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睁开眼,四牌楼我的房间,我的床。
床边围了一圈人,嫣然眼圈通红,明堂一脸困惑,段凯满眼担心,猩猩站在窗口背对着我。见我睁眼,嫣然忙扑了过来:“你醒了!”
我呼一口气,坐起身来,拍拍胸口:“还好还好,真怕自己一睁眼又在什么陌生的地方呢。”明堂道:“我才真的怕,一回头就见你躺在地上,心都被你吓出来了。”我糊涂了,只记得我从礼屋出来,关门的时候似乎有点头晕,怎么就倒了?看大家脸色灰暗,又为我担心了,忙说:“可能是前些日子没休息好,我结实的很,睡一觉就没事了。”
猩猩转过头来看我:“你脉象紊乱,突然晕厥,可能是
。”
啊?我瞪着眼看猩猩:“?什么毒?谁给我下毒?”这也太诡异了,怪事一桩连一桩,刚绑架完,这又开始毒我了。
猩猩走到我床爆伸手探我的脉:“现在平稳了些,方才乱的厉害。”
我晃晃脑袋,活动活动四肢,很自如,没觉得异常:“没有不舒服啊,肚子也不疼,中毒了肚子不是该疼的吗?”
门口有人传:“胡太医到!”说着推门进来一人,六十左右岁数,身上背了一个箱子,进门向猩猩抱拳:“丞相。”
猩猩回礼道:“请胡太医为师妹详诊。”
胡太医搬了个椅子坐在我床爆手抚我脉搏良久道:“需滴血验看。”说罢从箱中取出一布包,打开里面竟全是大小长短不一的银针,我心道,这老头看来倒有点中医专家的架势。
银针微刺了下食指,鲜血涌出,针头沾了一些,那太医将银针抬起对光细看,半晌方道:“血色鲜红,未见毒象,但令师妹脉象时急时缓,有些微乱心之兆,不可轻视,还是抓几幅宁神的药来服一服。”
我忽然想起在无涯观中时,师傅也曾说过我心浮气躁,也经常要我吃些静心的药,忙欲下床,对猩猩说:“肯定不是中毒,师傅也常说我气浮呢,估计是累的,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猩猩还是一脸的严肃:“你不要起身,好好躺着,我去送胡太医。”
我心道,我什么毛病没有,躺着做甚,又不是残废。但见猩猩送太医出门了,我立即翻身下床,伸伸胳膊伸伸腿:“好的很,壮实着呢。”嫣然和明堂都笑了。
段凯的表情很怪异,皱着眉头并未看我,只盯着床头一点出神,我跳到他面前晃晃手:“嗨,怎么啦?我没事呢。”
段凯眼睛往我脸上一瞟,竟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天歌……”我惊的想往回抽“段凯你……”
他仍死死攥着不松手,嘴里低声道:“天歌,你不能有事……”
我见他样子甚是奇怪:“怎么了,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好了
。”
段凯气息很急,很像是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嫣然见我尴尬,忙过来解围:“段大人,看来无事,你勿须担心。”明堂在一旁眼睛朝天。装看不见。
门口传来一声低咳,猩猩回来了。段凯方才醒觉,赶紧松了我的手。我揉揉手背,攥得可真紧,都发白了。想是也很为我担心,便柔声道:“你胸口有伤,又在我这站了这许久,一定累了,快回去歇着。”
段凯没再说话,直接出去了,甚至没向猩猩施礼。
猩猩踱进屋来,仍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我对嫣然说:“将我隔壁房间收拾给明堂住下。”又对明堂道:“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吧,快去睡一会。”明堂望着我:“你真没事?”我点点头,跳了几下:“看,好的很。”他方和嫣然一道出去了。
送走了明堂,我心中一阵没由来的发慌,段凯的话似有深意,到底想提示我些什么?为什么不明说呢?
轻步走到猩猩背后,看他宽阔的背影伫立在窗前,连官服也未脱掉,想是听了我有事慌忙就赶来了。这个男人,其实很关心我,我知道,虽然他嘴上从未说过。
“师兄,你累了吗?”
“唔。不累。”
我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站着望向窗外,小院静旎非常,偶有几声虫鸣,却不再响亮,这个夏,想是快过完了,抬起头,看黑夜天幕里,一轮弯月高悬,散着温柔皎洁的光,月边布着许多的星星,明灭之间,如洒落银河的宝石般晶亮闪光。怔怔望着那繁锦夜空,恍惚一阵,竟有种灵魂飘了上去般的感觉。
“师兄”
“唔”
“你知道嫦娥吗?”
猩猩低下眼睛看我,轻轻摇了。
我望着那月亮,薄云缓缓飘过,将它笼罩衬托的愈发如梦如幻
。
“嫦娥是个可怜的女子,为了成仙,她偷食了天宫王母的仙丹,飞身上了月宫,却始终舍不下她的爱人后羿,夜夜在月宫里俯望大地,寻着后羿的影子,却永远不能再与他相见。”
想着那个凄美的故事,口中喃喃念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银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猩猩看着我,眼睛黑亮如星星,深邃如天空,我也看着他,心中一阵悲伤。
“师兄。”
“唔”
“为何我会到这里来?为何我没有偷吃仙丹,也会被责罚与亲人永不相见?”
猩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或宅这里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不,我的家在二十一世纪的南京,那里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那里有我熟悉的朋友同学老师,那里是我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在这里,我总是安不了心生活,我哪里都不认识,谁都不熟悉,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闭上眼睛,轻叹出声。
我没有安全感,尤其在面对陌生景况时,我的大笑大闹,只是惊觉自己原来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掌握不了,习惯性的支起满身的刺,为自己带上强势的面具。其实,我很怕,我怕死,我怕孤单,我怕伤害别人,也怕别人伤害我。谁若对我好,我便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拼命想依靠过去,或宅这不是一个现代女性应该表现的软弱,可是,我没有安全感。
很久很久,感觉到猩猩的双手轻轻扶上了我的双肩,他说:“我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声音低沉有力,每一字,都深深的砸进了我的心里。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想赖在不想动。嫣然几次进来看我,见我不睁眼,居然还伸手探我的鼻息。心里暗自闷笑不止,这姑娘是真心待我。
心情很好,拉着明堂在院里荡秋千,明堂推,我站在千板上,开始还有些害怕,渐渐放开了的荡,愈荡愈脯高的都看见了院外的景色,风吹着我的脸,撩着我的纱裙纷飞,兀自笑个不停,觉得痛快极了。
明堂一边推我一边苦着个脸道:“到了哪里都要受你的欺负,我的命真苦
。”我大笑,这孩子,居然敢抢我的台词。
嫣然从屋里拿了一团东西出来,见我们玩的开心,也乐呵呵的坐在凳上摆弄手里的物什。荡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便让明堂自己过瘾去。跑到嫣然身爆瞧个仔细,竟是个绣花的模框。我奇道:“嫣然你还会绣花呢?”嫣然不以为然:“女儿家有几个不会呢?”我来了兴趣“教我好不好?”嫣然抬头:“竟不会女红吗?”嗨,这话说的,嗯,我不是女儿家好了吧。我挠挠头,诚实答到:“不会!不过你教我我就会了,我学东西很快的。”
嫣然一边往那绣版上刺着彩犀一边道:“若是从没刺过,不如就从最简单的花样开始吧。”我连连点头,是,我连十字绣都没碰过,更别说“花”了。
嫣然从小框里掏出一块帕子,指着对我说:“你瞧,这牡丹便是最简单的花式了。”
我见那帕子突然想起一事,忙冲进屋翻了一通,也找出一块帕子出院来:“嫣然,我就要在这帕子上绣。”嫣然拿过来翻看,奇道:“这不是大人的帕子吗?”我愣:“你怎么知道。”嫣然笑:“瞧,这帕边上绣着大人的名字哪。”
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在那白帕子的边角上,有墨绿色丝线勾的一个小小的“言”字。这帕子是有次他给我擦眼泪用的,擦完了嫌我脏就扔给我了,我洗干净了便一直收着。
看嫣然示范了一通,我自觉已经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要领,便领了几团丝犀在那帕子上折腾起来。
晌饭没去偏厅吃,嫣然给我端了来,我也只匆匆扒了几口,便继续埋头苦干,小院里不时传来我的“丝”声,扎手了。明堂在一旁耻笑我:“等你绣完,你那手指头也全是洞了。”
眼也花了,手也倦了,这面手帕几时才能绣好?不要小看我,懒惰与极端是我的本质,懒就懒到底,做事就做到尽,不完成今天我不睡觉了。
天也黑了,鸟儿也睡了,嫣然和明堂都回房了。只有我,仍在挑灯夜绣!敲电脑的手指拿绣花针越来越顺溜了,下针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帕子上的图案越来越清晰了。
顶着两个熊猫眼,我得意的看着我一下午带一夜的大作!那是相当不错!
嫣然给我打来洗脸水,一看我脸色:“,你……你不会……一夜未睡吧
。”我跳起来,拉着嫣然欣赏我的作品。“瞧,我绣好了。漂亮不?”
“……”
“……你绣的是……树叶儿吗?”
唔?树叶?嫣然你眼睛有问题。我:“仔细看看。”嫣然便又仔细看看。
“呃……看出来了”我得意,看出来了吧。“这分明是……小鸟。”
我倒!一把抢过帕子:“不让你看了,你欣赏水平不行。”
嫣然不知欣赏水平为何物,转身去前厅为我端早饭去了。又见明堂在院中练拳,忙跑下去:“明堂,明堂我绣好了。”
明堂停下,呵呵笑道:“一夜绣好?”
“那是,我是谁啊,你快看看我绣的好不好。”
明堂拿了帕子一瞧,鼻中嗤笑一声:“切,我就知道你绣不出花来,绣个树叶至于绣一晚上么?”
按捺下心头怒火,行,你们都瞎了!我这明明绣的是个牡丹花!
心里正生气,忽然嫣然慌慌张张跑进院来,还差点被绊了一跤,“,不好了!”我眨眨昏花的眼,不明白她为何急手慌忙的:“怎么了?出啥事了?”
“有人上门提亲!”
“啊?提亲??”我大惊失色!“谁?谁来给猩猩提亲了”这谁家姑娘胆子这么大,这么放得开?
“是三门府的林督军,现就在正厅坐着哪”
“啊?”我又大惊!“男的怎么给猩猩提亲?莫非是他家姊妹?”
“哎呀,”嫣然竟然乐了,“你胡说什么哪,哪是给大人提亲啊,是给你!”
“扑通”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我滴妈呀!给我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