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九阿哥这毒舌, 一开口就是满满的威胁,杜棱郡王与郡王妃进门时从嘴角扯出来的笑容有些隐隐挂不住了。

跪在地上的一对三岁多的龙凤胎瞧见自己祖父、祖母来了,兄妹俩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郡王妃身后, 小男孩像是一头狼崽子般, 用手扒着郡王妃身上滚着金边的蒙古袍子,冲着流泪的端静扮了个鬼脸。

因为角度的关系,瞧见这一幕的只有端静与小男孩的妹妹两个人。

看到乳臭未干的小男孩毫不遮掩对她表露出来的嘲弄与嫌弃,就能明白噶尔臧亦或是他们俩的额娘究竟平日里当着这俩孩子的面对自己是有多不屑了!

端静垂在身侧的两只素手紧紧攥成拳头,手指尖掐着柔软的掌心, 屈辱的用贝齿咬着红唇,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

瞧着郡王妃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脚步将一对龙凤胎藏在了身后, 端静冷笑着出声讽刺道:

“本宫的九弟说的没错,既然府邸里藏了一对都这么大的龙凤胎了,合该让额驸来公主府里给本宫说声,让本宫给汗阿玛去封信,令他老人家也欢喜一番, 好琢磨着给这俩孩子挑个吉祥如意的名字来。”

“哼!你是娇滴滴只会哭的没用公主!我和哥哥有名字才不稀罕你阿玛取得名字呢!”

三岁多的小孩子们哪能听懂大人们拐弯抹角说的挑刺话,作为受宠的龙凤胎,小女孩儿瞧见哥哥刚才冲端静扮鬼脸了,此刻也像是要与哥哥比胆量一般,当即就张开小嘴, 快人快语的冲着端静冷哼着叭叭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俩孩子给抱走!”

听到不懂事的小孙女竟然胆敢说出来对万岁爷不敬的话, 杜棱郡王心中咯噔一跳,立刻弯腰用两只粗粝的大手将藏在自己王妃身后的孙子、孙女给拽着胳膊硬扯了出来, 并双眼冷厉的转头冲着跟在身后的人怒气喊道。

因为他的手劲儿大,兄妹俩的胳膊一疼也“哇”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小孩子的哭声尖细又刺耳, 场面瞬间就变得混乱了起来,噶尔臧的额头上青筋直冒。

跪在地上的娇俏妇人此刻脸色也是煞白一片,意识到自己的算盘珠子怕是打歪了。

她在**与主子爷厮混时,也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个大清三公主出生的时间点不讨喜,性子绵软的像棉花一样,整日里只知道捣鼓什么琴棋书画,看些诗词歌赋、话本子的,不通晓中馈庶务与她的兄弟姐妹们关系也不亲密,就是一个人傻钱多的主儿。

以往她都被主子爷限制着不能往公主府凑,可琢磨着这三公主的性子是清高又拧巴的,如果她要是当着她弟弟们的面让她知道她的额驸已经有庶子、庶女了,即便端静公主心里再恶心,凭着她那软绵绵的性子,也只能忍着恶心承认她一双儿女庶子、庶女的合法地位了。

她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不可能永远躲躲藏藏待在府邸里不让外人知道。

只要这大清公主今日知晓他们一大两小的存在了,她是伺候人的对于她而言,自己身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就是尊严了,能舒舒服服、吃香喝辣、自由自在地肆意活着,谁管三公主究竟待不待见他们这一大两小呢!

可看着如今五贝勒爷与九阿哥明显一副要维护这三公主,不像是对他们出嫁三姐没感情的模样。

娇俏妇人心中突突地跳,瞅见自己一双儿女哭着喊着被郡王、郡王妃带来的人给强行抱走了,她心一横也脸色发白打着哆嗦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低头跑走了。

胤禟瞥了一眼如老鼠般弓着背溜走的娇俏妇人,没有吭声,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郡王夫妻俩此刻心中也怄气的不行。

他们俩瞥了一眼俏脸如冰的端静,心里也是有气的,这位三公主不给他儿子生孩子,三年多前,儿子后院那个妾室怀上身孕了。

他们儿子都二十多岁了,膝下还空空着的,当时他们夫妻俩听到消息曾犹豫着要不要给那小妾灌碗红花汤药喂下去,哪成想那个小妾是能藏肚子的,胎儿三个多月了已经坐稳了,她才给爆了出来。

府医一诊脉发现还是个极为难得的双胞胎,这下他们俩倒有些不舍得了,想着双胎生产不易,保不准那小妾生产时就丧命了,遂顺其自然,谁知,这小妾却是个运气极好的,一朝分娩竟然生下来了一对哇哇大哭的龙凤胎。

龙凤呈祥啊,这无论是搁在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家中谁能不稀罕呢?

更为难得的是这俩孩子还与他们儿子噶尔臧刚出生时的模样长得有几分相似,老两口不舍得了,索性就作主将孙子、孙女留了下来,因为是一对吉兆,他俩也宠着,对于大清公主愿不愿意给他们俩生孙子、孙女也不着急了,他们又不是那汉家人,不讲究要什么血统高贵的嫡出孩子,一对庶出长得像他们儿子的龙凤胎瞧着也挺好。

可这种火上浇油的事实不能往外说,郡王妃捏了捏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笑眯眯的抬脚走到端静旁边,伸手拉着自己公主儿媳妇的胳膊温声说道:

“公主你误会了,那对龙凤胎虽然是噶尔臧的孩子不假,可却不是噶尔臧主动要的,都是那小妾偷偷瞒着我们留的种。”

“你要是讨厌,臣妇就把他们俩打发到别处养着,你要是喜欢,那对兄妹现在才三岁出头,你放到身边养,能养熟的。”

“呵——”端静一把甩开郡王妃拉着她的胳膊,她性子绵软但也不是没脾气的。

三公主冷着脸睨着杜棱郡王、郡王妃,毫不留情地出声呵斥道:“本宫自己能生能养,凭什么要养两个贱种!”

“不仅这俩贱种本宫不要!噶尔臧这个脏兮兮的额驸本宫瞧着也反胃恶心,一并不想要了!”

“你!”

听到端静骂自己的龙凤胎是贱种,还骂他本人脏,噶尔臧瞬间怒火丛生,垂在右侧的胳膊条件反射就想要高高举起来,往端静脑袋上抡,却被站在一旁的五贝勒给紧紧捏住了。

胤祺、胤禟兄弟俩看到噶尔臧这明显已经打他们三姐打成习惯了模样,两张脸都气得涨红。

好在他们三姐这反应还有些皇室的血性,兄弟俩的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只要她三姐能想通,不蠢兮兮的除了哭就是要保自己的额驸,这事儿说破天了,噶尔臧一家子都落不到好!

杜棱郡王听到端静放出来的狠话,目光也闪了闪,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公主儿媳妇,但他儿子做大清额驸,对他们部落是有好处的,带来的利益也是肉眼可见的。

君不见,科尔沁部仗着几代与皇家联姻尝下来了多大的甜头?部落里的草场又大又丰美,清廷有什么好事了,也是最先想起他们。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挂在脖子上的玛瑙珠串也跟着碰撞出来了清脆的响声,他将右手放在左心口的位置冲着端静所在的方向俯了俯身,打着哈哈笑道:

“端静公主下嫁到我们喀喇沁部,自然是我们部落的荣光,可公主下嫁我们部落六年了都没有能生下来一儿半女的。您也是知道的,毕竟这其他部落里,那些娶了公主、宗室格格们的人,家里也有庶子、庶女啊,那俩孩子都是小妾生的,是不值钱的贱胚子,您何必因为那些不入流的人与噶尔臧置气呢?凭白坏了你们夫妻间的情分。”

看着好话、坏话都被自己公公给说了,端静气得红唇发颤,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老九瞧出杜棱郡王是一只油滑的老狐狸自己三姐明显说不过他,他就蹙着眉头,张口插话道:

“杜棱郡王这颠倒事实、化大事为小事的话可真是厉害!让爷都开眼了!”

“爷的三姐为了践行满蒙联姻的大清国策,千里迢迢的嫁入你这喀喇沁部里,噶尔臧倒好,瞒着公主养小妾,还背着公主与皇家不声不响的生出来了庶子、庶女,这明显是噶尔臧先违背了满蒙联姻的条约,犯下弥天大错,你们不想着认罪祈求公主原谅,竟然还扯其他部落里的庶子、庶女做文章?”

“你们还真以为我们这些皇阿哥们是蠢得?皇家规定的清清楚楚的,如果公主与额驸诞不下来嫡子、嫡女,得由公主亲自写为额驸纳妾、生庶子、庶女的折子送到御前,由万岁爷同意后,额驸方可与别人生孩子!”

“你们先斩后奏,孩子都大的能满地跑着打酱油了,如果不是今个儿那小妾自作聪明的跑来公主府,还不知道你们会把那俩贱种的存在瞒到几时呢!如今竟然还妄图遮掩,难不成真以为庶子、庶女提前生下来了,我们皇家也不会计较,为了和气会不明不白地认下这桩烂账?”

“是啊!现在当着我们兄弟俩的面,噶尔臧竟然还敢打爷的三姐,这是欺侮皇家!在宫里汗阿玛还不曾打过他金枝玉叶的三女儿呢,难道嫁来蒙古,由着噶尔臧这个蛮子打着出气吗!一句话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要不然还以为我们皇家没脾气呢,什么香的臭的只要是个男的,都能收来做额驸了呢!”

老九话音刚落,老五也拽着噶尔臧的右胳膊大声嚷嚷道。

听到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对自己的维护,端静的鼻子变得更酸涩了,心中却是暖洋洋的。

看着五贝勒爷与九阿哥这明显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依不挠的模样,杜棱郡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没那般客气了:

“那两位爷是准备怎么做?先前万岁爷攻打漠西准格尔部时,我们喀喇沁部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噶尔臧破坏满蒙联姻,私自豢养小妾与庶子、庶女,还殴打公主,这任何一件事情都能把他给摁死了,此事关系重大,当然是得给京城去封信,让爷的汗阿玛知晓他女婿做的事情,由汗阿玛他老人家,看看这事情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老九冲着京城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一脸恭敬的高声道。

康熙对蒙古是有威慑力的。

杜棱郡王与郡王妃在胤禟话音落下后,脸色阴沉的已经能滴出水来了。

噶尔臧想起自己皇帝岳丈的骇人手段,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眼神害怕的游移,瞧见外面穿着黄马褂的御前带刀侍卫们,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

“好啊!既然九阿哥要让汗阿玛做主,爷也要对汗阿玛诉说多年的委屈!”

“你都敢打公主了,你还有什么委屈!”

胤祺怒瞪噶尔臧呵斥道。

端静看着噶尔臧对她投来的威胁眼神,心中一动,果然下一瞬就看到噶尔臧“扑通”一下朝着京城的方向跪了下去,一脸屈辱地说道:

“三公主爱慕万岁爷跟前一个名叫额尔敦的带刀侍卫啊,六年前那侍卫曾跟着送嫁队伍一块来蒙古,爷与公主圆房时,元帕上没有落红,可见公主早已非完璧之身偷偷摸摸与那侍卫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她才是最先破坏满蒙联姻的人啊!”

“什么?”

“噶尔臧!你胡说!”

胤祺、胤禟、杜棱郡王、郡王妃四人齐齐被噶尔臧所说出来石破天惊的秘密给惊得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少女慕艾的心事与夫妻敦伦的私密事都被噶尔臧给当众说破了,端静羞赧的脸、脖子、耳朵全红了,眼泪将脸上遮掩巴掌印记的脂粉冲刷殆尽,妆容看着乱七八糟的,急切的出声反驳道。

先一步回过来神的老五与老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然接下来杜棱郡王、郡王妃就像是被松开脖子的鸭子一样,嘎嘎乱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我儿会不喜欢公主,宠幸妾室整日在府邸里借酒消愁呢,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么屈辱的事情啊!”

郡王妃如花蝴蝶般张开双臂跑过去搂着跪在地上的噶尔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场景不像是他儿子养了小妾、生了庶子、庶女,反倒是端静背着他儿子养了面首,搞出来私生子了般。

杜棱郡王也挺直腰板,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三个姐弟怒声道:

“我们喀喇沁部虽然比不上漠西准格尔部那般兵强马壮,可我们的骑兵一个个也是草原猛汉,不能被欺侮的!本王想要问一问,落红这事儿做不了假,如果端静公主嫁给我儿时真得是处子之身,你为何没有弄脏元帕!”

“是啊,本妃也想知道。”

郡王妃也用怀中的帕子擦了擦眼睛,目光愤怒地盯着端静。

“本宫敢发毒誓,本宫绝对清清白白做人,未曾与任何人做出于理不合的行为。”

端静急得有口难言,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落红啊。

老五、老九薄唇紧抿,看着大厅中瞬间立场反转的两方。

老九快速转动着脑筋,皱眉道:

“如今既然额驸心里也有委屈,那咱们就先让人去找找元帕,再把当年收拾公主、额驸圆房床褥的宫人喊来问一问,还得去审一审从京城一路而来作为陪嫁伺候公主的嬷嬷、宫女们,查一查公主究竟有没有在送嫁途中做出对不起额驸的事情。”

“九阿哥考虑的周详,就按照九阿哥的意思来办。”

杜棱郡王抚掌应和道。

“来人!”

胤禟出声喊道,门外面立刻进来俩带刀侍卫。

“你们现在去巴林部请淑慧大长公主(阿图大长公主)过来,她老人家是太宗皇帝与孝庄文皇后的次女,身份高贵,在蒙古也是德高望重之人,由她老人家看唍纟吉魰唻釦釦羣⒈5二2㈦5贰8①来这边瞧着看看!”

“如果有人胆敢为了脱罪,污蔑皇家公主的声誉那也是罪不容诛的!”

“是!”

两个侍卫领命握刀告退。

“淑慧大长公主”六个字一出口,杜棱郡王、郡王妃与噶尔臧也变得脸色各异,这位如今孝庄文皇后唯一还活着的二女儿,在大草原上可真是太出名了,俨然是一位老太君似的人物,性子直、脾气大、谁都敢怼。

关键怼谁都不怯,她的出身在这里摆着呢!把这人请来他们部落里也不知道是利还是弊。

遭受重击的端静牙齿把红唇都咬的流血了,她冷眼看着面前公公、婆婆、噶尔臧三人目光闪烁的模样,也不嫌什么丢不丢人了,她身正不怕影子斜,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等着她的姑奶奶前来给自己做主。

她抬起双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双眼通红转头看向胤禟哽咽道:

“九弟,还劳烦你替我写封信送去给汗阿玛,本宫厌恶噶尔臧与这个人渣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本宫宁愿剪了头发去庵堂为大清祈福,也不愿意待在这恶心人的地方,看见这比蛆还恶心的男人了!”

听到端静这**裸的辱骂话,杜棱郡王、郡王妃以及噶尔臧脸色黑得都成一块炭了。

胤祺、胤禟看着他们三姐这般有底气的模样,心中也相信他们三姐是清白的。

老五扶着自己哭得身子发颤的三姐坐到圈椅上。

老九直接让站在大厅、吓得噤若寒蝉的宫人们取来笔墨纸砚,他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在大厅里写下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写得很客观,杜棱郡王、郡王妃、噶尔臧也没有意见。

胤禟随后将信纸盛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口,插上鸡毛,让侍卫八百里加急往宫里送。

看着皇家姐弟三人半点不愿意妥协的倔强模样,杜棱郡王的目光也变得幽深了些,噶尔丹都打不过京城中坐在龙椅上那位,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喀喇沁部能打得过,之前也是放狠话罢了。

他明白若端静公主真得是清白的话,那么他的次子绝对落不到好。

杜棱郡王撩起眼皮瞧了自己恨铁不成钢、只会花心惹事的次子一眼,他的儿子多,公主若是没有犯错,她对噶尔臧不满意,自己就给康熙皇帝赔个罪,换一个清白的儿子做他额驸就行了。

心中有了决断,杜棱郡王也不去瞧旁人了,直接拉着他的郡王妃,同皇家姐弟仨一样,也在大厅找了把圈椅坐下。

唯有噶尔臧还跪在地上,显然双方每一个瞧见他的。

……

等到接近子时,夜色漆黑,临近半夜了,公主府里还是灯火通明的。

杜棱郡王与郡王妃早已回府邸睡觉。

端静冷着脸没瞧原本一直是跪在大厅地上而后变成盘腿坐姿势的噶尔臧一眼,直接带着她的两个弟弟去前院客房里歇息了。

此刻公主府的大门被风风火火赶来的一大群人敲响了。

门口的巨大动静与明亮的火把惊飞了倒挂在树上的蝙蝠。

盘腿坐在地上的噶尔臧正低着头睡得迷迷糊糊呢,突然感觉肩膀一痛,他一激灵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年过六旬,头发半白,精神矍铄、脑后梳着圆圆发髻,身穿暗红色蒙古袍的老妇人拿着手中的拐杖在他肩膀上重重敲了一下。

“你就是背着公主养小妾,先斩后奏生下来一对庶子、庶女,还污蔑公主清白的三额驸噶尔臧?”

老妇人眯眼声音幽幽道。

“阿图姑奶奶!大姐!二姐!”

还未走到客房就听到淑慧大长公主、纯禧公主、荣宪公主已经进入公主府的姐弟仨,刚紧赶慢赶来到前院大厅入眼就瞧见淑慧大长公主正高高举起手中的拐杖往噶尔臧肩膀上敲。

姐弟仨等着拐杖落到噶尔臧肩膀上后,把这混蛋渣男给敲得痛醒了,瞌睡虫尽数赶跑了才开口喊道。

“阿图姑奶奶您来得可真快啊!”

胤禟虽然毒舌但也有宜妃嘴甜的本事,瞧见淑慧大长公主一来就对噶尔臧又打又骂还给他定性他说的话是污蔑他们三姐的瞎话,老九一双桃花眼都笑得眯了起来,抬腿跨过门槛就三步并两步来到几个女人跟前。

双眼红肿的端静与满脸喜色的胤祺也跟着走了进来。

淑慧大长公主淡淡的瞟了端静一眼,又扫视了一眼老五,最后把目光放到了老九身上。

没别的原因,脾气直爽的阿图瞧不上端静这绵软无能的性子,老五长得没有老九好看。

“大姐,二姐。”

端静看到纯禧、荣宪对她投来的担忧目光,鼻子再度酸涩的流下热泪来。

今个两位弟弟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庇护她的反应已经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是她自己看低了自己,是她自己对自己出生的日子耿耿于怀,以为从小到大别人都是因为自己出生在元后热孝期内不喜欢自己。

故而她才把自己的心扉都锁起来,硬生生在这茫茫大草原上活成了一个孤岛,活该她被噶尔臧一家子给当成个傻子糊弄!

纯禧看着端静只喊了她与二妹一声,就难过的泣不成声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伸手拉着这个从小到大在宫里安静的就像是个透明人的三妹,只是用手轻拍着端静的后背安哄,没有开口。

荣宪作为荣妃爱女,是实打实从小到大都泡在蜜罐里的。

看着噶尔臧僵着脖子,一脸无惧无悔也无错的讨人厌模样,她直接抽出缠在腰间的黑色长鞭,“啪”的一下子就劈头盖脸的朝着噶尔臧的脑袋抽了下去。

“啊!二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自己挨了淑慧大长公主一拐杖就算了,毕竟这位的身份与辈分都是他惹不起的,可挨荣宪的鞭子,噶尔臧就不干了!

荣宪的鞭子挥舞的又快又狠,噶尔臧也不敢真得打荣宪,只能边嗷嗷叫着,边用右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左手按着地面快速用屁股蹭地往后闪退着,边忍痛冲着荣宪怒吼道。

“呵——干嘛?!”

“本宫打得就是你!阖宫上下谁人不知道我三妹最是知书达理,温婉似水,你胆敢背着我三妹与别的女人鬼混还来污蔑我三妹与御前侍卫有染,你这么能,你咋不去长生天呢!”

“嗷——”

“二公主鞭下留人!”

杜棱郡王与郡王妃正躺在**睡觉听到淑慧大长公主带着大公主与二公主连夜从巴林部与科尔沁部赶来了,夫妻俩简直惊呆了,忙套上蒙古袍,匆匆忙忙赶来公主府,来到大厅就看到他们儿子身上的蒙古袍子都被荣宪公主给抽烂了,整张脸也是血痕斑斑的,吓得齐齐出声高喊道。

胤禟一眼都没有瞧被他们二姐抽打的屁滚尿流的噶尔臧而是条理清晰的快速把下午的事情以及他绝对自己三姐嫁妆可能出问题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对着淑慧大长公主低声说了一通。

阿图听完自己九侄孙的话,脸上的怒意更胜了,显然在生杜棱郡王一家子气的同时,还包含着对三侄孙女端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气愤。

“行了,荣宪住手!”

淑慧大长公主用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荣宪立刻收了手里的鞭子。

“见过淑慧大长公主,您老来的可真快呀,小王原本以为您老明个儿才能到呢。”

杜棱郡王拉着自己不情不愿的郡王妃走到阿图跟前行礼。

“能不快吗?老身再不来,老身这不争气的三侄孙女就要被人扣上**的帽子了!那我皇家、宗室的女儿哪还有清白可言啊!”

阿图冷笑一声,老九就搀扶着自己这个暴脾气的姑奶奶坐到了主位圈椅上,毕竟淑慧大长公主也是上了年纪的,一路坐着马车颠簸着赶来,双腿都发颤了。

端静被自己姑奶奶怼得面红耳赤。

杜棱郡王、郡王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来人!”

淑慧大长公主一声令下,七、八个身形健硕的蒙古护卫就快步走了进来。

“杜棱郡王,你们现在先派人去把那小妾和那庶子、庶女给带过来,小妾直接杀了,那庶子、庶女先关起来,如果不把阿猫阿狗先给处理了,还真以为我皇家好欺负呢!”

“淑慧大”长公主。

“把人处理了再说话!”

阿图未等杜棱郡王将话说完,直接摆手拒绝。

杜棱郡王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翻涌上来的怒火,不去瞧给他拼命使眼色的混账儿子,抬起右胳膊朝后摆了摆手,跟在他后面的小厮立刻转身往后走。

那七、八个蒙古侍卫也快步跟上了那小厮。

“淑慧大长公主,既然已经有人去找那一大两小了,您是不是也该让人去查查三公主的圆房时的元帕,以及她从京城来蒙古途中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啊?”

坐在主位圈椅上的淑慧大长公主淡淡的瞟了咬牙切齿的郡王妃一眼,视线转向拉着端静的大公主道:

“纯禧你带着人去库房检查端静的嫁妆,让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对照着礼单一样一样查!”

坐在地上被荣宪打得龇牙咧嘴起不来身的噶尔臧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没等他开口说话阻止,纯禧就点点头松开自己三妹的手带着她的人出去了。

端静抿了抿红唇,蹙着眉头望向博古架,她这大厅素雅一方面是因为她真得不喜奢华,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与噶尔臧经常吵架,好东西放在外面都被噶尔臧随手给打砸了,因此才听嬷嬷的话把一些好东西都锁到库房里了,难道……

三公主双眼怒视着明显表情不对劲儿的噶尔臧。

淑慧大长公主瞥了三侄孙女一眼,知道端静还没有蠢笨到家,又开口道:

“荣宪你去带着人把公主府所有的人都给聚集起来,分开审,让他们一个一个说平日里三额驸与三公主是怎么相处的,再让他们描述公主出嫁时这一路上究竟守不守礼,去重点审三公主的奶嬷嬷,让她说把三公主圆房时的元帕、记录都给找出来,看看是不是完璧之身!”

“是!玛嬷,荣宪这就去。”

“小五、小九。”

“哎,姑奶奶。”

“你们俩一个写、一个画,把今晚这情景,谁说了什么话,谁办了什么事儿,谁是个什么神情,都事无巨细的写下来、画下来,到时候送给你汗阿玛和兄弟们瞧一瞧。也好让他们如临其境的旁观完这件事。”

“以后也好让其余部落知道咱们皇家不是那些子以权势压人的。”

“是!”

老五、老九强憋着笑意,让人去取笔墨纸砚。

独自站在一边的端静看到两个姐姐、两个哥哥都去忙了,她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走到自己阿图姑奶奶跟前,拎起高脚小方桌上的茶壶,摸了一下发现壶身是冰的,她又尴尬的将茶壶给放下了。

阿图用眼角余光瞥了端静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不通皇家怎么会养出来这种没有半分心机与手腕,一丁点儿御下本事都没有的傻白甜。

她轻轻晃了晃头不去关注端静,而是闭上眼睛抿唇,一下一下的缓慢转动着手腕上她额娘留给她的檀木佛珠手串。

杜棱郡王与郡王妃年龄没阿图大、在这草原上无论从哪边算辈分都没有阿图高,阿图在场,端静没请他们夫妻俩坐在圈椅上,俩人只好悻悻地站在原地。

约莫半个时辰后。

出府的七、八个巴林部护卫先回来了,领头之人对着阿图俯身恭敬地禀报道:

“主子,那小妾已经杀了,龙凤胎也都关了起来。”

噶尔臧一脸羞恼的攥了攥两只拳头,怒瞪着阿图,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自己的爱妾与一双儿女,还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的妾室与庶子、庶女,而被阿图大长公主给深深冒犯了。

阿图摆了摆手,巴林部的护卫们退下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荣宪拽着鞭子风风火火走进来,一抬腿迈过门槛就怒声道:

“玛嬷,公主府的人都分开审讯完了,这些人都说噶尔臧这个混蛋在公主府里耀武扬威的,砸东西、打三妹是家常便饭的事儿!这些人都是随着端静从京城而来的,他们说出嫁时三妹几乎都没有下过马车,护卫们都是在队伍前面与队伍后面的,在三妹身边伺候的都是宫女、嬷嬷们,哪会有什么私会侍卫的事情啊,完全是噶尔臧这混蛋再给我三妹身上泼脏水!”

“那为什么你三妹没有落红!”

郡王妃急了,张口出声道。

“呵——圆房时没落红的女子多了!”

荣宪双手环胸,好巧不巧她倒是对落红这事儿有些了解,一脸不屑的看着郡王妃蹙眉骂道:

“郡王妃,汉家女子大多裹脚行动不便,身子娇柔,她们初次圆房时处子无落红的人少,可一些平日里锻炼多的女子,有时候骑个马都能落红呢,她们是处子却会在圆房时没有落红。”

“更何况”,荣宪轻挑又蔑视的看了瘫坐在地上的噶尔臧一眼,嫌弃地说道:

“没落红还有可能是因为你儿子那处恶心玩意儿太短了呗,你儿子荤素不挑,早就和他的通房丫头**了,我还怕他染上脏病呢,你不去忧心你儿子脏不脏,竟然还婆婆妈妈的纠结我三妹为何没落红,关注点可真是偏啊!”

“噗——”

觉得口渴的老五也不嫌茶水凉,直接起身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听到自己二姐的说话方式越来越像直率的蒙古贵女了,一时之间没忍住,直接把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老九则奋笔疾书的在宣纸上写着自己二姐怒怼渣男的话,双眼发亮,万万没想到他三哥小时候是个结巴,他二姐这么能说啊!

“你,你——”

郡王妃用右手食指气得胳膊发抖指着荣宪,左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杜棱郡王也面红耳赤的,阿图大长公主他没法出声教训,与他儿子同辈分的荣宪公主他还是可以仗着身份与辈分说几句的。

偏偏天不遂他愿,大公主纯禧这时也带着人面容严肃的拖着俩管事嬷嬷和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

纯禧抿着红唇、蹙着眉头瞧了自己三妹一眼,就对着坐在主位上的阿图禀报道:

“姑奶奶,这四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与噶尔臧这混蛋里应外合倒卖三妹存在库房里的嫁妆,三妹成婚六年,如今库房中有近七成的东西都是赝品啊。”

“砰!”

听到大公主这话,血压“噌噌噌”往上冒的郡王妃双眼一翻,身子一软,重重就跌倒在了地上。

杜棱郡王也是面容大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次子竟然是个惦记自己媳妇嫁妆的没出息货!

他双眼如炬的转头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噶尔臧面如土色目光闪避。

知子莫如父,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我三侄孙女是个脑子蠢笨被奸人给害了的。”

阿图大长公主伸出右手重重往身旁的高脚小方桌上拍了一下,把桌面上的茶壶杯盏给震动的叮当乱晃。

“来人,先把这噶尔臧与他的庶子、庶女关到一起!”

“小五、小九把你们俩写的东西、画的东西装进信封里,封好,快马加鞭送到本宫的皇帝侄儿手里,皇家的和亲公主不能欺侮!爱新觉罗一族的名声也不能任贼人污蔑!”

“皇家虽然没有公主合离一说,但公主可以丧夫,专看本宫的皇帝侄儿如何定夺!”

“砰”

听到“丧夫”二字,瘫坐在地上的噶尔臧也双眼一翻重重晕倒了,从他身下流出来了一滩黄色的**,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骚味。

“恶心!端静抚本宫去安寝。”

阿图皱眉嫌弃道。

端静罩在外面二十多年的透明壳子像是一朝被粉碎了般,立刻眉开眼笑地搀扶自己的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