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对着我笑了笑,然后叫礼帽摘了下来,小二退了出去。 他对我说道:“感到意外吗?”
“意外,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我说。
他笑了笑,说道:“上海一别,又是半载未见。 你还好吗?”
我冷冷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搅得我心里十分的难受。 自我遇见他起,凡是有他出现在我的身边,总会跟来一桩又一桩的祸事。
这时,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保存着它。 ”他说。
我冷漠的从桌子上将那块手帕拿了起来,多少年过去了,手帕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了。 白色的缎子已经泛出了不健康的黄色,青色的线也已经断了许多。 只是,那帕子上的一行字依然清晰可见: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我笑了笑,是呀,已经太多年过去了。 当年的那些事情,都已经渐渐的老去,留在那让人心酸的冬日了。
尚合笑了笑,垂着头说道:“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很多年了。 多年以来,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你。 ”
我微微的笑了笑,笑容间充满了释怀后的淡然,我只说道:“尚先生,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
他看了看我,尴尬的笑了笑。
萧烈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断了与男人产生感情的念头。 只要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离开这里,到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去。
我承认,尚合他是爱我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等我。 算起来也有十个年头,他的等候是珍贵的,可惜。 我不会在因为他而害了别人。
“说说正经事吧。 ”我说。
他垂下了眼睛,扬起了嘴角。 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地说道:“康莉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老刘跟我说了一些。 ”
“你们不打算去救她吗?”我问。
“组织会有组织地安排。 ”他说。
我笑了笑,保密条例嘛,我懂。
“林晨光被关在歌乐山附近的渣滓洞里,那里是关押你们共产党人的集中营。 你们也不打算营救他吗?”我问。
“我们在研究方案。 ”尚合说道。
“等你们研究出来,林晨光早就见阎王去了。 你们共产党都不着急,我一个外人到是跑前跑后的为你们张罗。 ”我冷笑着说道。
尚合叹了一口气,说道:“晚秋。 你不要带着情绪嘛!”
我冷笑了两声,将头转了过去。
尚合说道:“渣滓洞四面环山,且有重兵把守。 我们若想进去,除非是硬攻。 但重庆是蒋介石的地盘,我们怎么可能能硬攻呢?若想智取,那更是难上加难,戴笠在渣滓洞安cha了多少人,你也是知道的。 要想将他们救出来简直太困难了。 ”
“难道。 这就是贵党的作风?”我冷笑着问道。
“晚秋,你要知道,凡是都应以大局为重,若是单单为了救一个林晨光,要搭上多少同志地命?”尚合说道。
“你别忘了,那监狱里可不只林晨光一个人!有多少你们的人被关在里面?”我冷冷的说道。
尚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说道:“非常之时,非常处理吧。 ”
我冷冷的笑了,说道:“看来,我到武汉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们根本没有打算去救他们。 ”
“你不要这样说,我们有我们的安排。 ”尚合说道。
我十分的恼怒,千里迢迢来到武汉,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几次舍身救地这个男人,为何变得如此的无情?难道。 他所谓的在等我。 不过也就是希望重新利用我?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尚先生。 看来,我们没有必要在谈下去了。 ”我说。
“晚秋,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代表我们组织感谢你。 感谢你给我们送来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尚合说道。
“别和我打官腔了,我来送情报是因为和林晨光、康莉莉夫妇的交情。 ”我冷冷地说道。
尚合说,要以大局为重,虽然是这个理儿,但人情上说不过去。 林晨光、康莉莉为他们付出过多少?而他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 前段时间,戴笠抓了一对共党的夫妇,他们的孩子在我那里。 这孩子不能在我那里多呆,命,虽然被我保住了,但是,能保多久就不得而知。 你们必须尽快派人把这孩子带走,跟着我,只会有风险。 ”我说。
尚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尽快。 不过,兵荒马乱之时,留在你那里是不是更安全一些呢?”
我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我虽然骗过了戴笠,但是,他对这孩子还是格外的小心。 几次派人想将这孩子带回监狱,你们行动要快,万一这孩子再次入狱,神仙也救不了他。 ”
尚合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会研究的,一定会尽快给你答案。 ”
“恩,我明天要回重庆了,有了消息,你们到时候和我联系。 ”我说。
“你住在哪里?”他问。
“老地方,当年苏文起的房子。 ”我说。
这句话说完,我们双方都陷入了尴尬的地步。 当年,就是在那间房子里,他说。 他爱我。 我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结果,却害了苏文起。
“晚秋,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跟我走。 从十年前就是。 ”尚合说道。
我笑了笑,说道:“是呀,距离上次在重庆见面都过了十二年了吧?时间过地真快。 我们都老了。 ”
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的语气中充满了失落。 人生有几个十二年?这十二年里。 我们都改变了原本地模样。
“晚秋,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尚合突然说道。
我笑了笑,垂着眼睛想起第一次在承德时救他的情形,他受伤了,我将他塞进了衣柜里。 他大概也同时想到了这件事,笑着说道:“那年,我被你藏在衣柜里。 当时就想,若是被发现,只怕要连累到你,哪儿知道,你这么机灵,骗过了警察。 ”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呀,那时我多年轻。 见到你身上流了那么多地血,吓都要吓死了。 ”
“我还记得,那时,你让我穿着苏先生的皮衣,装成了另一个样子。 我从楼上下去时,刚好看到你在和警察周旋。 匆匆地从警察身边走过,那个警察刚要回头,你就一把拉住了他。 ”尚合笑着沉浸在多年前的回忆里。
我用手支着头,微笑着说道:“当年,确实够惊心动魄地。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共产党。 ”
“当年蒋介石就不容我们,到了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尚合说道。
“是呀,皖南事变他确实做的有些不地道,但是,这也说明。 你们给了他危机感和压力。 ”我说。
尚合点了点头。 说道:“叶挺到现在还被他们关着,不肯放出来。 ”
“行了。 不谈政治,上层的决定我们左右不了。 ”我说。
“晚秋,对日本人的战争早晚是要结束的。 ”尚合突然看着我说道,他的眸子里充满了异样的光辉。
“我当然知道,他们早晚是要滚回去地。 这件事情,大家都相信。 ”我说。
尚合看着我,说道:“你还在为蒋介石卖命?”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他始终不了解我。
“尚先生你搞错了,我从来都不会为谁卖命。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是独立的,不属于任何政权。 我为国民党做的事情,都是与抗日有关。 日本人滚回去那一天,就是我退休的那一天。 ”我说。
“晚秋,你要知道,如果战争结束,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你我能够预知的。 ”尚合说道。
我看着他,笑了笑,抬手端起了茶杯。
在南京的时候,萧烈告诫我,少抽烟。 所以,就慢慢戒掉了。 凡是想要抽烟的时候,就改为喝茶,这个习惯,是萧烈留给我地。
“尚合,你在告诉我,不要站错队伍吗?现在,说这件事有些为时尚早吧?”我说。
“晚秋,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做的事情不要危害到人民。 ”尚合说道。
我冷笑着,冷冷的说道:“我如果危害了人民,就不会大老远的从重庆特意跑来,告诉你们林晨光的事儿!”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 ”尚合说道。
尚合每一次的警告,无非是想要我距离红色政权迈进一步。 我不是执迷不悟,而是早已经厌烦了尔虞我诈。
“对了,你现在负责共党在武汉地事物?”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又笑了笑说道:“昨天老刘和我汇报,说有个女人大闹他的书店。 他一形容这女人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了你。 这种冒险的事情,只怕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
我笑了笑,说道:“刘老板可是够小心的,我和他接头,他根本不理我。 ”
“你也知道,非常时期,若有半点闪失,我们的联络系统就有可能都被摧毁。 ”尚合说道。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