)以及南满铁路的附属地内驻军!”

张学良反问道:“那么请问,铁岭县是属于关东洲的租界还是属于南满铁路的附属地?”

林久治郎哑口无言:“这…”

张学良冷冷地斥道:“铁岭县既不属于关东洲的日本租界,也不属于南满铁路的附属地,而你们却把日本的军队开到属于中国领土的铁岭县来,这不是你们在**裸地挑衅生事又是什么?”他声色俱厉。

林久治郎语塞,无法反驳,只得气咻咻地道:“但不管是谁的责任,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们愿意同贵方用和平方式解决事端。”

张学良冷笑:“终于说到主题了。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就别废话了,直接说出你们那些狮子大开口的可笑条件吧!”

林久治郎恼羞成怒地道:“我方共有五个条件。第一,贵方必须向我方公开道歉!第二,贵方必须交出寻衅肇事的首恶人员,由我方处理;第三、贵方必须赔偿我方一百万元的军费;第四,贵方必须向因为遭到贵方警察殴打而受伤的那几名我方宪兵赔偿医药费十万元;第五,贵方必须把出事地点广裕大街划为满铁的附属地。如果贵方同意这五点要求,我方愿意以日满友善的大局着想,退步忍让、息事宁人。”

张学良在听完林久治郎说出的这五个条件后,神色波澜不惊地看着林久治郎,一言不发。

林久治郎足足等了小半晌,却也没有得到张学良的回复,而张学良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正在卖力表演喜剧的小丑。五分钟后,张学良开口了:“你们这是在明火执仗地勒索我,还是直接把我当白痴了?”他猛地勃然大怒,“你们他妈的不就是想挑起战争么?你们他妈的不就是想打么?那就打吧!哪这么多的废话!我去你祖宗十八代!”

林久治郎惊得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暴怒道:“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我方也有五个条件!第一,你们必须向我们公开道歉!第二,你们必须交出那几个故意挑衅生事的王八蛋!第三,你们必须赔偿我方一百万日元的军费!第四,你们必须给我方那些由于遭到你们野蛮殴打而受伤的警察赔偿医药费十万元!第五,所有进入铁岭县境内的日军和其他日本武装部队,都必须向我方缴械投降!”

林久治郎终于撕破了脸,他跳脚道:“你这是痴心妄想!”

张学良也暴跳如雷:“那你们就是想打了?那好哇!你现在就是我的第一个战俘!来人!把这个混球给我关进来!”

谭海和几个膀大腰圆的卫兵立刻冲过来,准备把林久治郎扭翻在地。林久治郎嘶吼:“张学良!你这个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大日本帝国很快就会让你后悔莫及的…”

张学良大骂:“去你的!老子早就受够你们这些王八蛋了!”他正骂着,门口突然传来“住手!”喝声。张学良转过头,却看见是张作相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连忙起身向他行礼:“辅帅!”张作相上前推开谭海等人,脸上浮出艰难而生硬的笑容,语气艰难地对林久治郎赔笑道:“林久先生,真对不起!张总司令过于年轻气盛,他这样对你实在太失礼了,我替他向你赔罪了…”

林久治郎倨傲地道:“不必了!我已经是张总司令的战俘了!现在请把我送到你们的战俘营吧!不过,我相信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很快就能把我给解救出来。”他满脸的讥讽和不屑。

张作相苦笑道:“刚才那些气话,林久先生又岂能当真?万事好商量,这件事怎么解决,我们可以慢慢谈嘛!林久先生还请息怒呀!日中两国素来亲善友好,怎么能为了如此的区区小事而大动兵戈呢?”他艰难地对林久治郎卑躬屈膝着,脸上是一种苦涩而无奈的沧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