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梅如海由于不舒服,已经半瘫在椅子上,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听了大嫂这句话,梅如海也瞪圆了眼睛,大口的喘着气,费力的问道:“你说什么?”
大嫂回过头,冷冷的看着梅如海,冷笑几声,说道:“没错,他我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的表情顿时凄然了下来,我看着她,眼泪不断的掉着。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梅翰林被两个女人搀扶着,和我拜了堂。
“你爱他?”我问。大嫂点了点头,看着我说道:“没错,我爱他,从小就爱。我们俩早就商量好,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他。后来,他考上了洋学堂,出了洋,临走时,特意告诉我,要我等他。结果呢,要不是他!”
她指着梅如海狠狠的说:“要不是他,他贪图我家田产,一心要他儿子娶我,我会这么凄惨吗?你们真当我是傻子?没出阁的时候,我就听说,梅翰松和人在外面有了野种!我父母说什么门当户对,硬是要我嫁给梅翰松。还骗我说,我的表哥在国外已经有了别人。不然,依着我的性子,便是死也不会嫁过来。后来,当我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心里还念着我的时候,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的伤心。一切都晚了。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开了一间诊所。那天,苏文起领着他进来的时候,我都要哭出来。我的表哥,多年没见,瘦了很多。要不是你们梅家人,我早就成了他的妻!给他生一堆孩子。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受任何的委屈。”
“你!”梅如海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大嫂扬起了头,冷冷的看着她。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悔恨的意思。
“所以,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我问。大嫂回头看着我,点了点头,说道:“是,没错。不过,不知道你还能否记得。有一次,你说,二弟的病有些严重。第二天,我领着李妈就去了他的诊所。我还记得,那时,他的诊所里有个病人。一见我去了,他立刻将那个病人赶走了。他一把抱住了我,我俩痛哭了很长的时间。后来,我带回了几片消炎片。我记得,二弟没吃,那晚,妈闹肚子给吃了。当时,家里人还真以为我是为了关心二弟才去的洋诊所。其实,你们哪里知道这些。”我看着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整个世界,在我的心里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天空,灰蓝色的,大片片的白色的云,感染了这个世界里全部的平和。我看到,冥河对岸有一个人,他在对我笑,他,就是我的丈夫,梅翰林。
“你们两个的事儿,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丈夫。”我低声的问。大嫂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抬起了头,看着我,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原谅我。”她说。
多可笑。“为什么。你说。”我努力的压制着怒火。
大嫂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被气的浑身不断发抖的梅如海,又看了看我,她捋了捋头发,抬头看着我说道:“不是故意的,真的。那时,我们准备对付的人,是梅翰松。”
“那为什么死的是我丈夫!”我嚷道。狠狠的看着她,我的怒火不断的向大脑涌去,内心的那无法克制的怒火不知道怎样才能发泄,挤在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她缓缓的扬起嘴角,说道:“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我从开始就没想害死他小叔。真的,相信我。他的死,真的是意外。”“意外!”我狠狠的看着她,站起了身,双手乱抓,试图找出手袋中的枪!
大嫂看我这幅样子,苦笑几声后,说道:“你听我说完。当时,我们真的没有丝毫想杀害小叔的意思。你这么想,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别和我说财产。没错,我是觊觎梅家的财产,但是,小叔的病你也知道,说你不爱听的。即使,不是我们弄死的他,他又能活多久?而且,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啪”我将身边的茶碗摔在她脚边的地上。我砸歪了,实际上,我是想将茶杯砸到她的头上。“你听她说完!”梅如海说话了,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的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相信我。我们真没有杀害小叔的意图。我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那时,表哥来给小叔看病的时候。有一次,给他们兄弟都开了同一种维他命。实际上,有一瓶里面是维他命和慢性毒药的混合体。是给梅翰松吃的。谁能想到,阴差阳错的,就到了小叔那。等我发现时,已经是几天以后。在叫李妈去给我拿回来,小叔已经吃了几次。那药,若是正常人吃,最快也要三个月。小叔身体弱,你们都知道的,没承受得住……”
梅翰林就这样死了。我的丈夫,最无辜的,我的丈夫。在他们的无心的阴谋中,离开了这个世界。像是小孩子抓的蝴蝶,小孩子并不想弄死蝴蝶,可惜,用的力气太大了,蝴蝶无法承受,无辜的死在小孩幼稚的喜爱中。
我的丈夫,也像一只紫色的,翅膀上长着圆点的蝴蝶,轻灵而娇媚。没有忧虑的飞在温暖的阳光中、甜mi的花蕊中、秋日微微清冷的河水中以及满是西柚味的空气中。它兴奋的挥动着翅膀,舞着,舞出美妙的舞姿。而着舞姿,绝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在出现的,它仅仅属于现在的这一刻。短暂的一秒和一秒之间的衔接,是它。是我的丈夫,那只飞翔在我心里的蝴蝶。
他连接着时光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刻。飞在我无知的过去里,和无日无夜、无时无刻的对他的思念中。此刻的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爱他,是多么的怀念他。他苍白的脸、纤长的手指以及月白色的永远充满着苦苦的草药味道的中衣。我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在我身边的情形。虚弱的呼吸,冰冷的手指以及睡梦中独有的甜甜的微笑。
我沉浸在对他所有的回忆里。这间屋子里,还有过我们共同的回忆。而如今,而如今因为两个人不成气候的阴谋,导致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承受着爱人离去的痛苦。死别,这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死的那个人,永远是幸福的,他解拖了,而活着的人,一生一世的陷入对他无休无止的思念中。这种思念,如同傍晚五点的流着汗水的发烧,凉丝丝的汗水混杂着体内恼人的如同燃烧的炭火一般的炽热,无法摆拖也无法承受,只能一点一点的任凭着时间浪花的不断冲刷与侵蚀。
或许有一天我们年老了,内心那些狂乱的不肯休止的欲望缓慢了它的脚步,才能安静的坐在金色的夕阳的余晖中,默默的回忆起他的模样。那时,这种痛苦的思念,开始逐渐的安稳了,不再如同年轻时那样的折磨着人。
可是,那时我们已经老了,每一道岁月雕刻的皱纹中写满了死去的那个人的名字,而我们那曾经圆鼓鼓的属于他的**,也在时光平凡而无味的白水一般的生活中干瘪了下去。那时的我们,穿着舒适的老人穿的布衣,像昨天以及昨天之前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那样,不经意的想起他和我们不再回来的年轻的时光。
这痛苦的,不停的折磨着人的思念,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会真真正正的彻底离开我们的大脑。可惜,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们还是在思念着他,嘴角挂着微笑的思念着他,并期待着由墙角涌来的黑暗来的在快一些,这样,我们就能早一秒见到他,见到那个在冥界等候了多年的,同样怀着思念之情的、早已腐烂的灵魂。
我冷冷的看着她,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你想见就能见了?好,你要是让我和我丈夫见了面,我立刻让你见到你表哥!”我狠狠的低声的嚷道。说道,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像一只纸鸢,轻飘飘的,又一次的撞上了椅子。
大嫂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我,问道:“你想怎么样?”我哈哈的笑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我,觉得这世界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可笑。眼泪不断的随着笑声流下来,掉在地上,摔成无数个晶莹的珠子。我半蹲了下去,拍了拍她的脸,笑着说道:“我想怎么?我能想怎么样?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能怎么样!”说完,我又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此刻的我,恨不得大嫂是一团泥巴,我想用各种方法折磨她,才能彻底的发泄我内心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