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苏文起难道还想要了人家全部家当不成?这时,苏文起开口了:“你回去告诉他太太,哈图让老总亲自点了名,我们就是能救他也拖不了干系的。十五根我连上下打点的都不够,更别说救他了。”姜小姐一听,明白了苏文起的意思,哪里是他不肯,分明是要钱呢!

她咬了咬嘴唇,笑着说:“先生,那我只有先回去了,过几天,哈图太太想亲自拜访您,您看,您什么时间方便呢?”苏文起想了想,歪了歪脑袋说:“哎呀,这几天恐怕是不行,忙。这样吧,三天以后,晚上来我家吧。不过,对外边只能说是来看晚秋!”

苏文起神秘的对姜小姐点了点头,姜小姐立刻明白苏文起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告辞。“晚饭在这用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下了。”我对姜小姐说,她摇了摇头,“改天吧。”她说,然后,离开了。

送走姜小姐我回到房间,晚饭已经上桌了,苏文起吩咐下人们都退下,我坐在他的对面,“先生。”我问他:“姜小姐的事能办成吗?”苏文起笑了笑没有回答。“先生。”我又说:“先生,可不要冒险呀。”

苏文起抬了头,问我:“你真的担心我会出事吗?”我点了点头,苏文起笑了笑,目光中流lou出些许忧伤。过了一会,他突然对我说:“放心。”我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饭后,我和他坐在书房里,苏文起递给我一套《花间集》。我放在手边,随口问他:“先生,难不成,你真想要了哈图家的全部田产吗?”苏文起笑了笑,问我:“你还想这件事呢?”我点了点头,又将镯子凑到了他眼前,对他说:“先生,麻烦掌眼。”苏文起连看都没看就说:“不用看了。是新玉!不过料和做工都还不错。”

“先生,人家姜小姐送了我这个,我很不好意思呢。”我说。苏文起哈哈的笑了起来,对我说:“傻丫头,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收礼!姜小姐那种人怎么会搭上自己的东西为别人送人情呢?一定是哈图太太给的,原本是连金条和镯子一起送来,姜小姐是自己想把镯子留下!结果看事情不好办,没办法了才吐出来!”

“我觉得姜小姐的做法不是很好。”我说。没想到,苏文起又哈哈的大笑,对我说:“傻丫头,等你经历多了就明白。人心总是贪得无厌的!永远记住,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以后送礼的多了,用不着同情他们。别看他们出的钱多,但是,我担的风险永远超过他们出的钱!”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将话题转移到哈图的身上。“先生,你真的准备救他吗?”我问。苏文起半天没吱声,过了一会,他缓缓的对我说:“丫头,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我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什么不把哈图抓到牢房里呢,反而要在饭店?”我问。

苏文起笑了,关上了书房的门,几乎俯在我的耳边,低声的说:“丫头,别向外透lou,哈图早就被秘密押送到南京了!”我不禁的“啊!”的一声,连忙捂住了嘴,“那怎么你……?”我低声的问他。他神秘的笑了笑,对我说:“秘密!”

我嘟着嘴看了看他,他笑了笑,低声的说:“我要他们的钱,自然是有用处的。难道,我不需要上下打点吗?哈图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后台倒了,上面,”他对着天空指了指,继续说道:“上面没了人,一颗死了的棋子,谁会捞他?”

“那你还答应人家?那姜小姐以后怎么办?”我惊讶的问。苏文起又神秘的一笑,继续说道:“你放心,姜小姐心里明白着呢!你当她是真心帮哈图家吗?没有,她是指着这个骗人呢!转头指不定她和哈图太太说的多么夸张呢!没准和哈图太太说,明儿哈图就能放出来!要不然,怎么能让哈图太太拿钱出来?现在哈图家是块大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那你收下他家的钱不会被查吗?”我问。苏文起摇了摇头,对我说:“别傻了,那么大块肉,我是贪,但是我要都吃了,容易撑死!我也要给上面!”他又指了指天空,继续和我说:“到时候我就说,是哈图家查封时故意留给上面的。这样,不但拉近了关系,还能得到赏识!”

“问完了?”他说。我点了点头。

“我需要你!”苏文起突然说,我愣了愣,“哪方面?”我笑着问,苏文起也笑了:“这句话很有挑逗性哦!”我笑了笑,他冷静了一下,继续说:“我需要你不断的演戏给哈图太太看。”“我做不到!”我对苏文起说。“我没办法看到你们挖空她的钱,她还需要生活!”我说。苏文起皱了皱眉头,对我说:“你别傻了,若不是被我挖干净,就是被别人挖干净!”

我摇了摇头,和他说:“我自己是吃过苦的,知道那种没钱的滋味,你不知道有多可怕。我爹生病时,娘为了钱愁得头发几乎都白了。那个时候我特别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力养活娘和弟弟。那时,我也想,还不如死了,死了一切都干净了。”说到这,我不禁的流下了眼泪。

苏文起叹了一口气,吻了吻我的头发和脖子,“丫头,以后跟着我,就永远都不会受苦了。”我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摇了摇头,“你不愿意吗?”苏文起说,“第一,你有太太,第二,我爱梅翰林。”我说。

苏文起想了想,对我说:“第一,我的太太和我名存实亡,过些天她就要带着孩子出国了!大概几年都不会回来!第二,梅翰林已经死了,你早晚都会忘掉他!”说着,他弯着腰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没有挣扎,眼泪还是流的,我对他说:“先生,别让哈图太太过于可怜。我是知道那种无助的滋味的。如果,你真不能把哈图弄出来,就别让他太太在留有希望了!”苏文起半天没有讲话,过了很长时间,他突然说:“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哈图的事,不是你我能说的算。”

“那你就别逼我演戏,我不愿意当你们的工具。”我生气的说。苏文起笑了笑,对我说:“你别急嘛。这件事,也不急,托个三四年,没准上面忘了,到时候就好办了。”我抬头看了看苏文起,含着眼泪问他:“真的?”苏文起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多年以后。几乎比苏文起还会耍手腕的我,总结出一个道理。即政客的话永远都不要相信。他们嘴里,永远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结果呢,内心其实及龌龊又肮脏!那时的我,开始厌烦自己的身份,不断的演戏,放佛台上的名伶,演给别人看,也是演给自己看。演累的时候,一个人,在夜里抽着烟,无法入眠,回想当年的那些情人们,那支钢笔的主人,梅翰林,苏文起,还有往后许多的甚至都忘记名字和长相的人们。贪图美色的,和贪图情报的,没有一个对我是真心的。

到后来,连我身边,唯一能懂我的,我的丫鬟苏小童也死了。那时,苏文起看破了红尘,出家了。她死的第二天,我特意到庙里去看了他,告诉了他苏小童的死。他,放佛老僧入定一般,没有回应。那时,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想念梅翰林的。只有他,只有他对我,是完全的爱,没有任何杂质的。可惜,他早早的死了,留给我的,只有了爱情。

第二天午后,哈图太太和姜小姐的突然来访,让我慌了手脚。眼前的哈图太太,苍老而憔悴。头发是花白的,可她的皮肤虽然松弛,却很细腻,不像一般的北方女人干燥而粗糙。可以看出,她以前一定是养尊处优,保养的很好。

她不像姜小姐那样穿着旗袍,她穿着和我一样的大襟衣。不过,是黑底缎面上绣着暗红色的花。一听姜小姐介绍完我,哈图太太几乎要跪下,我连忙拉着她。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大滴大滴的,掉在我的袖子上。

我连忙喊苏小童,叫她帮我一起扶着哈图太太坐下。由于哭泣,她长时间的说不出话。最后,她的丫头轻声的对我说:“您不知道,我们太太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看着她的样子,确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