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雪断断续续地飘了好几日, 直到十一月初二这日,终于迎来了一个没雪、无风的晴好天儿。

上朝听政的皇子们都在为上个月月末,他们汗阿玛交给他们的差事忙活。

还在尚书房中读书的皇子们今日上午被他们汗阿玛集中在一起, 挨个提问了功课, 考察了近段时间掌握的学问, 下午倒是有了个难得的空闲时间。

从后世回来也快一旬了,老九心心念念着要在大清建造超市的事情,上午时在乾清宫中百般磨嘴皮子,终于被康熙允许能带着老十、老十三、老十四一块出宫在京城中寻找适合建造超市的地段。

下午兄弟四个身穿常服、头戴瓜皮暖帽行走在外城商贾云集的大栅栏街区。

此地银号、书肆、各种商铺林立,烟火气十足。

再过快俩月就要过年了, 如今筹备年货不像后世那般方便,提前来买年货的人很多, 街道上非常热闹,几乎是人挤人,摩肩擦踵的。

兄弟四个领着跟在他们身后身穿便服的护卫们,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老十边抱着怀里一个大大的盛着剥好壳的糖炒栗子的牛皮纸袋子,边看着他一脸认真到处寻摸地方的九哥, 出声询问道:

“九哥,你真的打算将大超市建在这儿吗?”

老九点头道:“对,我考察了一圈觉得京城中的第一家大超市建在大栅栏这片最方便,不仅能同时照顾到住在内城与外城的百姓们,还能方便外地的行商, 来往之间进货也方便, 只要第一家大超市的名气扩出去了,以后在京城开分店, 到其余省开连锁店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九哥,九哥, 那大超市真的有你描述的那般好吗?地里种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平日里用的,全都能在一家店铺中买到?超市比杂货铺还能盛东西?”

行走在胤禟身旁的老十四好奇又憧憬地看着老九询问道。

“嗯,超市确实能卖好多东西,而且真的建造好了,不仅能围着它,在它周围修建商圈,还能促进一片地区的经济发展,这超市只要建了,就不愁赚不到银钱,利用好了还能给汗阿玛当情报网呢。”

老九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自信地说道。

老十三胤祥闻言忍不住感慨地说道:

“九哥,我真的好羡慕你们能坐上‘老祖宗’的时空马车啊,若是我们几个小的也能跟着去瞧一瞧后世长什么样就好了。”

听到自己十三哥的话,老十四也忍不住跟着叹气,他们兄弟俩现在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四书五经都没学完呢,更别提帮着他们汗阿玛办差了,不办差怎么可能会获的功劳?没功劳去个屁的后世!出生在后面、排序也靠后,真的是太吃亏了,什么热乎事情都赶不上啊!

老九听到老十三的话,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后世就受到的大刺激,不禁嘴角略微抽搐了两下,觉得去后世真的是一件很锻炼人心脏承受能力的事情,福祸皆有,谁能预料等真的到哪里了,你会看到什么事情呢?

老十四撇过头,视线扫见不远处有家卖首饰的店铺,寻思着前两日他四嫂带着弘晖进宫,到永和宫里给他额娘送了一身亲手钩织的红褐色毛衣、毛裤与围巾,他瞧着自己额娘兴致不是太高,不如就用自己身上的银钱去首饰店里给他额娘买件首饰?也让他额娘高兴,高兴?

这般想着老十四就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抬腿往首饰店走。

哪成想他刚走近店铺门,没等他迈过门槛走进去,就瞧见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领着俩拎着礼盒的小厮,笑得一脸春风**漾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瞧见男人的长相,老十四不禁愣了愣,这不是佟佳·舜安颜吗?

舜安颜已经是皇家的准五额驸了,也被他汗阿玛送到“准额驸训练营”中“训练”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舜安颜不在“训练营”中读书练武,怎么跑到外城了?

老十四抬头看了一眼首饰店,瞟了一眼舜安颜急急忙忙朝着马车走的背影,立刻转身跑到他三位哥哥跟前,对着胤禟、胤俄、胤祥出声道:

“九哥,十哥,十三哥,我刚瞧见舜安颜笑得一脸高兴的从前面那个首饰店里出来了。”

“舜安颜?不可能吧,今个儿又不是训练营的休息日,他会跑到外城?老十四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老十往自己嘴里塞了俩软糯香甜的栗子,有些不太相信地出声道。

“十哥,我这几个月一直想要将我五姐与舜安颜的婚事给搅和了,他长什么样子我还认不出来吗?那真的是他!”

“你们快点跟着我来,再晚点他马车就要走远了,这个时间他跑来外城首饰店里买首饰,不可能是给我五姐买的!保不准他藏着猫腻呢,我都不敢相信,隆科多那烂人,他侄子会是个好的?”

老十四说完这话立刻掉头朝着舜安颜马车的方向跑,老九蹙眉道:

“老十、老十三,咱们也坐着马车跟上去瞧一瞧,莫让老十四出事儿了。”

胤俄、胤祥也跟着点头。

老十四没跑多久就被他坐着马车的九哥、十哥、十三哥追上了。

兄弟四个坐在马车里,护卫们骑马跟在身后,一行人悄悄跟在舜安颜的马车后面往前走。

“这怎么是往京郊的方向去的?”

坐在车厢里的老十伸手掀开窗帘子,瞧见外面的景象变得越来越萧索,房子也越来越少,不禁疑惑地嘟囔道。

“哼,舜安颜这个时间跑到外城的首饰店里买首饰就已经很可疑了,现在竟然还乘坐着马车往京郊去,他保准有问题。”

“佟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惹得汗阿玛对他们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施恩,还把五姐的婚事也给允诺了出去,想想都让我生气。”

与胤祥紧挨着坐的老十四气呼呼的不满道。

老九瞥了一眼老十四,他也是听说过早年间德嫔与孝懿皇后的恩怨的,德嫔怕是宁愿将她女儿嫁到蒙古也不乐意看到温宪嫁到自己死对头的娘家,德嫔不喜欢佟家,被德嫔养大的老十四自然也跟着讨厌佟家。

去后世一趟的老九明显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起来,若是往日他听到老十四这口无遮拦的话怕是还会跟着笑,如今有后世一遭的巨大打击在,他不由蹙了蹙眉头对着老十四开口呵斥道:

“老十四你这直肠性子也要改一改了,莫要觉得咱们在宫外面就能说话不管不顾了,你不喜佟家就不喜,说话莫要将汗阿玛带上,你说若是汗阿玛听到这话,是不是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九哥,我。”

“十四弟,九哥说的对,你说话的方式真的得改一改了,你就歇一歇嘴吧。”

老十三伸手从他十哥怀里的牛皮纸袋子里掏出来一个糖炒栗子,塞到了胤祯的嘴里。

嘴里被食物占了,老十四只好不情不愿的咀嚼着黄澄澄的栗子肉闭上了嘴。

老九看着老十四满脸郁闷的模样,桃花眼中不禁滑过一抹玩味儿,仔细想一想,他与老十四的处境还挺像的。

上面的亲生哥哥从小被旁的人抚养,他俩是亲自被自己额娘养在身边的,受尽宠爱。

可他额娘从小就告诉他,自己与五哥、十一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仨在宫里头应该是关系最亲密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自己五哥从小没有养在翊坤宫里,自己更应该多多亲近他五哥。

然而德嫔似乎与自己额娘的路子完全反着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老十四与老四养的不像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反而是冤家对头似的。

想来在别的时空里,老四有这样不是一条心的亲弟弟与亲生额娘在,日子也是过得没那般顺遂、挺闹心的。

老九这般想着,从后世回来一直憋在心中对老四的怨气直接去了一半,毕竟世上哪有嫡亲的亲人在背后捅自己刀子令人心痛啊?

京郊比不上外城、内城繁华,人少,房子少,马车行到京郊的黄土路上,路上的积雪大部分都还没有融化,车轮子碾压在上面咯吱响,甚至有的地方因为表面的雪层融化遇冷又结成冰了,车轮子碾压上去还会打滑。

路况不好,坐在车厢里的四兄弟自然也是跟着遭了罪。

被颠簸的屁股疼的老十抱在怀里的糖炒栗子也在牛皮袋子里上下乱晃,他不由用手紧紧抓着袋子口,免得自己爱吃的栗子肉滚出来,看着老九一脸期待地说道:

“九哥,我出海都把橡胶树给带回来了,只要工部那些研究水泥的匠人们快些把水泥给造出来了,水泥路配上裹在木车轮子外的橡胶圈,这马车的舒适度绝对会有一个大提升。”

老九“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他被颠簸的都快骨头散架,想要下车找个地方难受的干呕了。

老十四更是嚷嚷着:“九哥,十哥,十三哥,我的直觉告诉我,舜安颜肯定有事儿,要不然这路如此不好,他还往这儿跑?”

“十四弟,你先别说话了,等到前面的马车停下咱们就能知道舜安颜究竟跑这儿干嘛了。”

同样被颠簸的受不了的老十三开口道。

老十四听话的没再吭声。

马车约莫又往前走了两刻多钟,坐在外面车驾子上的护卫突然“吁——”的一下子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老十四迫不及待地拉开车厢门,对着外面驾车的护卫开口询问道:

“前面的马车停了?”

护卫对着双眼发亮的老十四拱手道:

“十四阿哥,奴才瞧见前面那个马车停在了庄子大门处就不动弹了,咱们不能再往前面跟了,太近了,会被发现的。”

老十四闻言也抬头往前看,果然瞧见在前方差不多六百多米远有个庄子,佟家的马车就停在庄子门口。

他转头看着还坐在车厢里的胤禟、胤俄、胤祥说道:

“九哥,十哥,十三哥,咱们下车往前走吧,舜安颜的马车停了。”

说完这话,老十四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老九、老十、老十三也跟着下了马车。

“九哥,十哥,我怎么看着这地方有些眼熟啊?”

双脚踩在雪地上的老十三扭头观察着周遭覆盖着积雪的田地,一脸疑惑地开口道。

老九也扭头四顾,出声道:

“这里与咱们汗阿玛研究种御稻、和开辟试验田的那处皇庄不算太远。”

“原来是与咱们皇庄离得近啊,那前面的庄子必然是佟家的庄子无疑了,我倒要瞧一瞧,舜安颜不仅从训练营中溜了出来,还不辞辛苦的大老远跑到京郊的庄子上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老十四抛下这句话就迈着流星大步往前面几百米开外的庄子处走,老九、老十、老十三也忙领着七、八个护卫跟了上去。

兄弟四人刚走到庄子外墙处,就隔着一些顶端削得尖尖的木栅栏空隙瞧见舜安颜与一个年轻女子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搂抱在一起亲的难分难舍的,女子穿着西洋服饰,长的金发碧眼、冷白皮,完全不是大清人士。

瞧见这出人意料、令人血压飙升的场景,胤禟、胤俄、胤祥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胤祯震惊过后,立马气得脸色通红、额头青筋直冒,攥着拳头怒声道:

“好啊!怪不得之前我与十三哥不管如何千方百计的打听舜安颜私下里的风评,问到的人,都说这个男人极为守规矩,身边连通房丫头都很少,原来他不是不偷腥,而是偷偷摸摸地搁在这里金屋藏娇,不是,用庄子来藏洋妞了啊!”

“老十四你回来,你冷静些!”

胤禟瞧见十一岁的胤祯怒声骂完这话就风风火火地跑着要往前面的庄子大门处冲,眼疾手快的死死拉着老十四的胳膊,硬生生将愤怒的老十四给按在了原地。

“九哥你拉我干什么!舜安颜现在还没有与我五姐大婚,都敢瞒着皇家养洋妞了,呸!果然是与他叔叔隆科多一样的烂男人,他给我五姐提鞋都不配,我要不冲进去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五额驸了,真是给他脸了!”

“老十四,我知道你气愤,但你能冷静些吗?这是佟家的庄子,咱们就带了这么点儿人过来,你知道庄子里面是什么情况吗?就敢这么贸贸然地往里面冲?”

“我们是皇子难道舜安颜还敢把咱们扣在庄子上不让咱们回宫吗?”

老十四皱着眉头不悦道。

“十四弟,九哥说的没错,咱们真的不能直接就这样冲进庄子里,咱们是皇阿哥,但佟家还是咱们汗阿玛的母族呢,再者万一这庄子里真的藏着什么秘密,咱们直接这样冲进去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十分了解老十四犟驴脾气的老十三也伸手拉着胤祯的胳膊,顺毛捋道。

听到胤祥的话,老十四不禁抿了抿薄唇看着面前的三人询问道:

“那三位哥哥觉得该怎么办呢?”

胤禟伸手拽着老十四走到了一处墙的后面,老十与老十三也跟在身后快步走了过来。

老九对着一个护卫说道:“你快些去把停在马车旁边的护卫们都喊来。”

“是。”

穿着便衣的护卫忙掉头往后跑。

胤禟又喊来了一个看起来就身姿轻盈、脑子灵活的护卫,出声吩咐道:

“这堵墙不算高,你翻进去探一探看看这庄子里是什么情况?人多不多?”

“是,九阿哥!”

瞧着长得一脸聪明相的机灵护卫在同僚的帮助下,用手扒着墙头,利落的翻了进去。

没一会儿,留在马车处的护卫也全都拥了过来。

胤禟对着满脸愤懑的老十四开口道:

“老十四收拾舜安颜不在这一时半刻的,等护卫瞧清楚里面的情况了,咱们再进去抓舜安颜不迟。”

“九哥,我知道了。”

老十四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在胸腔中翻涌的火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翻进墙内的护卫就又扒着墙头翻了出来。

老十四忙往前快走一步,瞧着护卫急声开口询问道:

“怎么样?里面是什么情况?舜安颜在庄子里干什么?”

护卫瞧了十四阿哥一眼,对着兄弟四人抱拳,十分惊讶地说道: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奴才进入这庄子内发现里面地方不小,而且住了很多洋人。庄子东边修建了一个玻璃暖房,暖房中栽种了好些颜色鲜艳的花朵,显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的,西边还有一个房间,烟囱中冒着黑烟,外面有好些配着刀的家丁看守,奴才不敢靠近,没瞧见佟佳公子在哪里。”

“洋人?”胤祥蹙着眉头,满脸不解:“佟家的庄子上住洋人干什么?”

“十三哥,你是忘了刚刚舜安颜抱着洋妞亲的画面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舜安颜真是不知廉耻!”

老十四像是一个膨胀起来的河豚,垂在脑后面的辫子都快气得翘了起来。

“如今大清本土的玻璃已经造出来了,佟家在庄子上修建玻璃暖房不稀奇,我只是想不通,大冬天的佟家会在玻璃暖房中栽种什么花还五颜六色的,有这条件还不如种些青菜呢?”

老十边说着话,边又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来一根裹着透明油纸的五香牛肉干,用手指撕开透明油纸,准备将牛肉干放在了嘴里咀嚼。

护卫也用手挠了挠自己戴在脑袋上的帽子,对着胤俄继续道:

“十阿哥,其实奴才瞧着那玻璃暖房中栽种的花朵也觉得它们长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老十三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护卫拧了拧眉头,连说带比划道:

“那些花开的颜色极其鲜艳,一朵一朵的非常好看,开花的茎秆基本上没什么叶子,长着叶子的又没有开花,甚至有的花顶端还结着一个个像大拇指般的绿色的青团,奴才反正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

“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你是在说彼岸花吗?”

听着护卫的表述,老十三瞬间联想到了彼岸花的特点。

“不!不是彼岸花,是罂粟花,九哥,庄子里种的很有可能是罂粟花啊!”

听完护卫的话,老十把手里捏的牛肉干都给吓掉了,忙看着胤禟急声道:

“九哥,我之前为了出海,把那本少儿植物百科从头到尾翻看了好几遍,罂粟花的模样就是护卫描述的样子,这花是做鸦片的原材料啊!”

“什么?”

听到胤俄的话,老九也瞬间惊恐的瞪大了桃花眼。

老十三一脸莫名:

“九哥,十哥,你们俩在说什么啊?什么罂粟花?鸦片又是何物?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老十四也满脸懵逼。

老九与老十可是从他们八哥嘴里听说了,他汗玛法前几日就将禁烟的事情交给他们大哥、五哥、七哥处理了,只是因为如今“鸦片”还顶着“福寿膏”的名字在权贵富商们面前乱晃,他们汗阿玛还没有正式在朝堂上宣布禁烟的事情,没有去过后世的老十二、老十三和老十四都不知道鸦片。

“洋人,罂粟花,冒着黑烟被家丁们团团把守的屋子”,老九快速低声念叨着这些话,心头上瞬间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佟家是天子母族,可以说是除了宗室外,如今大清里最风光、最得天子信任的顶级权贵之家了,若是洋人想要将鸦片倾销到大清,势必会在京城中选个大靠山,假如他们能攀上佟家,那不就近乎一步登天了?

佟家可能不知道鸦片有毒,但是他们知道“福寿膏”能赚很多、很多银钱,一个从康熙朝才开始兴盛起来的普通家族,乍然间好运气地挤进了顶级权贵的行列,然而家族底蕴却远远支撑不了他们现如今在大清的超然地位,这中间存在的落差能使得他们甘心放过洋人送到嘴边的这块诱人大肥肉吗?

胤禟心跳如擂鼓,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摸到真相的边儿了,舔了舔嘴唇,目光如炬地看着护卫又询问道:

“你觉得咱们这些人进去庄子里能制得住里面的人吗?”

护卫摇头:

“九阿哥,庄子里面的人挺多的,即使奴才们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听到这话,老九抿了抿薄唇,心中也有了决断,伸手从自己前胸中摸出来一块出宫令牌,递给护卫吩咐道:

“你现在赶紧快马加鞭去九门提督那里,就说京郊某处庄子上有对我大清不利的洋人奸细,我们兄弟四个都被困在了这里,让他带着兵丁立刻前来救我们!”

听到老九张口就编出来的瞎话,老十、老十三、老十四瞬间齐齐惊得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旁的护卫们也全都愣住了,忍不住面面相觑。

“九哥,你若是把九门提督喊来了,若是我猜错了,里面种的花不是罂粟花,那么这事儿就闹大了,佟家丢了大面子,汗阿玛肯定会不高兴的。”

九门提督可是维护京城治安的军职啊,能随随便便喊他吗?他九哥一上来就要玩儿的这么大吗?老十不禁缩了缩脖子,有些对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产生怀疑,没那般自信了。

胤禟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三位弟弟说道:

“老十、老十三、老十四,如果舜安颜只是在庄子上养漂亮洋妞,到时候这事儿即便是被咱汗阿玛知道了,怕是也只会呵斥他一通,轻轻放过去,毕竟佟家特殊,汗阿玛又好面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子事情就取消温宪与舜安颜的赐婚的,可若天子母族真的与洋人掺和到一起做鸦片的买卖了,老十你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的。”

“牵涉到毒物,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听到自己九哥这话,老十叹了口气,也不再开口了。

老十三、老十四俩人则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看着俩哥哥皱着眉头、抿着薄唇,面沉如水的模样,也都识相的没有开口。

护卫看着九阿哥如此坚决的模样,也没有办法,只好拿着九阿哥给他的令牌,快马加鞭的往内城的步军统领衙门赶去。

……

冬日昼短,等护卫骑马一路赶到内城衙门时,九门提督都准备下值了。

待他从护卫手中瞧见九阿哥的令牌,听完一脸着急的护卫说的话,九门提督的双腿都不禁被吓软了,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万岁爷管理好京城的治安的,倘若在他眼皮子底下混入了对大清不利的海外奸细,还让四位皇子出宫游玩一趟深陷险境,那他也不用回府了,直接洗干净脖子,准备等着被愤怒的万岁爷斩首吧。

“来人,来人,快些随本官往京郊去。”

九门提督边派人匆匆进宫给万岁爷禀报护卫说的事情,边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三百多兵丁直奔京郊庄子而去。

……

天色擦黑,康熙与几个上朝听政的儿子们坐在乾清宫正殿大厅里商议政务。

因为牵涉到了禁烟与西学的事情,弘晞也被当成了一个吉祥物,两条小短腿儿悬空地坐在圈椅上听着他汗玛法与阿玛、大伯、几个叔叔们说话。

这时,梁九功神色匆匆地走进大厅里,对着正议事的父、子、孙九人急声俯身禀报道:

“万岁爷不好了,刚刚九门提督派人来报,说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京郊庄子上疑似发现了对我大清不利的西洋奸细,四位皇子因为身穿常服还被有眼无珠、大胆包天的洋人们给扣住了,九门提督现在已经带着兵丁去郊外救人了。”

“什么?”

听到心腹太监的话,康熙瞬间惊得从雕花圈椅上站了起来。

直郡王、太子爷等七兄弟也满脸诧异地从圈椅上直起了身子。

弘晞也出溜一下从圈椅上滑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这是假新闻吧?他九叔精明的像是个猴子似的,能在京城这天子脚下被外来的洋人们给扣住?真的没开玩笑吗?

康熙这下也没心情与儿子们议事了,忙对着心腹太监吩咐道:

“梁九功,传朕口谕,即刻派两百个御前带刀侍卫跟着九门提督一起去京郊,看看老九他们四人究竟是不是出事儿了。”

“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忙俯了俯身,转身快步往外跑。

……

约莫一个多时辰的紧张、焦急等待后,康熙等人终于瞧见被御前侍卫们平平安安带回来的老九、老十、老十三与老十四了。

不过跟着四兄弟回来的还有衣衫不整的西洋女人,以及光着膀子、被人五花大绑,冻的脸色煞白、鼻子、耳朵红彤彤,全身直打哆嗦,脖子上还有红色抓痕的舜安颜。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

脸色同样惨白一片的西洋女人被身后的御前侍卫给猛地推了一下后背,满脸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被绑起来的舜安颜也像是被扔猪崽子似的,被御前侍卫给丢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看着眼前宛如闹剧的一幕,康熙等人也明白真实发生的事情必然与九门提督派人入宫禀报的话有出入了。

看着西洋女人与舜安颜的模样,就能明白这俩人肯定是被老九、老十与老十三、老十四直接捉奸在床了。

康熙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冻得直流鼻涕的舜安颜,忍不住蹙着眉头看着神情严肃的九儿子开口询问道:

“老九,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你是让护卫传谎话来诳骗朕与九门提督吗?”

胤禟抿了抿薄唇,对着康熙俯身道:

“汗阿玛,儿臣有罪,确实是编了瞎话,但儿臣不是故意的,只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故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护卫跑到九门提督面前说了些夸张的话,前来带着兵丁相助儿臣了。”

听到老九这话,康熙不禁嘴角抽了抽。

胤俄也跟着俯身道:

“汗阿玛,九哥说的对,我们真的有大事要和您说,您可是不知道啊,佟家人想要去长生天了,他们竟然胆敢与洋人合作在他们家京郊的庄子上栽种罂粟花,在里面造鸦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