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了,里面放了止痛的红花,请太太沐浴。”周妈说,苏文起说:“行了,知道了。你们先睡去吧,明早在收拾。”周妈和苏小童迅速的退下了。他们走后,我狠狠的拍了苏文起一下,问到:“她们怎么知道?”

苏文起吻了吻我,说道:“当然是我安排的!不然,谁家的下人能这么贴心。”我惶恐的问他:“那她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苏文起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当然了,周妈没准还听房呢!”我狠狠的拍了他一下,苏文起诧异的问:“打我做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我说。苏文起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正常事儿嘛!咱俩又不偷,又不抢的!”

我瞪了他一眼,此刻的他已经在穿上了裤子。“起来吧,洗洗去。”苏文起说。我瞪了他一眼。这时,他已经伸出了手,拉开了帐子。我坐了起来,一手用被子包裹好自己,一手伸出去试图扯件衣服。

突然,苏文起一把又把我抱了起来,又惹来我惊恐的叫声。他将我扔进了浴盆,我抹了抹脸上的水,问他:“是不是什么事情你都亲历亲为呀?”苏文起笑了笑,开始拿毛巾擦我的身上。“我自己来。”我说,苏文起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

他又吻了吻我,认真的对我说:“记住。以后遇见任何事都不能怕,在你身后有我!”

直到今天,我的耳边还能想起苏文起说这句话时的那种肯定的声音。那是一种让人踏实的声音。即使,到了今天,我已经老了,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开始干瘪,我的皮肤已经像橘子皮一样的粗糙,我还是会在某一个清晨,想起苏文起将的那句话:“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怕,在你身后,有我”

日子一晃就到了冬天。夜晚来临前,我会蜷在狐狸皮的大衣里。和普通的北方房子一样,苏家在屋子正下方挖另一个洞,每日添上烧红的碳。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即使周妈在屋子里添上一个火盆,也没有彻底的清楚冷意。

在这样冬日里的一次应酬中,苏文起帮我引荐了武装部的李泽平部长和他的太太。李部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瘦瘦的,个子不高,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据说,他是及有来头的,曾在上海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后来,才被派到了北京。

他的太太也是瘦瘦的,眉宇里透出艺术家般的恬淡。李太太出身名门,曾在法国学过一个时期的绘画,还特意给自己取了字:**。那晚,回到家里,苏文起严肃的和我说:“这个李部长的太太,你要用心和他接触,要和她成为朋友知道吗?”

“为什么?”我问,苏文起没回答我这句,反而说:“李部长这个人现在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和他太太成为朋友,要经常到他家里去明白吗?”我点了点头,苏文起又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一样,说道:“对了,姜玉芝和他太太很熟。明天,你带上她,去看望李太太。这里有一块手表,到时候送给她,明白吗?”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约了姜玉芝去了李部长家。他家住在一间小洋楼里,半旧不新的。院子并不大,下人不少,单单是老妈子就三四个。落座后,我拿出了手表,送给了李太太,我又顺水推舟的请她教我画画,没想到,她欣然答应了。

印象中的李太太,长时间的沉迷于自己的艺术世界。她没有心思交际,更没有心思交朋友。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过早的嫁了人。未来的日子里,她时常和我提起这件事。当年和三个哥哥在巴黎游学,家中突然一封急电催她速归。她连箱子都没拿,只捡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坐了一个月的船才到了香港。又坐船回到上海,一路上颠沛流离,不知道吐了多少回。

没想到,进门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逼她结婚。她倒也反抗过,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听从封建家庭的安排。父母强迫着给她订了婚,又托了两年,才嫁的。这期间,她没能有机会逃离家乡,她也会时常惦念起巴黎夜晚的繁华,和那些高大的长着蓝眼睛的洋鬼子。到了后来,她在家闷的时间太久了,也就忘了巴黎的模样。

事实证明,她父母的决定是对的。虽然中断了学业,但是,她一生都没有过太大的波折。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孩子能平安的渡过一生吗?李部长是一个及有城府的人,表面上看过去,爱太太,爱家庭,从不打太太,甚至,面对太太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绝对不让太太有任何压力。一生也从未纳妾,更没有花边的新闻。所以,李太太终日窝在自己的艺术天堂里,倒也不亦乐呼。

不过,李太太说:“门当户对还是有好处的。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自由恋爱才是最幸福的。现在,老了到是想明白了,门当户对两个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差不多,基本上能谈的来。日子久了,也就开始慢慢的欣赏对方。”李太太的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和她一起留学的一个小姐妹,在巴黎接受了新思想,嫁给了一个中国劳工,家中一气之下和她断了往来。十几年后,李太太重返巴黎旅行的时候,路过红灯区,看到了她。

与李太太的交往引来苏文起的赞誉。他没能想到我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接近李太太,这样一来,去李家就更加方便了。我笑着和他说,我不过随口一说,没成想,她到是认真同意了。苏文起帮我准备了画板和宣纸,各式各样的笔,我每日如同学生一样,到李家报道。学习绘画,李太太认真并严厉的教我的。若是偶尔一天缺席,必定要打电话来催促的。

学画一个月以后的某个晚上,苏文起在半夜里回了家,把我从**拉了起来。“怎么了?”我问。苏文起由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扣子一样的黑东西,比扣子要厚,上面有一层网眼。“这个给你。”苏文起说。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问。苏文起严肃的和我说:“晚秋,你和李太太交往的日子也不短了,和我说说他家的情况。”“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我问。“李部长是不是经常带人回家?”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对他说:“我很少能碰到李部长的。这么多天,只遇到过一次。还是他将文件落在家里,回来取的时候碰到的。其余时候根本没有遇见过。”

苏文起眉头皱的更深了,咬了咬牙齿,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不对呀,怎么会呢。”“怎么了?先生。”我问。苏文起看了看我,伸手扯过斗篷披在我的肩上,“别冻着”他说,我点了点头,依旧好奇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苏文起又思索了一会,然后和我说:“梅子,现在也应该让你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这个时候,苏文起关了美浮灯,屋子里一下子就陷入到黑暗中。他摸索的走到床前,低声对我说:“现在,情况有些不妙,上面要和桂系军阀翻脸。”“桂系军阀?”我低声的问,“恩,就是李宗仁。老蒋和他是把兄弟,老蒋是大哥,他是弟弟。现在不一样了,老蒋要收拾他。这个李部长,是桂系的人,手中有一些情报。上面怕他在北京造反!他手里权利不小,还有情报说,他和日本人的关系很密切。我现在正秘密的监视他,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抓住他。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不过,黑暗中,他大概看不到我的样子,“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先生?”我问,苏文起迟疑了一会,说道:“你看到刚才我给你的那个小扣子没?”我低声的“恩”了一声。苏文起又说:“你把那个东西粘在他书房的桌子低下,知道吗?这样我就能听到他在书房里接待过什么客人。”

“这好像有一点困难,万一我被他抓到怎么办?”我问。苏文起过了一会才说:“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对了,你们平时在什么地方画画?”“画室。不过它在二楼,和书房的分开的,书房在它隔壁的两间房。”我说。苏文起又考虑了一会,说道:“如果你被人发现了,你就说,到书房去找一本书,见机行事。记住,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我就领着苏小童去了李家。进门前,我吸了一口气,我能感到心在发抖。若是被别人发现,不但我完了,连带着苏文起也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