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向周天赐点了点头,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周天赐却无端的一阵心虚,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看穿了。
“东卿他……”刚说几个字,赵诚却打断了他。
“主任身体不好,早该好好休息一番。”赵诚紧紧盯着周天赐,“但是赐少,”他道,“主任归根究底还是党国的军人,万事,适可而止!倘引起他的反弹,只怕那后果我们谁也没有胆量承担。”他提醒一下,“别把他逼得太紧。”
周天赐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连放在上面的玻璃都被拍碎了,“我逼他?”真是哭都哭不出来,“到底是谁在逼谁啊?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要我放任他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拼下去?他这一辈子,你告诉我,他这一辈子有没有几天好好地过,有没有真正地休息过?”猛地抹一把脸,“我只是……只是想他好好活着,跟我,在一起!”
赵诚沉默了片刻,“但是,主任不是那种轻易妥协的人。”
“所以你要帮我!”周天赐道,“你也不想看见他死,是不是?”
赵诚又犹豫了很一会儿,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周天赐大喜,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亮出一道光华来,“……”
***
手放在房门的把手上,周天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缓缓推开房门。接着,他就看见那个人坐在自己的**,因为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然后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这样绽放出来。
他的眼睛无神,脸色苍白,双唇泛白,可是他就是这样向着自己笑出来,就像全心全意地把他自己交付出来,就像他自始至终就坐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就像生生世世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赐官。”他雪白的牙齿都露出来,把他的名字叫得这样熟悉肯定,一丝犹豫都没有。但是等了片刻却等不到回应,不禁有些疑惑,双唇抿一抿,瘦削的脸庞还是还是那样孩子气地微微鼓起两个小肉包,他问:“怎么了?”
周天赐用手捏住鼻间,竭尽自己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流着眼泪的自己的抽噎会有一丝一毫泄露出来。
狠狠咳了一声,周天赐说:“被你惊艳到了。”走过来,捏捏他的脸,“不过,咁会这么瘦的?”身体凑过去,伸手把人揽在自己的怀里,“看来要把你好好喂上些日子,才好拿去祭祖……”本来是想说笑的,可是一下子又收声,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连话都不会说了,怎么说来说去,都会扯到不吉利的事情上。
鲍望春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微微一笑,乖巧地任由周天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好。”慢慢闭上眼睛把头也靠在周天赐的肩上,“到,时候,供桌,上,供一个,你,供一个,我……”吐一口气出来,“我们,都,活该!”
“对。”低下头,用下巴蹭蹭那白皙的几近透明的额头,“我们都是活该!”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只觉得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想说,就这样静静靠着,感受逐渐消黯的阳光,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但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鲍望春突然道:“先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想得,如何了?”
周天赐的心沉下去,“什么事?”
“我想,借助,老洪门,肃清……”
“你在生病,东卿,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把你的身体养好!”
鲍望春叹息道:“那你,也要,让我,安心,才行。”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老洪门出手,广州的势力平衡就再也不存在。老洪门不是你们中央国军的人,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南粤子弟。你让我肃清的人里面,大多也都是这里的乡里乡亲,如果动手,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卷进来,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鲍望春的声音冷下来,“但我,今日,错杀,一千,总比,日后,他们,带,日本人,进广州,屠杀,我,一万,子弟,来的好。”
周天赐放开他,“你要杀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只是一个数字,一些名字!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调查清楚……”
“没有,时间了。”鲍望春冷冷地道,“我已经,下令,赵诚,明天,动手!”
“鲍望春!”周天赐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你都这样了,你还一心想着怎么杀人?!”
“我,本来,就已经,时日,无多。”鲍望春闭上眼睛,“若我,突然,死了,这,局势,还如何,收拾?”
“这局势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东卿!”周天赐又惊又怒,心脏剧烈疼痛之余,拼命压抑的火气却还是忍不住升腾上来,翻身狠狠压住那个倔得令人发指的人,“你已经瞎了,看不见了。局势再怎么样,你也无能为力了!你现在只要好好养你的病,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明白,啊?”
“我,只是,瞎了!”鲍望春睁开眼睛,但失神的眼睛却再没有以往犀利的光芒,“只是!”
“只是,瞎了?”周天赐只觉得自己理智在霎那间完全失去控制,“只是瞎了?”猛地伸手,只听见一声“嘶”的轻响,鲍望春身上的褂子顿时被他撕作两半,“只是瞎了的话,你来反抗我啊,来啊!”用身体压着那人,双手颤抖着就往他的下身探去,“你鲍局长不是一向以强横著称的吗?你不过只是瞎了怕什么,嗯?”
鲍望春眼睛看不见,但这样的情形再傻也知道他要干吗,想到门外说不定还有人在,心里不禁又慌又急,“周天赐!”提脚就来踢他。但到底眼盲心乱,而且本来身体就伤病各处,就算原来功夫有十分现在就连三分都使不上来。
又是“嘶”一声清脆裂帛的声音,鲍望春顿觉下身一凉,然后自己最隐秘的部位就被一双火热的手掌圈握住,“不……”
屈辱铺天盖地的涌来,“不!”
鲍望春的手指紧紧地揪着床单,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可是身上依旧一滴汗水都没有。他浑身紧绷,整个视野里却不是漆黑一片,那些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了的过往,恶心的,屈辱的,血腥的,那些他拼命要忘记的情形,猛地发出“嘭”的巨响在他的脑海里翻出来——
****
“……长得不赖啊,难怪当兔子……”
滚!滚开,你们这群疯子,滚开……不是,不是!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想杀人,他的眼睛血红,但是他挣脱不开那么多人的钳制!
“……听说兔子的口技都不错,来伺候你三爷一顿……伺候好了,少你皮肉痛……啊,啊啊……”
身体被强行按在地上的疼痛,无力挣扎的绝望,还有那夹杂着汗味的恶心触感,他猛然闭着眼睛咬下去……血腥、恶臭、恶心、疯狂的杀意像滔天逼过来的海浪,淹没了他又把他**裸地晾出来!
“……三爷,三爷,他妈的,他把三爷咬了……”
喧嚣的人等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但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浑身冷得直打寒颤,但是那浓郁的汗的恶心味道简直就像在他的脑海里打上了印契,不依不饶地纠缠他!
“……够狠的啊!给我打……”
剧痛,还有恶心的触摸让他濒临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啊?!
“……邢三完了,你也别想过好日子了!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把他剥光了,操烂他的屁#眼……”
滚开,滚开!他竭力地反抗,嘶声大吼,但他们置若罔闻,撕他的衣服,拉他,摸他,甚至掰他的腿,把他强行地按在地上,他挣扎不得,无力反抗……
整个世界黑透了,冷透了,却有无穷无尽的汗的臭味把他深深包裹,他无法呼吸,动弹不得。这是他一生人中唯一一次虚弱到希望能够有人来拯救他的时候,但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他遍体鳞伤,他遭受屈辱!一个会救他的人,也没有出现……
而忍无可忍的屈辱却铺天盖地涌来,忍无可忍!!!
“呵呵,呵呵……哈哈,哈!”蓦地大笑起来,眼前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是一片血红,腥臭的汗味好像一张恶心的网把他从头兜起来。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猛地张大嘴,牙齿往舌头上狠狠咬下去……
他怎么能够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是鲍望春,除了骄傲,他一无所有!所以就算死,至少也要死的时候,他是干净的!
他是干净的,干净的!干干净净的!!!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可朦朦胧胧里,一个人一直在说:“你是干净的,你不脏,东卿,你不脏!”
嘲讽的笑意慢慢挂在嘴边,不,赐官!
其实,我很脏!真得很脏,我周围的一切都疯狂了,包围我的氛围都是污秽的,我只有不断地杀,闭着眼睛屠,睁着眼睛戮,一刀刀用自己的命来劈开这浓浓的恶心的包围!但是,我还是害怕,我怕我身上流出浓臭的跟那些人一样的汗,所以我越来越冷,所以,我不敢流汗……
但即便如此,我终于还是满手血腥,满身血债!
所以,沉浮人世的我很脏,很脏,很脏!
而且还冷!
终于现在,又加上了黑暗!
……
“东卿,醒醒!”似乎有温暖的水流不断不断地冲击在他的身上,还有一双厚实的大掌不断地搓着他的皮肤,“醒过来,鲍望春!你给我醒过来!”
鲍望春听得不是很真切,甚至连,东卿是谁,赐官又是哪个都不清楚。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里却缓缓走来一个穿着粉色旗袍的女子,她的温柔的笑,好像三月的桃花……
“跟我走吧,以后便不在这污浊的人世!”她伸出手。
鲍望春惘然无措,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去。
可是下一刻他发现自己被人拦住,不,与其说是人,不如准确的说,应该是哭声。
那声音就在他耳边,绝望,无力,疲惫又倔强得怎么都不肯放手一样,哭得,像个孩子!
那声音只是哭,一直哭,不说话不呼喊,就是不住不住地哭,哭得他心烦意乱,伸出去的手也慢慢垂下来。
那个女子怜悯地看着他,“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因为他的哭声,再度沉沦吗?”
她问他是不是要再度沉沦,鲍望春看着自己的手,那哭声还在继续,就在耳边,一生一世,不!或许他生生世世也摆脱不了!
鲍望春慢慢地举起手,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在指缝里看见——
丈八长枪深深刺入“他”的胸口,“他”眨眨眼睛,嘴边却咧出一个凄恻的笑容,不像痛苦却像解脱,彻底地解脱……可惜,一声连咆哮都带着几千层伤心痛苦的呼声硬生生把这解脱渲染成了绝望。
“惜朝……”
惜朝,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原来这样!
前世的他无朝可惜,今生的他落春空望……
“对不起,”鲍望春放下手看着眼前的桃花美人,“对不起!但是,我,甘愿,沉沦!”
这辈子,我宁愿让他欠我,就像上辈子我欠了他,我们都不要彼此的原谅,这样,我们才能生生世世地纠缠下去!
“上辈子,我欠他。”他转身,慢慢地就这样笑出来,“这,一世,他欠我!但,我们,都,不要,还!”
这辈子是这样,下辈子还会这样,一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亲口对自己,或者,自己亲口对他说——我原谅你了!那时候,或许这段感情才会消泯了,化为世上最单薄的尘埃。但即便这样,现在的他还是甘之如饴。
“对不起,你走吧……”
***
周天赐抱着鲍望春发疯一样地站在浴室的花洒下面,滚烫的水不断地冲刷在他们身上。他自己的皮肤已经被烫得通红,可是他怀里的鲍望春的皮肤还是紧绷着冰冷一片。
他明明就在自己的臂弯里,明明就在,而且前一刻两个人还那么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为什么就这样一瞬间,他就变成了这样?
东卿,为什么每一次我想帮你,想救你,却都会变成伤害你?我是爱你的,明明就是爱你的,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伤你最深的人永远是我?
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知道是我在伤害你,我还是,还是放不开你?为什么?
不由自主地抱着他跪在了浴室的大理石地面上,然后,落在两人身上的水线就掺入了另一种透明的,同样滚烫的**。一点一点落在鲍望春的唇上,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那是,咸的!
“赐官,啊……”叹息,伴随着纠缠了千年的梦的悲伤一起流露出来,“赐官啊!”
“东卿!”周天赐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哽咽,“东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摸索着用自己的手慢慢抚上那人湿漉漉的脸颊,鲍望春突然反手抱住他,张开嘴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下去,一直到满嘴血腥,才松开嘴,“好!我不,原谅你,这,辈子,你欠我!”他撑起笑容,“下辈子,我再,欠你!”
***
“赐官!”玉#卿叫住匆匆端了碗皮蛋瘦肉粥准备上楼喂人的周天赐,“你跟我来一下。”
看看手里端着的粥碗,周天赐叹了口气,“卿姨,你等我十,不!五分钟得唔得?”
玉#卿就这样看着他,“唔得!”
周天赐垮下肩膀,想想手里这碗粥只怕端上去的时候都凉透了,反正还要另外煮,于是张开嘴三两口“呼呼”灌下去,“哗,一碗抖精神!”看着玉#卿,“得啦,现在整个人卖给你了,要牵去哪里?”
玉#卿本来心里有事,但看见他这个痞样,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跟我来书房。”
……
两人来到书房坐定,玉#卿当即就叹了口气,“如今多余的废话,我也不说了。你的事情,我没有管好,等我下去见明轩的时候,我自会跟他交待。只是赐官啊,你的事情,你怎么交待?”她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他从小就在自己的身边长大,说起来,他们的感情还真的是比姐弟要亲热。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恋爱,知道他的聪明,明白他的能力,但就是这样一个好男儿,为什么,什么都好,却……
“昨天是你的仔摆双月酒,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满满堂堂地祝贺周家继承人的诞生,只有你不在。双喜强撑着,到处招呼,但是只要没有人看见,她的眼泪就怎么都擦不干。”玉#卿问他,“双喜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周天赐狠狠抹了一把脸,“她没有错,”他轻声道,“是我错了。”玉#卿一喜正要说话,却听他又道:“我不该跟她结婚的,是我错了!”如果不是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东卿出现,如果自己……他们不会吃那么多的苦,东卿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痛!
玉#卿终于勃然大怒,“赐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啊?!我看你已经彻底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
“小妈!”周天赐却猛地站了起来,“你不要这样说他!”顿了一顿,“正好趁着今天你问起来,我也想把以后的事情交代一下。现在广州很危险,但是香港也是朝不保夕,我想把全家移民到美国去。申请签证的事情,天恩转学的事情,我也已经全部搞定,下周就可以走了。你放心,从半年前开始,我就送福仔去学英语了,卿姨,你虽然不会英语,不过你以前也跟着老爸与外国人做生意,应该会很快上手的……我想一开始大家可能会比较艰难,但是总比呆在国内要安全许多。”伸手拦住玉#卿打算说的话,继续道,“双喜……她说要去美国读书,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我已经害了她一辈子,所以,她有什么要求我应该都会答应……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了,小妈!”
玉#卿强压住自己的惊恐,“那么,你在哪里?赐官,你安排好了我们,你在哪里?”
垂下头,周天赐不敢让玉#卿看他的脸,“我可能,还要在国内呆一段时间,然后去跟你们会合……”
“你在说谎!”玉#卿猛地一拍桌面,“我以为你只是一时昏了头,但是现在看来,你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你打算一个人去死吗?啊?你打算把我们全家孤儿寡母的就这样扔到另一个国家去,而自己却陪着那个男人死!”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赐官,赐官!你,你……你叫我以后下去用什么面目见明轩?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妈,”周天赐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抬起头来,“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不敢也不想再祈求任何人的原谅,那没用!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也不可能放手,什么道德、责任、良心,太重了,我担不起。我现在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他鲍东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定定地看着玉#卿,“其他的,你们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但是不要干涉我们。”深深呼出一口气,“你那天去见的,东卿的夫人,为了救我们,身体被炸弹炸的四分五裂……就在,就在他的面前!”
“啊!”玉#卿倒吸一口凉气,“我,我不知道……”
“所以,别再管我们了,”周天赐叹息着打断她,“生也好,死也好,我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你们就不要管我们了。”他看着玉#卿的眼睛里却再没有从前的热情炙烈,只有冷冷的寒意让玉#卿不自禁后退一步,“我不想跟你翻脸,小妈。总之这件事上,我逢魔杀魔,遇佛弑佛!”然后转身就要走。
玉#卿一把拉住了他,努力定了定神,“赐官,赐官!你再听我一句话!”心思电转,“好,你可以不在乎家里大小,那么,你也为人家想想!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局长,你看看新闻纸就知道,他来一趟广州,大大小小的报馆都抢着报道……你今天这样鲁莽地把人接回来,明天新闻纸上一定不知道乱说成什么样子。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你难道要他跟着你一起身败名裂吗?他是一个男人,有事业有地位有权势的男人,你要一意孤行,难道就不在乎他以后怎么办吗?”
“以后?”周天赐咬着牙却从齿逢里笑出声来,“哪里还有以后?”想到那个人的倔强,命可以不在乎,责任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一时间只觉得内外交攻,心力交瘁。
我对你们每一个人微笑,我开心豪爽大方,我作出我是你们每个人的依靠的样子,可是,谁来让我依靠一下?我要双喜幸福,所以我跟她离婚;我要周家安全,所以我送你们去美国;我想他活着,所以我要折断他的翅膀……你们有谁想过我心里的绝望?你们每个人都在怪我,每个人都在试图说服我,但是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那么单纯的只是想大家都能活着,好好活着!
“他瞎了,卿姨,是我让他瞎的!”周天赐静静地回答,“就算这样,他可能还是活不过三个月。”回头看看玉#卿,“其实卿姨,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能撑,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修长的眉毛蹙一蹙又弹开,眼睛却射出森冷犀利的光芒,“所以我没有时间去关心以后,我只知道现在!我不能让他死掉,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
猛地一把抽回玉#卿手里的胳膊,“卿姨,你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的!”
双喜直接推开主屋的房门走了进去,鲍望春正坐在沙发上听罗靖安汇报工作的事情,听见开门的声音本能地脸上浮起一阵怒意,但听见罗靖安尴尬地叫了一声:“周太太。”不禁沉默下来。
罗靖安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合适,从局座决定住在这里开始,他就总觉得浑身不对劲。那个周大少跟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对盘,当然自己那时候也没有少折腾他。但当时自己也没有想到现在的状况对不对?总之,当这位挺漂亮的周太太闯进来的时候,他更觉得自己好像是浑身都被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糊住了一样。
没办法了,自救吧!罗靖安一咬牙,“局座,我先出去?”
鲍望春叹了口气,点点头,罗靖安立刻转身向双喜微点点头,逃也似的走掉了。
鲍望春听见关门的声音,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听见双喜说话,微微耸了耸眉头,摸索着去拿桌上的香烟。
双喜皱起眉头,再也忍不住,“你的眼睛怎么了?”
鲍望春没料到她又突然说话了,手微微抖了抖,已经摸到的火柴盒被碰下地,再找不到了。叹口气,把香烟一扔,“瞎了。”
双喜呆了一下,“……对不起。”
鲍望春向着双喜声音的方向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双喜,你这,句,道歉,说错,对象了。你该,向,黛林,说。”
深吸一口气,双喜反而镇定了下来,“对,我根本没有必要跟你说。”慢慢走过去,“你好得意么?你当然知道害死黛林的真正凶手是谁,不是我,甚至不是赐官,是你!是你害死她的!”她意态优雅地在鲍望春的对面坐下,“是你先背叛了黛林,所以她走投无路!”
鲍望春抿了抿唇,“双喜,”他轻轻地说,“别,企图,刺激我,没用的。”修长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对不起,黛林,的,地方,我,很快,会,下去,给她,道歉。”
“你……”双喜不知是被他的嚣张气到,还是被他所说的内容吓到,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鲍望春却没有打算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坐着,“我,喜欢,不!我,爱,赐官。”
何双喜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厚颜无耻似乎都不足以表明这个人的恶劣,但即便这样,听见他堂堂正正说出来他爱赐官,没来由地却又隐隐有种羡慕的感觉。可随即又转为愤怒,“鲍望春,周天赐是我的丈夫!你可以无耻,我还要脸,就算你要向我炫耀,也不必说得那么光明正大!”
“我,没时间,应付,你的,愤怒,何双喜。”鲍望春淡然道,“你爱他,就等,三个,月。赐官,完完,整整,都是,你的。如果,你不,要他了,你,想清楚,跟我,说。我会,带,他走!”
握着沙发扶手的纤手一紧,双喜颤抖地问道:“什么,三个月,啊?什么三个月的?”
鲍望春慢慢向着她展开一个貌似无辜稚气却实际非常恶劣的笑容,“我,只有,三个月,的,命了。”叹口气,“所以,你想,清楚。赐官,的,生死,在你,手里!”
“鲍望春,你,你这个疯子!”
听见双喜仓皇逃跑的声音,鲍望春俊朗的脸上只余下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苦笑的表情,但不管如何,他不喜欢被人欺负,眼睛瞎不瞎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