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苏文起压着李泽平和周媚乘专机去了南京。李太太也被看押审问,趁着苏文起没在,我去看了她几次,带去一些食物和衣物。我一个人闲在家里,又一个春天又来了,我开始感慨时间的飞逝与不变。
三月,蒋介石秘密扣押了李济深,爆发了著名的蒋桂战争。苏文起刚好那个时候在南京,也就滞留在那里。苏文起不在家的这几个月,我到是清闲了许多,一个人懒懒的。苏文起定期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这一时期,我读了不少的书,精神上充实了不少
由于人手不够,在周妈的建议下,又买了一个干粗活的小帮佣。是个男孩,直到买下的那一刻,我都在质疑,家中有没什么重活,为什么还要买一个孩子?周妈笑嘻嘻的和我解释着各种理由。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摆在眼前,管家刘叔已经老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这个孩子十三岁,我给他起名字,叫苏可。意思是,可以买,也可以不买。
那一年,南方虽然打得热闹。但是,北平城里的老百姓们,丝毫没有感受到战争的韵味。天子脚下,谁敢乱来?北平的老百姓们,有的,就是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气。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拉车的力巴,只要一提起北平,立马显示皇城根低下的优待。我倒也是不太担心这场战争的,不过,和他们不一样。天高皇帝远,武汉距离北平还有十万八千里,一时半会也打不过长江的;第二,四月的一天,苏文起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不要担心,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何键已经公开支持蒋介石,而李明瑞也在战场上反了水。有了苏文起的话,我更加悠闲的过着姨太太的日子,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那年的七月就出事了。
四月末的一天,我悄悄的叫来了周妈,我悄悄的和周妈说,我这个月月信没有来,周妈立刻兴奋了。“是不是怀孕了?”她问,我红着脸笑了笑,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周妈更加的兴奋了,连忙问我:“太太,我看你最近懒洋洋的,有这个可能。”
“要不要请个大夫?”周妈问,我低声和她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别太兴师动众,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周妈连连点头,笑着说:“太太,我不告诉别人,再说了,按规矩,前三个月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会惊了送子娘娘。”
四月的一个下午,我被确定怀孕。清瘦的老大夫微笑着礼貌的对我说:“恭喜太太。”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也谢谢您,老神仙。”周妈笑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包好的大红包,使劲的往大夫手里塞。“我开一贴保胎贴,太太可以连续服用几天。”周妈感激的谢了他,他笑着开了帖子,起身离开了。
我该为苏文起生孩子吗?当初,我嫁给苏文起,无非是为了报仇,我却给苏文起怀了孩子。虽说,在那个年代,结婚不到一年怀孕会被人笑话,不过,我是个妾,规矩,自然也就没那么多。
周妈领着刘叔、苏小童、苏可,一起进来给我磕头道喜,我微笑着每人发了一块大洋。打法了他们下去,我一个人关上了房门,哭了。面对未来的畏惧,以及内心深处对梅翰林深深的愧疚,眼泪如同止不住一样的掉了下来。梅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张妈是否还是那副德行?大嫂是不是有了孩子?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些人的脸一张一张的在我眼前闪过,清晰而明了。
我还记得被赶走的那天。郊外清新的空气,柔美的阳光,以及一路上不平的崎岖。那一切,好像都发生在昨天。昨天的我,穿着月白色的大襟衣,黑色的裙子,梳着攥,齐刘海,头上带着白色的纸花,是梅家成了寡妇的年轻的二儿媳妇。而今天,今天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嚣张跋扈的姨太太晚秋。这一切放佛都是做梦一样,可惜,这样的梦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还是喜欢梦里有梅翰林,有他单纯的爱,和一切单纯而干净得思想。
我还是需要报复的,我恨那个撵走我的梅如海。我今天所有的得失,都是拜他所赐,他能逃拖干系吗?这时,一个可怕的计划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如果,想让梅家一败涂地,需要怎么做呢?梅家是开米店和茶行的,只有出事才能让他们彻底的垮台,而且,要出大事,必要的话,需要闹出人命。
过了几天,我稍微打扮了一下,给那位张副局长的太太打了电话,约了时间,叙叙旧。约了下午三点在一间咖啡厅见面。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在家中的无所事事,与头脑中充满的那个可怕的想法让我难受。
张太太一见我,未语先笑,说道:“晚秋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我来晚了,失礼、失礼。”我连忙笑着,说道:“张太太,您可别这么说,是我在家无聊就提前来了一会,怎么样,您最近好吗?”
落座后,张太太幽怨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周媚的案子,我家老张也停职,接受了检查。”我笑了笑,正准备求他办事呢,今天,他反而要来求我呢。我继续微笑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张局长也她有关系吗?”张太太一听,摇了摇手,说道:“不、不,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那次,老张庆生请了周小姐,多奉承了周小姐几句。以至于,有小人告密,说老张和周媚关系暧昧,有嫌疑,这不,监察委员会的就来查他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的对她笑了笑,张太太一见我没说话,自嘲般的笑了笑,又说道:“其实,早就想去拜访妹妹,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妹妹,你家苏先生,也是监察委员会的委员,又是主要管理查办官员的,您看,您能不能帮忙疏通疏通?”
我笑了笑,说道:“张太太,不是我不帮忙。您这事儿要是早些天和我说,我肯定将话儿给您递上去。现在不行了,苏先生去了南京。南方打仗,他虽然不管军事,但是,也是日夜开会。现在,难得往家中打一次电话的,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天下间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杀了多少贪官,可惜,骨子里的本性还是中国人独有的略根性,自秦汉以来,哪朝哪代没有贪官,不过是多或少而已。
果然,张太太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也花钱托了不少的人。其实,前段时间,我是托了姜玉芝小姐的,因为知道她和您熟,又不敢冒昧的到您家里去。姜小姐又说,您喜好清净,很少和外界过多的联系的。”
想到姜玉芝,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还是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啊,我最近确实有些忙,也没时间去见姜小姐,听说她来过我家两次。恰好我都出去了,没见着,这样吧。等苏先生回来,我和他说。”
张太太一听,我是托时间了,不满意的笑着说道:“苏先生要什么时候回来呀?您刚不是说,他在南京也挺忙的。”我笑了笑,说道:“是呀,我也不太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有风险又没利益的事儿谁去做?又不是亲戚!
张太太笑了笑,说道:“不知道晚秋小姐今天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呢?”我笑了笑,说道:“您别这么说,吩咐可不敢当。这第一呢,是想着好久没和您见面,出来叙叙旧。第二呢,是想起张局长是我的老乡。眼看到了端午节,不知道张局长有什么安排。”张太太一听,连忙笑着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安排。”
我笑着问到:“今年回承德吗?”张太太一听,算是有些明白了,连忙说道:“这个嘛,今年还没定呢,往年是请假回去的。不知道晚秋小姐回去吗?”我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想回去的。若是您回去,我也想搭个伴,凑个趣。只是,不知道您怕不怕麻烦。”张太太一听,连忙笑着说:“您看您,说道哪去了。我回去和老张商量一下,到时候,给您回个电话。”我点了点头,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离开了咖啡店,张太太是一定要送我回家。车子突然停到了一家没有开在主街上的首饰店。“您请下车,我前些天在这定了件东西,烦您给掌掌眼。”我娇媚的笑了几声,说道:“我哪儿有那本事呀,您可见笑了。”张太太果然是明白人。
老板一见,连忙陪笑着说:“张太太您来了?里面请,您尝尝我老家刚送来的龙井。”说完,伸手拉开了藏蓝色的门帘。这个看似不大的小屋,只摆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这里只有熟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