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柱彻底傻眼了,平日里,因跟在老爷身边,这府里上下都对他挺客气,就连少爷小姐们有时也尊称他一声‘夏叔’,想不到,今天,高逸庭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杯子砸他,还砸破了他的头。舒榒駑襻

他心中愤懑的不行,但对上高逸庭那双千年冰封般的眸子,他还是有些胆怯,亦不敢再造次,只安生的跪好,垂着头,静静的听主子发落,就连那血糊了一脸,再顺着下颚淌到地上,也管不得了,甚至,擦一下也不敢。

空气一片死寂,气氛陡然降至了冰点,那些看笑话的幸灾乐祸的包藏祸心的,一时之间全都闭嘴了。

大太太倒是第一个打破这种沉寂的人,“庭儿,你何时才能收起你这暴躁的性子?有事说事,你打他作甚?。”她话里尽显主母的大度与沉容,显得高逸庭就像个狂暴没主意的毛头小子。

“母亲。”高逸庭脸色阴沉,心底更为母亲的话感到心寒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青歌也顺势拿起手边的杯子,眸里漾过一丝冷意,继续道,“奴才犯了错,主子就该管着,若不管,岂不成了包庇纵容了?这比奴才犯错可是要更严重的。”

“我高家的家事,何时轮的着你来插嘴?”大太太冷冷瞪向李青歌,“何况,我还是在教训我儿子?”

李青歌哼笑,“你高家的事,我自然不会管,你教训儿子,我更懒的管,但现下是,你所说的高家的事,却是与我荷香苑的人有关,我倒是不想管,奈何有人拼了命的想拉我过来?而你的儿子......却也是这家的主子,要负责处理此事的。琨”

高逸庭倒没想到李青歌会为自己说话,一时间心下暖流涌动,竟觉得她比母亲要贴心的多。

他不由的看着李青歌,眼神温柔而感激。

而李青歌却像没有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始终盯着那堂上之人,一边继续说道,“太太您前一刻说此事全部交由大少爷处置,后一句话却又怪他暴躁打人?敢问,这夏大柱竟然在主子跟前如此放肆张狂,主子还没问,他就耍嘴贫舌?难道不该打?依我看,大少爷打的轻了。”

说着,手中杯子嗖的飞出,却正好砸上那夏大柱的嘴角。

那夏大柱‘啊’的一声惨叫,半边嘴唇被割破的血流不止。

高逸庭惊了,其他人亦是目瞪口呆。

张氏更是吓的张大着嘴巴,不敢再嚷一个字,只低着头装死。

“你?”大太太被气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抖着脸朝李青歌质问过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高家的奴才也是你能打的吗?”

“母亲?”高逸庭立刻冷声喝止大太太,“一个犯上欺主的奴才,有什么打不得的?”

“你?”大太太陌生的看着高逸庭,这到底还是不是她生养的孩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帮李青歌那个外人?

她愤恨的看着李青歌,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真恨不得将李青歌——千刀万剐!

李青歌却是淡定如风,心底更是对大太太生了鄙夷,莫不是年纪真的大了,这大太太的心思越来越沉不下来了,三两句话一激,就轻易能将她激怒,哼,没了高逸庭这个儿子,她那颗心就算是被人剜了大半吧。

底下的人全都不敢妄言了,后面,翠巧醉儿两个相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庆幸的眼神,好吧,幸亏没有像在荷香苑那边那样随意的说话,不然......说不定那杯子也会砸到自己的嘴。

原来这李青歌狠起来,也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夏大柱。”李青歌冷冽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众人心口不由一跳,那夏大柱也猛然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看了眼李青歌,又忙惊惧的垂下,“李姑娘.......”

“你与我老实交代,你与张氏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交代,奴才老实交代。”夏大柱点头如捣蒜,声音里都打着哆嗦,再不敢如之前那般轻狂的嚷了,“那张氏一进高府,奴才瞧着她还有两分姿色,便生了好感,但是,奴才绝没敢造次,也一直没有机会。但三个月前,奴才正喂马回来,在后院那柴房边看见了张氏,一时间情难自持,就想上去撩拨几句,却是真的没想着怎样的。但不想,那张氏也是个放浪的,奴才三两句话才说完,她竟然就顺势靠到了奴才怀里,还说什么,自从到了这府上,李姑娘你也不待见她了,让她心里好生委屈,说有了奴才,这今后在这府里也好有个靠山。奴才当时许了她好多的好处,还给了她五两银子,她就从了奴才,在那柴房里,奴才与她当时就做了......做了那事。”

他这话说的已经够仔细够明白了。

不是张氏占他便宜趁他酒醉强上,亦不是夏大柱倚强凌弱欺辱张氏。

原来是这对奸夫**妇你来我往早已勾搭成奸!

真是让人唾弃!

张氏顿时死猪一般蜷缩在地上,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面色一片死灰。

夏婆子脸色早已变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夏大柱和张氏,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原来三个月前就私通了?亏她昨儿才逮到,白白让他们快活了几月,也不知夏大柱往里填了多少银子?

大太太满脸鄙夷,冷哼,“到底是小地方来的,许点好处,五两银子就能跟男人在柴房里......哼,这等事,本夫人还第一次听见呢。”

说话的同时,她那一双怨毒的眼睛讥诮的瞅着李青歌,“哼,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本夫人倒要反过来说说。李姑娘,听说这张氏是你的乳母,自小带你的。她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可千万别学哦?”

“母亲。”高逸庭腾的站了起来,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大太太,不是说不为难李青歌了吗?不是说化干戈为玉帛了吗?那么,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说这些带刺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就是这么向自己承诺的?心口不一反复无常?“你这话太过分了!”他低吼。

大太太望着高逸庭愤懑的脸,嗤笑一声,“过分?我不过是提醒李姑娘一句,你怕什么?还是你也担心,李姑娘会受影响,也会成了那贱婢一样的人,到处勾......”

“住嘴。”高逸庭双拳握紧,额头青筋暴起,这话是自己的亲娘说的,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他早已一拳挥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大太太面上过不去,厉声斥责高逸庭,“难道你想连我也要打不成?”

高逸庭痛心的凝视着大太太,握紧的拳头松了开,声音透着一丝无力,“母亲,难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吗?”

“哼。”大太太冷哼,她是答应过不会为难李青歌,但是,她一见到这贱人就忍不住满肚子的邪火,理智尽失。

“你,就非得这么做吗?”高逸庭这话明显有着失望透顶的意思,甚至隐隐还能听出一丝决绝的威胁。

大太太心里莫名一慌,那李青歌怎么也比不上这个亲儿子啊,如今,高云瑶算彻底废了,整天的不是发疯大喊大叫就是安静的挺尸,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高逸庭这个儿子了。

“大少爷。”李青歌可不给大太太解释求和的机会,“你先坐下,我们是来处理这两个奴才的事的,没的为一些没所谓的说嘴胡言而生气。”

“李妹妹。”高逸庭落座后,感激的朝李青歌看了一眼,“让你见笑了。”

李青歌浅浅勾唇,划过一丝嘲讽的冷笑,“其实,太太说的也不无道理,上梁不正下梁歪,但不知这夏大柱是随了高伯伯还是太太您呢?”

说嘴的本事,谁没有?

此话一出,顿时将大太太脸色气了个紫涨。

“胡说......”

李青歌并不容大太太辩驳,瞧着地上已然死了大半的张氏,更是冷笑,“想这张氏,在我李家十几年,一直安分守己,从未出过半点错处,所以,我怜着她人老无所依,这才将她从灵州一并带了来。可谁知,到了你这高府才半年,她就能做下这种丑事?”

李青歌摇头叹息,戏谑的目光望向大太太,“太太,您真该好好查查,是不是你这府上风水不好,还是这里本就是......下贱**之地?”

“李姑娘?”高逸庭亦惊了,一张脸被说的面红耳赤,如果说高府乃下贱**之地,那么,他生在这里,他算什么?下贱**之人?

“放肆。”大太太唇抖了半晌,方喊出两个字来。

更放肆的还有呢,李青歌冷笑,这样她就受不了了?

“庭儿。”大太太忙喊高逸庭,“你也听见了,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她说这高府是下贱**之地,那你算什么,我算什么?整个家算什么?”

“母亲。”高逸庭愤恨的瞪着大太太,若不是她先出言不逊,李青歌会如此反击吗?

“够了,都别吵了。”高逸庭忙转移话题,怒目瞪向张氏,“张氏,你说,夏大柱所言可实?”

张氏虚弱的睁开了眼,认命的点点头。

高逸庭再看了一眼李青歌,见她脸上云淡风轻,心中涌过复杂的情绪,一咬牙,狠声道,“来人,将这两个奴才拖下去,每人杖责五十,打完了直接撵出去,除了随身的衣物,其余物品一概不许带。”

“是。”两个小厮立刻领命,他们早看不惯那夏大柱的轻狂样儿了,如今,他落势,他们还不往死里整他。

夏大柱忙磕头求饶,高逸庭立刻沉声道,“求饶者,再加十杖。”

那夏大柱忙闭了嘴,连带着张氏只看着李青歌,也不敢说半个求字了。

夏婆子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倒是衬了意了,她与夏大柱关系并不好,这男人有的是力气,还爱喝酒,一喝醉,别的爱好没有,就爱打自己的女人,且是往死里打的那种,她早就想离了他了,如今这般处置也算随了她的心了。

夏大柱与张氏被人拖到了庭院,很快,便响起了啪啪啪的杖责声,两人哭号嘶喊的声音惊天动地,让人毛骨悚然。

“李妹妹,此事便是如此处置了,李妹妹若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这里......味太冲。”处置完,高逸庭没有看大太太一眼,也不问她事情处置的是否妥当,只对李青歌温柔的说。

把个大太太晾在一边坐冷板凳,那李碧茹偷眼瞧着高逸庭,见他柔声细语的对李青歌说话,话里尽是讨好的意思,不禁气的肝疼,这手上的劲儿也不自觉的大了些,捏的大太太的肩膀几乎要碎了一般。

大太太脸色一冷,抬手啪的一声照李碧茹的脸就扇了下去,指桑骂槐的呵斥道,“你个不知轻重的死奴才,你想将本夫人的肩膀捏碎吗?以前我看你还老实,好心收留了你,到我身边伺候,谁知你一日不如一日,伺候不力罢了,今天倒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怎么?欺负我瘫了不能动可以任你拿捏搓扁吗?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趁早收起你那轻狂劲儿。好便好,若是不好,本夫人也决计不会留情,大不了打一顿撵出去,咱们高府还怕花银子买不到一个妥帖的奴婢不成?”

李碧茹早被打的懵了,当场就扑通跪在地上,双眸的泪水滚个不停,但听着大太太后来的斥责,越想越不甘心,原来是杀鸡儆猴,做样子给李青歌看呢。

她,只是个奴婢,只配给主子这样使么?

虽委屈万分,但她倒还识趣,一边哭一边配合大太太道,“太太,奴婢错了,是奴婢不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太太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千万不能卖了奴婢啊,奴婢自跟了太太,就生是太太的人,死是太太的鬼,绝不会离开这府的,呜呜......”

“别哭了。”高逸庭岂会听不出大太太话里话外都是骂李青歌的意思,她收留了李青歌,却又将李青歌当做了奴婢一样看待,那意思分明就是,李青歌若安分守己还好,若再忤逆,也如奴婢一般,直接打出府去。

大太太这是对李青歌撩了狠话了!这更坚定了高逸庭想要带李青歌出府的心了。

李碧茹被高逸庭的断喝吓的不敢哭也不敢说了,也因没有得到大太太的允许,不敢轻易起身。

“李妹妹——”高逸庭想对李青歌解释,却见李青歌自袖笼内掏出一样东西来,“大少爷。”

“什么?”高逸庭接过,展开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

李青歌秀眉轻轻一挑,淡然道,“高家的一半地契。”

“什么?”大太太惊愕的叫出了声,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拿来我看。”

高逸庭却是没听她的,只将地契又重新叠好,还给了李青歌,心中疑云顿生,“李妹妹缘何有这东西?”这府邸不是高家的吗?怎么李青歌手上会有一半的地契,而且,那上面写着高家哪些宅院是归李家所有,那些宅院也都是高府最好的。

“我娘临时前给的。”李青歌将地契重新放进了袖笼,随后道,“本来,我是不想拿的,但是......”她无奈的目光无意瞟了一眼大太太,叹道,“自青歌第一日到高府,大小姐便斥责我来寄居,还想拿着棍子打我走,这以后......你也是知道的,找我麻烦的更是多不胜举。我想,大抵是觉得我李青歌住在这府里,碍眼了吧?”

“不过。”她优雅的起身,目光高傲的扫过所有人,包括一脸难以置信的大太太和跪在地上眼神怨愤的李碧茹。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李青歌从没有占你们高家的便宜,我住的是我李家的地方,大少爷。”说话,她又扭脸看向高逸庭,“刚才地契你也看过了,麻烦大少爷尽管将属于李家的地界给腾出来。”

“什么?”什么属于李家的地界?大太太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抓着李碧茹的手,示意她推自己过去,她要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高逸庭错愕的不行,“李妹妹?”高家在这府里一直是以主人自居,而且这些宅院都住了几十年了,说搬动就搬动,一时间真不好办。

“给你半月时间,如何?”李青歌望着高逸庭的眼睛沉声说,似乎做了最后妥协般,让高逸庭直说不出话来。

“你们说的是什么?什么半月时间?什么属于李家的地界腾出来?”大太太被李碧茹推了过来,急切的追问。

李青歌才懒的回她,只对高逸庭道,“就这样了,我给大少爷半月的时间,半月后,我会带人验收。凡是属于我李家的一花一草一木皆不得碰损,否则,照价赔偿。当然,我相信,大少爷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看高逸庭渐渐沉下去的脸,李青歌眼底划过一丝凉薄,转头,冷峻离去,翠巧与醉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心疑惑的去追了李青歌。

瞧着李青歌傲然的背影,大太太急的用手捶着扶手,“庭儿,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那小贱人究竟什么意思?什么腾出她李家的地界?”

“母亲。”高逸庭目光沉沉的望向大太太,“这高家的宅院究竟怎么回事?”其实,他也有过疑惑,高远不过太医院的总管,但挣的并不多,就算有打赏,那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高家却能住上这样奢华的别院,且占了热闹繁华的半条荣华街,这简直是公侯一级的待遇。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大太太心口一紧,有些吞吞吐吐,“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你倒问我?那小贱人到底给你看了什么?什么高府的一半地契?高府的地契怎么会在她手上?莫不是假的来诳人的?”

“真假难道我还分不清吗?”高逸庭不耐的道,其实,大太太慌乱的神情已经让他瞧出了端倪。

“真的?”大太太整个人往椅子里一瘫,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遍全身,好似,自从遇到了李青歌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多了。

那小贱人好生狡猾,她曾暗地里命张氏找过,可是没有找到,上一次,她自己无意中提出,状似迷糊不清,让她也松了警惕,想不到今天,她竟然拿了地契,要撵他们走?

好生气人!要气人死了。

大太太正气恼的头疼,一个小厮突然从外面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说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