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出门我对猩猩嗔道:“我来看看段凯嘛,你又跑来抓我做甚?”

猩猩冷道:“段凯胸口受伤,你竟惹他发笑,若是伤口裂开……”

我惊:“是哦,这点我倒没想到。”

猩猩鼻中哼声道:“你什么时候带过脑子。居然在男子床边斜来歪去,成何体统!”

我斜眼看猩猩:“你到底在门口偷看偷听多久了?”

他怒:“你以为我似你般?”

我噤声,他又想到我偷听的事了……忙打岔:“那到底来寻我干吗的?”

“明晚府中设宴,你也参加。”

我奇:“请谁吃饭,还需劳本作陪?”

猩猩嗤笑一声:“你为何总是这般厚脸皮?参加就是,到时便知。”

不问了,在这人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有秘密告诉他最好,搁解放时期,就是一坚强不屈打死不招的优秀地下工作者。

最终还是从嫣然嘴里听到了实话,原来是猩猩荣升丞相后一次必要的宴客,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都会到,连太后也提前送了贺礼

。我心道,那岂不就是明目张胆收受贿赂的最好时机?眼前顿现一副人头攒动,礼盒乱飞,猩猩招架不住被贺礼砸倒掩埋的景象,乐的我仰倒在,不住声的笑。嫣然奇道:“大人宴客,怎的如此开心?”

我忙拉起嫣然:“嫣然,你说那些客人都会送些什么给师兄?”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些珍稀古董,珠宝字画之类的。”

我嘴已经乐的合不拢了,珍稀古董!珠宝字画!若是人多,我趁乱捞个几件,猩猩定也不会发现,我要发财了!

“太后送了什么?”太后的礼一定不轻,宫内最高权力的女人嘛。

“好象是一对玉马”

我倒,才送了一对玉马?这太后也忒小气了!至少也该送个纯金的……马之类的。

发财梦做了一阵,嫣然急到:“你别光顾笑了,你也是主人家啊,到底预备穿哪件裙子的,我好给你准备去。”

裙子?我忙问:“我还要抛头露脸吗?”从边上溜进去晃一圈见识见识不就得了,叫我应付那些说一句话打三句哈哈的达官贵人们,我可做不来。

“大人不是已经知会参加了吗,那自是要露脸了,你可是大人的师妹啊。”

师妹而已,又不是亲妹妹,用不着参与他的那些破事,我晃晃脑袋:“随便吧,你看着挑。”我的主要任务是偷点好东西。

第二日嫣然挑来挑去,终还是选了段凯送的那条紫裙,因为,我也没别的宴服了。

傍晚沐浴完毕,嫣然为我细心的绾了一个牡丹髻,斜插梅花玉钗滴缀,面颊淡扫胭红,唇上轻点丹朱,欲我戴上耳缀,却惊觉我没有耳眼。我笑着将她手中的耳缀夺下:“你可千万别趁我不备给我硬扎了去。”

穿上那袭紫裙,往镜前一站,心中暗叹,这裙子实在是奇妙极了,从上到下除领边袖口略隐几丝金色外,再无多余图案,却紫的纯粹,紫的彻底,穿在身上,飘洒轻盈,竟让人觉得空灵与华美并存,又不会有喧宾夺主之感,这才是做衣服的最高境界

人要衣装,打扮停当再看自己,也生出几分自信心来,就这模样站出去,恐怕也会拜倒裙下一大片吧,哈哈哈,白日梦专家组成员。

嫣然喜到:“再没见过比更美的人了。”

我笑:“有的,面前就有一个。”嫣然不明所以,我把她拉到镜子前,“喏,这不就是?”

嫣然被我逗的咯咯乐个不停,且听窗外楼下有人叫到:“大人请过厅。”我忙探出头去,“客人全到了吗?”“已到了大半,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大人请速去。”

速什么呀,这天还没黑全呢,就开吃了。

嫣然搀着我向正厅走去,还未到正厅门口,便听到一片喧闹之声,厅里灯火辉煌,那二百平米的厅,想必得点上几百支灯烛才能有这效果。

正欲迈步进去,忽听身后有人高喊:“无涯观客到!”我一惊,无涯观?师傅来了?忙回头去寻,正见那遍举灯火的青石板道上正健步踏来一人,那身影,那发型,那走路姿势,不是可爱的正太明堂又是谁呢?一时又惊又喜,回身便迎上,大喊一声:“明堂!”

明堂顿住脚步,呆呆的看我。我指指鼻子:“我啊,天歌啊!”你小子,不过几月不见,你就不认得姐姐了。

“天歌?”明堂赶紧奔到我身前,个子长的倒是快,没注意啥时候与我一般高了。

“天歌?你怎么这副鬼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大翻白眼,还是那么不会说话!使劲捏捏他的脸,他赶紧躲开。

“少废话,你怎么来了。”

“唔,师傅让我下山给师兄送份贺礼。”

“哦”我点头“师傅呢?不会一个人在山上呢吧。”

“是啊”明堂理所当然的望着我“师傅不在山上能去哪儿呢?”

“他怎么不来

。”

“你别问那么多了,到底进不进去的,赶了几天的路,我乏死了。”

我方想起我俩还站在厅口呢,忙拉着明堂:“进进,我们一块进。一会儿好好聊”

厅口把门的又高喊一声:“无涯观客到!”我与明堂肩并肩入了大厅。

大厅今日似整洁一新,厅中顶处,吊了一个玉色烛盘,四周也点了很多灯,摆了许多张圆桌,场面明亮大气。厅里各色人等确实不少,着官服的便服的,男女老少,拖家带口,都来赶场子来了。这丞相府平日见不到小猫两三只,一摆宴席,好象人都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般,突然间开始扎堆。厅内婢女甚多,游走引客的,端茶送水的,就连门口处也站了两排迎宾的小厮,手里捧着接收的贺礼,嘴中念念有词:“鞠王府礼、敬王府礼、衍侍郎礼、云府礼”。我听入耳内不由一惊,云府?眼睛不住瞄着厅内众人,却未见项语身影。

我与明堂一步入厅中,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们身上。站在正中的,正是猩猩,他今天一袭紫色官服,身躯挺拔,谦而不卑,更显贵气逼人,旁边竟是胸口有伤的段凯,他也穿了官服,站在猩猩身侧,气势上虽略输猩猩一筹,但在灯火映照之下,也是俊美异常。我瞧瞧自己的衣服,再瞧他二人,居然像穿了情侣装似的统一。

看见我与明堂进来,猩猩的眼睛蓦然一亮,唇边线条愈发柔和,我心道,今天我可没丢你的脸,穿的漂亮吧。段凯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直直盯着我:“天歌今日……非常美丽。”我冲他一笑:“那还不是多亏了你的裙子给我撑门面。”他的眼中盈满了欣喜。

明堂向猩猩递上一个盒子道:“师傅命我为师兄送上贺礼一份,祝贺师兄荣升丞相。”

猩猩接过:“替我谢过师傅。”

旁边有一人道:“这二位也是无涯观高徒?”

猩猩朗声道:“不错,正欲为大家介绍,这位便是我的师弟明堂,这位,是小师妹天歌。”

明堂得意朝我一笑,我气,得意什么呀,私底下,我还是你师姐!

厅中喧声又起:“啊呀,无涯子老前辈竟收有如此多妙徒

。”

老头专收俊男美女。

“丞相的师弟妹真如仙人一般。”

跟老头处久了,都沾了点仙气儿。

“那是自然,丞相大人这般优秀,师弟师妹自然也同样优秀。”

我与明堂自然优秀,不过,您这马屁拍的还真没水平。

“无涯观果然名不虚传”

到底哪方面名不虚传?是指对社会贡献大,还是指人长的漂亮?

总之一片乱哄哄,我挪到猩猩身焙“嘿嘿,师兄,我露过脸了,能走了吧。”

“你想去哪儿。”

“唔,回去和明堂好好聊聊,我们好久没见了。”

“吃完饭再走。”

泄气。

猩猩突然又开口:“打扮打扮倒也离傻小子远了几分。”

我怒瞪他:“远了不是一分半分,是很多分!”

猩猩呵呵一笑:“张三大人,李四大人……”

我拽着明堂在一张全是女眷的桌子坐下,他不好意思,我吼他:“别人你认识吗?你只认识我,我也只认识你,跟你师姐坐没错。”明堂一脸无奈,只得听我安排。此时猩猩正在主位桌上罗嗦着感谢承蒙之类的就职演说废话。

明堂转头打量我半晌,开口道:“天歌,你还是不要穿这个衣服罢。”

我奇怪:“为什么,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不像你了。”

我一怔,明堂果然懂我,喃喃开口:“哪里不像我?我觉得很漂亮

。”

“是吗?可我瞧着你就像在瞧另外一个人一样,都不敢靠近你了。”

我立刻挂上嘻嘻笑脸,“没事儿,你尽管靠近我,抓我的头发,拽我的衣服。我呢,就掐你的脖子,捏你的脸,好不好?”

明堂嗖的往后一缩:“你想的美。”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扑后倒,笑的没形没状,突然瞟见这桌几位女同胞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象看见了怪物般,我咳咳两声,笑容尴尬在脸上,半晌嘿嘿掩饰到:“没事没事,都是江湖儿女。”旁边一桌有人呵呵笑出声来。

回头去看,但见旁边那桌坐了十来位身着官服的男人,看样子都是同事关系,彼此正在奉承来奉承去。唯有一人,瞪着一双牛眼盯我。那人长相甚是粗犷,皮肤黝黑,方脸阔嘴,虽穿着官家制服,却将领口敞着,。我噗嗤一笑,这人的样子更像土匪,哪像当官的呀?那人见我笑,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我点头,我莫名其妙的转过身来,心道,朝廷里招官也不招几个精神健康的!

菜上了桌,我问明堂:“师傅送了师兄什么宝贝?”明堂塞了一口菜,含糊不清道:“师傅作的一副山水画。”我翻白眼,老头子看来也拿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了,大徒弟当了这许多年的大官,他也不想着捞点钱发展壮大无涯观。

厅中贺声四起,原来猩猩已经开始敬酒了,心中存着事,便不住地撺掇明堂:“快吃快吃,吃完带你看好玩的去。”明堂一听有好玩的,赶紧连口吃菜。就见我俩大口小口的填肚子,恨不得赶紧吃完飞掉。眼见猩猩就要走到我们附近,我忙催明堂,“你怎么还没吃完?晚了就看不到了!”明堂呆呼呼的,“看什么好东西还要赶时辰?我都没吃饱呢!”我神秘一笑:“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待猩猩的眼光扫过来时,我与明堂已经消失了。

拽着他一路小跑,明堂急的:“哎,刚吃完饭不能这样跑动。”我不理他,只顾盯着前方一串人影。悄悄跟在身后,见那些人在正厅侧首的一间房里进进出出,我按住明堂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屋子,带上了门。明堂顺着我眼光望去,却也看不出端默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所有的人都消失在走廊。我快活的一蹦起来,直奔那屋子而去。

推门,未锁,唔,不愧是财大气粗

!许是还没接完呢。

明堂不知我心思,我所谓的好玩的,不过是想潜进礼房,看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罢了。

点了根蜡烛,环顾四周,哇!我惊叹出声。这盒子一堆一堆的,高的矮的大的小的,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嘴中啧道:“你师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明堂见我鬼祟拉他进屋,已经有些不高兴,一听我说这话,马上惊到:“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偷东西。”我忙捂他嘴:“小声点,被人听见就拿不成了。”明堂气的眼睛都鼓出来了:“你怎的还是如此不知上下,这都是师兄的东西,你不能拿。”

我蹲在地上开盒子,一边开一边道:“他是我们师兄,他的就是我们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只是拿几件嘛”。明堂纯洁的心灵坚决抵制来自我的污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师傅一直教导我,决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要偷我便告诉师兄。”我无所谓的看他:“去吧,他才不管呢,他连人送了什么送了多少件都不知道。”明堂气的浑身发抖,“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师傅若知道无涯观出了你这么个贼,定会气死不可。”

我心里大翻白眼,这就是成人与孩子心灵的真实对比写照,我们是多么肮脏,他们是多么纯洁,我怎能如此的……脑子不健全,偷东西为何要带明堂这个小正太来……我恨我自己。算了,若是我拿了东西,还不知明堂会怎么气我呢。

叹了口气“瞧把你急的,我逗你玩呢,让我拿我也不拿,只是看看而已嘛。”明堂半信半疑:“只是……看看?”我一摊手:“对啊,在师傅的教导下,我们怎么能做有辱无涯观的事情呢,我好奇看看送了什么宝贝,看完就走行不行。”明堂这才满意:“那你看吧,看完我们快走。”说着站到了门边向外张望,很像踩点望风的。

我嘿嘿一笑,开始掀盒子。唔,字画,唔,瓶子,唔,玉鱼,唔,还是字画,唔,还是瓶子。掀了十几个盒子,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字画就瓷瓶,又大又蠢,装也没处装,藏也没处藏,居然连一串珠宝一块金条也没发现。这是送的哪门子礼?达官贵人间也玩虚的?还是皇帝老儿已经存了反腐倡廉的意识了?回头看明堂,还在紧张的哆嗦着,这孩子,一看就是没干过坏事的。我叹了口气,没劲。将盒子一一摆好,站起身来:“咱们走吧。”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蹲久了么?明堂已经迅速的窜出门去。

走出屋子带上门,眼看着明堂在前方的身影有些摇晃,忽觉眼前一黑,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如被敲了一记蒙棍,直接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