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里,果然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由于焦急而不停的踱着步子。一见我,那个人来忙走过来,说道:“太太,我是苏先生的副官,林晨光。”我点了点头,周妈知趣的退下了。
“太太,”他急匆匆的说:“苏先生因故去了河北。他走前叫我告诉您,如果有人起苏先生的去向,只说去安徽开会,具体什么会。不知道,千万别说了实话。”我点了点头。林晨光站起来,准备告辞。“等等。”我说。我低声的问他:“苏先生到底去做什么?还有,什么时候能回来?”林晨光摇了摇头,不肯说。我只好点了点头。
整个下午,我躲在房里闷闷的,一方面担心苏文起会出事,一方面又害怕有人来抄家,哈图太太的惨痛经历,让我开始心惊胆战,我想了想,下定了决心,第二天,要去找姜小姐。
眼前这个年久失修的四合院里,住着姜小姐和她的母亲。站在门口,我疑惑的看了看刘叔,他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门。过了好一会,一个年老的满脸雀斑的妇人颤巍巍的开了门。苏小童微笑着和她说:“大妈,您好,我们是来看望姜小姐的。”
那个老太太疑惑的看了看我们,然后说:“你们找谁?”说完,指了指她的耳朵。苏小童连忙继续微笑着并大声的说:“大妈,我们是来找姜小姐的。”那位大妈想了想,半晌才恍然大悟一样,嚷道:“哦,你们是来找玉芝的吧。”苏小童连忙点点头,大声的问:“她在家吗?”老太太点了点头,指了指里面连连说道:“在,在,进去吧。”我对她微微的笑,报以谦和的感谢。老妇人一面领路一面说道:“玉芝在房里,今天没出门,你们可算来找了。”
听到外面有声音,姜小姐也开了门,走了出来,她穿的像个学生,褐色的百褶裙,上面是玉色的短衫。一见我来,她连忙整了整头发,未语先笑,说道:“晚秋,有日子不见了。”我也笑着说道:“是呀,你都不到我那去,我可怪想你的。”
姜小姐一面笑,一面进屋,回头对开门的大妈说:“倒点水进来,妈。”我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让小童去!”苏小童听了,连忙向后走。旗人的习惯是,家中来了客人,要当着客人的面烧一壶水。当着客人的面洗杯子、冲茶,即使是刚刚泡上的茶,只要来了客人,马上倒掉,重新烧水泡茶。这是一种繁文缛节似的规矩,如果不这样做,会视为不尊重客人。
姜妈妈一把拉住了苏小童。“你不知道在哪!”我被姜玉芝让进正房,她家中是没有客厅的。正房应该就是她母亲住的屋子,这屋子像当年的我家,是一个套间。里屋是一席炕,外屋子是一张八仙桌旁,放着两把椅子。
屋子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却十分的干净,显示出主人的勤快与简朴的性格。我在八仙桌前坐下了,姜小姐坐在桌子的另一端。苏小童将礼物放在了桌子上,又站在我的一侧,“一点礼物,送给大妈和你。”我笑着说。姜小姐立刻又显示出交际花特有的虚伪的笑容,说道:“自己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下次在这样,我可不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寒暄了一会,姜小姐突然问:“晚秋,今天怎么有兴趣光临我这间陋室呢?”我笑了笑,说道:“这不,苏先生出差了,我一个人在家闷的很,所以,又想到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就不请自来了。”
姜玉芝也笑了笑,说道:“哪儿呀,你不知道,我最近忙!”她有lou出自己独有的,神秘兮兮的暧昧的笑。“忙什么呢?”我问。其实,我是来打探看她是否知道苏文起的去向。姜玉芝看了看苏小童,我不慌不忙的说:“小童,看看刘叔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苏小童点了点头,撩开了帘子,出去了,“快说说,忙什么呢?”我故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她,姜玉芝用手绢掩了掩嘴唇,猩红色的胭脂立刻蹭在她白色的绣着花的手绢上。“没忙什么,还不是,还不是准备找人嫁了。”她说。我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能配的起你的,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呀!”姜小姐摆了摆手,说道:“你可别笑话我了,我可没那么高贵,不过,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我笑了笑,问到:“哦,那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可是很好奇的。”姜玉芝娇滴滴的笑了几声,说道:“是个兵。”我看了看她,她看到我的样子,接着说道:“是张作霖手下的副团长,这次来北京是公干的。”
我对她微微的笑了笑,姜玉芝打开了话匣子,说道:“人长的很是英俊,也年轻,三十一岁,”我问:“这个年纪,家中应该有妻室了吧?”姜玉芝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在东北农村有个老婆的,”我点了点头,姜玉芝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她用期盼的眼神看了看我,连忙说道:“但是,他是爱我的,我看的出来。而且,他说了,他愿意和乡下妻子离婚的。”我笑了笑,不愿意打断她的美梦,不过,这是一个危险的陷阱,男人的话,可信吗?
“你要留神一些,别太过信任他了。”我一面说,一面对她点点头,姜小姐自然理解我的意思,听我这样说,慌忙说道:“不,不会的,他是个好人,不会骗我的。”她自然是维护他的,每个女人都会将自己的爱,当作天空一样的高贵,可惜,到头来呢?
我对她笑了笑,算是回答她,一个游走与官场上的交际花,竟然彻底的付出了自己的爱,可想而知,那个人的魅力。
“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姜小姐说,我想了想,说道:“我不太清楚,因为不知道苏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姜小姐点了点头,神色黯然了下来。过了一会,她又说:“明儿晚上,你若是有空,就陪我去见见他吧。”
姜玉芝此刻的心里一定也是不托底的。一个东北汉子,不知根知底的,她就接近疯狂的爱上了。这本身来说,就是一件危险的投资。我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苏先生不回来,我就和你去。”“苏先生去哪里了?”姜小姐问。她总算问到我想要让她问的问题了。我笑了笑,故做不在乎的说道:“听说,是去安徽开会了,走的急。”
姜小姐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会呀。”我笑了笑,说道:“这就不清楚了。”看来,姜小姐一定也是不知道苏文起的去向。她若是知道,以她张扬的性格,一定会拿这个消息卖给我。我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心里却更加的焦急了,连姜小姐都不知道,那事情一定更加的机密。过了一会,我便告辞了。回家的路上,心里像是有一条淘气的小蛇,来回的搅得难受。
不能在打探了。一是,没有其他认识的人;第二则是,我害怕打探会引起别人更大的怀疑。回到家里,关起房门,将**的被子全部xian开。掏出床底下的小箱子,那是苏文起没有带走的,哈图太太送来来的最后一箱十七根金条。
我相信这些,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作帮他疏通。送了金条,卖了房子,我想,也就没有能力在救他了。我又翻出了所有的首饰,翡翠的簪子、白玉的镯子,珍珠的项链,还有乱七八糟的金银首饰,收拾了一盒子。这些,可以送给那些姨太太们作为交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刚吃过早饭。正指挥着周妈和苏小童收拾书房,姜玉芝急匆匆的进来。“怎么了?”我问,心里噗通的就沉了下去,“怎么了?”我又问。姜玉芝拉着我的手,指了指我的房间说:“晚秋,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点了点头,心里慌了,一定是苏文起出事了,我回头嚷小童:“端茶进来。”姜玉芝连忙对我说:“什么都不用,我就想对你一个人说。”她这副神色,让我更加的慌张,我又对苏小童摆了摆手,连忙领着姜玉芝进了屋,回手关上了门。
姜玉芝一看没人,趴在桌子上嚎啕的大哭。她着一哭,我到是放心了,应该不是苏文起的事。“怎么了?你到是说呀!”我问她,姜玉芝不说。“别哭,出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我说,姜玉芝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还是哭的。
我推了推她,说道:“你到是说呀!是谁欺负你了?”我拉起了她,她的眼泪肆意的横流,到处都是,融在脸上的青粉里形成一条一条的细小的河流。“你到是说呀。”我一面摇晃着她,一面说。
姜玉芝一听我这么说,哭的更厉害了。她一把抱住了我,眼泪蹭在我的衣服上。我搂着她的头,她一定是遇到特别难过的事。这一刻,我却有一丝的感动。她遇到了难事,没找别人,反而到我她在心里已经当我是朋友。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真的,从小到大,我并没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作为知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