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孔公馆的舞会结束,我与糜伟震才算回了家。
糜伟震一脸疲惫的将自己压在沙发上,我坐在了梳妆台的前面。
这个临时公馆的地板是木质的,皮鞋走上去发出闷闷的“咚咚”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寂寥。
这个时间,普通人家早已经没有了电。 发电厂的电只供应到晚上八点,唯有高级官员的公馆里,才能通宵达旦的开着灯。
“孔二对你很有兴趣吧?”糜伟震说道。
我擦掉了脸上的妆,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反正,我看银蝶今天的眼神都要把我吃掉了。 ”我说。
糜伟震笑了笑,迈着四方步向我走了过来。 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我喜欢听的“咚咚”的声音。 听说,夏桀的女人妺喜喜欢听锦缎撕碎的声音。 我这种喜欢听木地板的声音,不知道,是否也算是一种癖好呢?
“放心吧,我们会在安排的。 总会让孔二对你产生兴趣的。 ”糜伟震说着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无奈的将头发上的发卡摘了下来。 “我并不喜欢这样。 我累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对他诉说着无尽的忧伤。
糜伟震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必须这样做,如果银蝶是真是间谍的话,那是非常可怕的。 孔二不是川岛芳子,她没那么多的心机,到时候。 如果重要地情报落到银蝶的手上,那是对党国格外的不利!”
“你们为什么不找别人?我讨厌做这种事情。 我不是军统的人,不需要听戴笠的指挥。 ”我说
糜伟震叹了一口气,说道:“就因为你不是军统或中统的人,孔二对你才不会有戒心!谁都不愿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孔祥熙地官位高,我们谁也奈何不了人家!”
我垂着头。 手中玩弄着发卡。 “我真的不愿意继续过这种生活,以前。 我是喜欢刺激。 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那个力气。 ”我说。
糜伟震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已经上了这艘船,下去就由不得你我说了。 ”
我抬起了头,糜伟震正看着我。 我将头kao在了他地肚子上。
“好了,别耍脾气了。 你想想,也许你的动作就能挽救半个国家的战事。 现如今。 我们的计划总是被别人提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定是高层身边安cha了敌人的jian细!如果我们把那个jian细找出来,前线要少死多少人?”糜伟震说道。
我点了点头,被他这么一说,放佛一切都合理了。
“银蝶是范师长的姨太太,你们直接去查范师长不就完了。 ”我说。
糜伟震无可奈可的叹一口气,说道:“范师长是个老油条!不过,我们地人已经在监视着老范的举动。 他这个姨太太非常可疑。 按照银蝶自己说法。 她曾是个小明星。 但是,我们派人去上海去查过,并没有这个人。 ”
“会不会是换了名字?如果她没有这样的身份,她断然不会这样说。 ”我说。
糜伟震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查到的那个银蝶和你眼前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是盗用了那人的名字。 那个姑娘才是真正的小明星,嫁给一个日本人。 已经移居到日本去了。 ”
“其实,光凭这一点,你们就有理由清查她的身份呀。 ”我说。
“哎……孔二现在离不开她!又孔二做kao山,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谁敢去查她?只能秘密地进行了。 ”糜伟震说。
我又垂下了头,半天才又问道:“苏文起怎么样了?有没有他的消息?”
糜伟震动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好一会,我逼着自己面对现实。 “是死了?”我问。
糜伟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人能进入到南京城里。 29师曾经派过一个侦察班。 但是有去无回。 或许。 他还活着。 ”
我又将头kao在了他的身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下来。
想一想。 苏文起将我带出承德距离现在已经有多少年了?苏文起带着我去应酬,又过了多少年?
我还记得,苏家在北平的院子,还有下人们的脸。
那北平地小四合院里,充满了家的温暖。 这样的温暖是一种小气的爱,只包围着几个人。
如今,我成了孤魂野鬼,即使死了,也回不去那个家了。
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了苏文起。
清瘦的苏文起,他的手指修长,嘴角有一瞥小胡子。 最喜欢说的话就是:“我还不是一个老头子。 ”他爱我。
我知道,他爱我。
同样,我也爱他。 可惜,我那些狭隘的爱,害惨了他。
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有一种不能原谅自己的悲痛感。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地人离开,更加难过呢?
“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对糜伟震说。
他拍了拍我地肩膀,算是答应我了。
今天,当我在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 那一张张曾经熟悉地脸像放电影一样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梅翰林、苏文起、尚合、张勒抑、糜伟震还有萧烈。
梅翰林的脸距离我越来越遥远。 他已经将自己彻底的放在死亡的荒漠上,任凭着荒芜独自流浪着。
苏文起的脸时时刻刻的印在我的心中,总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的小胡子。 还有,他穿着僧衣的样子。
几年以后,当我再次遇到尚合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的变了样子。 茫茫人海中,彼此相见,不过只说了一句:“原来,你也在这。 ”
擦肩而过需要休息五百年。 那么共赴黄泉又需要修行多少年?
我的没有耐心,没有等到任何人与我在黄泉相伴。
这。 也是一种悲哀。
不久后地一天上午,我正在修剪着自己的指甲,突然接到了糜伟震地电话。
“快去芳芳百货,孔二和银蝶在。 ”糜伟震匆匆的说。
我慌忙的换好衣服,急匆匆的冲到车里。 一路上,不断的照着镜子,看看自己是否还有不周到的地方。
苏小童死了。 我就没有了丫头,一个人逛街会显得格外的突兀。 不过,越是突兀就越增加刺激。 就像**裸地肉体,发散着野性。
慌慌张张的我走进芳芳百货公司,孔令俊会在哪里呢?如果不在服装的柜台前,就应该在杂货的柜台前。
孔令俊的衣服有专门的裁缝店定做,所以,她一定是买杂物或者是陪着银蝶买什么。 我在芳芳百货的一楼停下。 随手翻一翻柜台上摆着的布料。
守株待兔,她既然进来了,总是要出去地。
过了一会,果然见到孔令俊挽着银蝶的腰款款走来,她们一面走一面不停的说笑。 看上去,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
我故意侧过身子。 让她们能看到我的存在,待她们走进一点,我故意盯着孔令俊的脸。
银蝶先看到我地。
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孔令俊发现银蝶的异样才回了头。
“哎呦!怎么是你呀!”孔令俊笑着说道。
我对孔令俊抿着嘴一笑,这是我新学会的一种媚态。
“孔先生,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相遇,真是缘分呐!”我娇媚的说。
孔令俊放开了银蝶,走到我的面前。
“怎么,见到我都不想打招呼?要不是银蝶先看到了你,只怕我们就这样错过去了。 难道。 你不愿意和我打招呼吗?”孔令俊说道。
我连忙摆了摆手。 笑着说道:“孔先生你误会了。 原本我是要和你打招呼的,但是。 看到你和银蝶小姐有说有笑的,晚秋就不知道是否应该打扰。 如果得罪了孔先生,晚秋在这向您赔罪了。 ”
孔令俊放生大笑,一双眼睛只盯着我。 “你呀,这样嘴能说死人!难怪糜伟震这么疼你。 ”孔令俊说。
我用手帕捂着嘴笑了笑,说道:“孔先生,不要笑话人家了。 你看看,银蝶小姐正看着呢。 ”
孔令俊回了头,看看银蝶说道:“你们都认识吧?不用我在介绍了?”
银蝶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对我点了点头。
“我们认识。 ”她说道。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挂着不悦的招牌,但是,从她地眼神中就已经能看出。 她并不希望别人介入她与孔令俊之间。
如果说,银蝶真地是日本人派来的jian细,那么孔令俊随时可能成为她地人质。
我着说道:“那晚秋不打扰孔先生和银蝶小姐逛街了。 ”
孔令俊到是大方的说道:“我们都逛完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你看怎么样?晚秋。 ”
我故意笑了一下,偷偷的看了看银蝶。
果然,她的脸颤抖了一下,但是立刻恢复笑容,说道:“达令,你不是要陪人家去烫头发吗?你真坏。 ”
我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原来二位还有别的事,晚秋不敢打扰。 ”
孔令俊不耐烦的说道:“我不去和你烫头发,一坐就半天的。 ”
机会来了,我连忙说道:“不如改天我和银蝶小姐一起去吧。 ”
孔令俊一听,十分的高兴。 自诩为男人的她也和男人一样,不喜欢陪着女人浪费时间。
“好,别改天了,就明天吧。 ”她说。
银蝶笑了笑,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