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召十三年,十一月十二,帝召众臣,判内阁学士兼户部尚书刘贤,贪赃国款,于王气之地购置房宅,并与其党羽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为祸延召江山

。定于延召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午时于西华门处斩,择日抄家。

另,其党羽共计一百六十八人,皆择日处斩。

此案既被称为延召三大案之一的“刘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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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召十三年,十一月二十。阴霾遮日,北风怒嚎。

马车木轮轧过没足的积雪,留下两道蜿蜒而去的轧痕。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天地茫茫一片,浑然一体,只有通过远处的人群才能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时近午时,马车行至西华门面前的白虎大道,便再也走不动了。西华门刑场外的空地上,早已聚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纷纷自发而来,送他们心目中的贤臣——刘贤大人最后一程。

我步下马车,在画阑和夜雪的陪伴下走进最靠近刑场的一座茶楼。我和安然、江慕卿约好在这里相见,共同送刘大人最后一程。

在得知审判结果的同时,我便不可置信地跑去找江慕卿,他说过会帮忙抓住那几个人的!会还刘大人清白的!

但江慕卿只是低叹一声避过了我质问的眼神,轻声道:“我已尽力派人去找,但是他们准备得天衣无缝,我们根本没有抓住他们的机会。”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身上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原本紧紧攥住他衣袖的双手,也颤抖着渐渐失去力气,慢慢滑落下去。我的嘴唇颤抖着叨念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话,双眼失去了焦距…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有机会拆穿他们的阴谋的…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们的势力太弱了,现在不可能与杨家抗衡。现在不能并不代表以后不能,此时只能等待,不断积蓄力量,等待他们露出破绽的那一天。

深思游离间,我已经上了二楼,进入我们约好的那个靠窗的厢房里,安然和江慕卿已经到了。安然倚窗而坐,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听见我掀帘之声,她收回目光转过头望着我,对我淡淡一笑,眉宇间的伤感愈加浓郁。江慕卿虽然依旧光彩夺目,但面上还是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深沉

我坐在了安然的旁边,相互点头示意后便再无话语,直到空地上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之声。我转过头看去,只见一辆由破木条驾成的囚车,沿着白虎大道缓缓向刑场驶来。囚车驶经之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最终驶到刑场边缘。

不成人形的刘大人从囚车上走下来,向刑场内走去。刘大人身穿的粗布麻衣已被抽打地破旧褴褛,沾满了早已干涸的暗黑血迹。他发须花白,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不复往日的老当益壮。我的眼中不禁掠过一丝酸涩。脖颈和双手上带着木枷锁,沉重的铁链拴着他的双脚,一步步走上刑台,步履维艰,仿佛肩头承载了千斤,扑通一声跪倒在刑台上。

狱卒上前将木枷锁取下,身旁的侩子手已啐了一口烈酒洒在大刀上,用布细细地擦着。刘大人面无惧色,只神色平静地问道:“哪边是皇宫的方向?”

他朝着侩子手所指的皇宫方向深深叩首,待他抬起头时,阴朦的天空已飘起了片片雪花,飘落于刘大人发间,飘落于刑场外众人的面上,沾湿眼眸无数。刘大人挺直脊背,目光坚毅,面向众人朗声诵道:“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1

贤即体无完肤,尸供蛆蚁,无悔甘心。惟愿国强家固,圣明德纲,四海太平。足以!”

这一瞬,天地沉寂,刘大人泰然闭目,侩子手手起刀落。

我闭上双眸,不忍再看,一颗滚烫的泪珠沿着脸颊无声滑落。此刻,我才明白何为忠烈,何为不屈。刘大人和五位大人不求高官厚禄,不求青史留名,不为酷刑,视死如归,只求国富民强,天下太平。

有些人也许会认为他们太过“书生意气”,如今仕途艰险,为人处事就应圆滑。但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书生意气”。在浑浊尘世中坚持原则,在危难艰险中坚持信念,才不会丢掉尊严!

五位大人不会白白牺牲,为刘大人而死的人都不会白白牺牲。这件事情没有结束,杀死一个刘大人,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刘大人”挺身而出!

天道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