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间,裴一涯来到展府已经三天。

这三天来,为了迷惑孟府,展府门外依然张贴着为苏尘求医的告示,但因已有古大夫和御医都束手无策在前,一直没有人来揭榜,苏尘也乐的一身轻松。可没想到第四天上午,居然竟有一位自称孙行的过路郎中要来试试苏尘的病。

得知消息后,苏尘忙告诉裴一涯,要知道,她这病可是装的,来人若真是有些本事的,不是一下子就戳穿她的假象了么?戳穿其实也不要紧,怕就怕这人是孟府或者张淮俊派来打探的。

裴一涯只是略略思忖了一下,就微笑着说无妨。回到屋里,隔了一小会就拿了一碗汤药过来,让苏尘服下,并嘱咐了她几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病情,便让苏尘躺到帐内。这才哄骗彬彬说苏尘要休息一会,将彬彬带到自己屋里去了。经过三天的相处,他和彬彬之间相处的是越发融洽。

这些天讨好彬彬的人很多,蓝暖玉每天来都要带各式稀奇玩意来哄彬彬开心,展晟飞则用武术一道来吸引彬彬,老太太也十分欢喜彬彬的天真和憨态。可奇的是,别人都只能和彬彬玩玩,要让彬彬心甘情愿离开苏尘跟出去的,就只有裴一涯一人而已。

这样的状况看在苏尘眼里,不禁又是欣慰又是开心,更多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期待,期待着将来离开展府后,为替彬彬治病,三人一起同行云游四方的日子。在感情上,苏尘其实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反不如蓝暖玉勇敢。再加上有了宋胜平屡次的暗示之后。她更是一直被动地期待裴一涯能先打破这种似乎只是朋友地关系,而从未想过要自己先开口表白。

不过,目前苏尘也没想到那么多,毕竟现在这样地相处,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幸福了。何况大家都还身在展府,旁边既有一个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展晟飞,又有一个不住地要求苏尘传授倒追妙计,半天就要来问苏尘一次有没有效果的急性蓝暖玉。

苏尘躺在**,回忆着三天来的忙碌,唇角不由地露出一丝微笑。正想着。外面小丫环传报说那位孙郎中已经来了。

苏尘忙收起笑容,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用假装,四肢躯体真的开始泛起一股酸痛无力的感觉来了,而且胸口之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等到总管展公为客客气气地将一位面容中隐隐带着几分倨傲的中年郎中带进来时。她地外表已完全是一幅久病的神情了,倘若这个时候苏尘照一照镜子。就会发现连自己的面色都已经是蜡黄一片了。

这位孙郎中进入内室后,便中规中矩地依照惯例,要求进行“望、闻、问、切”四步。

正诊着,老太太来了,先是宝贝孙女宝贝尘尘的一通叫。又作出十分担忧的样子。不住地跟孙郎中说只要能治好苏尘的怪病,一定会重重答谢什么地,简直是唱念做打样样皆全。惹的苏尘差点失笑穿帮。

不过这样一闹,苏尘倒真地放松了很多,可是那位原本自信满满地孙郎中脸色反而不好看了,他左诊诊,右诊诊,搭了半天脉搏,还要求掀开帘帐查看苏尘的面色和舌苔,结果愣是一个字都没放出来。

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狼狈地承认苏尘所患之症是他平生未见,以请展家另寻高明为由一把抱起药箱匆匆地夺门而去,再不敢回应老太太的连声呼唤。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苏尘并未留意这个除了有些自大外,看不出任何问题的孙郎中。等服了裴一涯的解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之后,就更没有回想这个江湖郎中,但等到了深夜,苏尘忽然觉得身上真地开始不舒服起来了。

起先只是觉得恶心,不多时竟忍不住呕吐了起来,而且呕吐物中竟还似藏着血丝,顿时吓坏了就睡在苏尘旁边地彬彬和外间的连珠。

“姐姐,姐姐……”如今的彬彬哪里经得住苏尘如此模样?立刻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等到裴一涯和展晟飞先后赶到时,苏尘已面如金纸唇如蜡,人也沉入半昏迷之中,几乎气若游丝了。

“赶紧烧热水!”裴一涯极快地扫视了一眼苏尘,尤其是她的右手之后,马上十分简介地吩咐连珠,同时也不忌讳苏尘只着中衣,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银针飞闪,首先欲护住苏尘的心脉。

一旁的展晟飞见彬彬害怕地大哭,习惯性地就要伸手点向彬彬的睡穴。

“且慢。”裴一涯急忙忙中抽空,举起银针腾手一隔。

“你疯了吗?尘儿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彬彬的病情再复发怎么办?”展晟飞顿住手指,怒道。

“我负责。”裴一涯沉声道,没空跟他多解释,又落下一针后,毅然扶起靠在自己怀中的苏尘,欠身站了起来,对展晟飞道,“你来扶住她,注意不要碰道她的皮肤,掌心抵住她的后背,运功护住她的心肺,其它的切莫乱动。”

一听要帮忙救苏尘,展晟飞

得只能接受情敌安排的无奈,立刻闪身替换下裴一涯裴一涯分辨彬彬该怎么办。在他心目中,苏尘才是第一位,至于彬彬,那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当同时事关两人生死时,他自然首先会先选择苏尘。

“彬彬,不要哭,听大哥哥说,”裴一涯却显然和他不同想法,苏尘一交给展晟飞,他便移到另一边,抱过充满恐惧的彬彬,胸有成竹地柔声道,“你苏尘姐姐中了坏人的毒,彬彬想不想救姐姐?”

这一问,不仅展晟飞又瞪起了眼睛,连正好后脚赶来的老太太也怔住了。

“想,大哥哥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呜呜……”彬彬抽泣着捉住裴一涯的衣袖。眼泪汪汪地看着两眼紧闭的苏尘,小小地身躯不住地颤抖着。

“彬彬不怕,不怕,大哥哥告诉你,你姐姐一定不会有事地。”裴一涯温柔地和他平视,抬手问道,“看,这个是什么?”

“针针。”彬彬抬眼看了一眼裴一涯手中之物,抽泣道。

“对,是针针。现在大哥哥告诉你,等会彬彬只要用这个针针扎一下姐姐的手指头,姐姐就能活过来,你信不信?”裴一涯微笑道,身后的老太太不禁露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

心病还需心药医,彬彬姐姐的死对于彬彬的刺激显然是巨大的。现在苏尘陷入危难,一定程度上是历史重演。彬彬此刻的情绪正是面临十分危险的关头。但危险归危险,只要能引到的好,更是一个治疗心病地机会。

“真的吗?”彬彬果然止住了哭泣,好奇地接过了银针左看右看。

“当然是真的,大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不过。彬彬先要答应大哥哥。你可不能再哭了哦!还有,大哥哥回来之前,你一点都不能碰姐姐。否则大哥哥就救不了你姐姐了,你能做到吗?”裴一涯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给彬彬拭干了眼泪,温柔地道。

“好,彬彬不哭,彬彬能做到,彬彬要救姐姐。”彬彬毅然地道,小手立刻自己擦去眼泪,跪坐在苏尘旁边,还聪明地和苏尘保留着半步的距离。

“乖,那彬彬就在这里等大哥哥回来。”裴一涯对展晟飞和老太太点了点头,立刻返身出门走向自己的房间。

等到裴一涯以最快地速度回来时,热水已经准备好,展父展母和总管展公为也都闻讯赶来守在一边。看到自己的儿子和苏尘挨地那么亲密,展母的脸色顿时又拉了下来,不过她再不悦也知道眼下是非常时期,加之这几天蓝暖玉并未再宿在展府之中,倒也知趣的没开口。

“彬彬,来,拿起针轻轻地刺姐姐这两个手指头,小心别碰到姐姐的手。”戴上手套,捏起苏尘的下颌将药水灌入后,静候了大约一炷香后,裴一涯终于在众人地期待中发了话。

请展晟飞把苏尘地身体往床边倾斜,又吩咐丫环端着热水放到下方,裴一涯轻轻地托起苏尘的右手,示意彬彬勇敢地刺下去。

彬彬犹豫了一下,屏住呼吸,拿起银针轻轻地扎在苏尘的中指尖上,苏尘地指尖立刻泌出了一滴暗红的鲜血,滴入下面的热水之中。

“做的好,再来另一只手指。”裴一涯鼓励道。

彬彬依言而行,又刺破了苏尘的无名指。

“好了。”裴一涯接过银针收了起来,抱起彬彬守在一旁,看着苏尘手指上的浓浓的鲜血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尽数地融入热水之中,而苏尘的面色也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呼吸缓缓地开始平稳了。

“换。”一盆接一盆红色的热水被换了过去,直到第四盆,鲜血滴下后,热水竟显出如桃花般娇艳的粉红色后,裴一涯一直沉静如水的面上,终于绽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并一一拔出了苏尘胸口的银针。

“嗯……”随着最后一针的拔出,苏尘几乎同一时刻地呻吟了一声,然后,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眸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中,缓缓地睁了开来。

“姐姐……”看见苏尘清醒,彬彬喜极而泣地直扑了上去,浑然忘了裴一涯刚才要他别碰苏尘的警告,而裴一涯也微笑着没有阻止。毒已尽除,再不具传染性,只是可惜下毒的那个孙郎中却已经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