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不明,下着淅沥小雨,一片乌黑的阴云下,几缕曙光将现未现
。
夜楚郁带领一队人马急奔出城,铁蹄踩过积水,溅起万朵水花,马不停蹄的身影,透着不可一世的嚣狂。
驾!驾!驾!
夜楚郁神情严肃,目光冰冷如霜,太过用力地抓住缰绳,让他指节都开始泛白,一定要追回墨非离,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皇兄,不必担心,他们逃不了多远……”夜楚轩追了过来,在后面小声提醒着,试图缓解夜楚郁的忧愁,自己的眉头却皱得比谁都紧。墨非离若离开赤焰国,那才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两人愁眉不展,一路上策马狂背,等到破晓时分,方才在枫叶林追上墨非离。
夜楚郁暗松一口气,挥手一声令下,五百禁卫分散开来,形成包围之势,将墨非离围得水泄不通,同时用长枪掷地,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赫赫军威,气吞山河,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墨非离眼神一暗,连忙勒住了马,望着十里外的狼邪峰,银白色的面具下有些怅然。昨夜趁着混乱之时,他忙带着手下撤离,一路浴血奋战杀出了皇城,没想到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现在,自己杀不出去,埋伏在琅邪峰的人,怕是也赶不过来了。而夜楚郁好端端出现在这里,冷魅怕是凶多吉少了,重重算计,谋划许久,终是敌不过重重变数。
“太子这么急着离开,莫非是朕招待不周?”现在局势危急,夜楚郁可没空废话,策马上前几步,冷冰冰的声音,充满了帝王威严。
墨非离收敛心神,强压下心头的悲伤,义正言辞道,“本宫奉父皇之命,前来赤焰国献礼,楚宫却似乎不太安全,令本宫深感不安,生怕这些没长眼的刀剑,会不会认错了人,暗地里给本宫一刀,所以本宫呆不下去,带人回国都不行了吗?反倒是楚皇带兵拦阻,究竟是何用意?”
早猜到他会这么说,夜楚郁心中冷哼一声,早在赶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说辞,“巫越国皇子带兵谋反,混乱之中,不幸被人误杀而死,现在凶手已经压到天牢,朕唯恐西越皇不会听信赤焰国一面之词,但见太子心性良善为人正直,一定不想不愿看朕被天下人误会,所以朕想请太子留下来,为朕解答西越皇的疑惑,想必这个小忙,不会耽误太子太多时间……”
哼
!夜楚郁美名其日让他作证,实在是想将他困在赤焰国。一来,若他愿意作证最好,若他不愿意,恐怕会被当作凶手送给巫越国之君;二来,如果父皇想要起兵攻打,还要处处顾虑他的安全,夜楚郁亮出他这枚底牌,还可以起到威慑穹傲国的作用。不得不说,夜楚郁,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即使身陷危境,也能扭转败局!
思及此,墨非离目光一冷,隐忍着怒火,不悦道,“如果本宫不愿意呢?难道楚皇还想强留吗?”
夜楚郁冷笑一声,缓缓将手举到空中,五百名精兵同时亮出兵器,折射着耀眼的光芒,是**裸的威胁,是不容抗拒的霸道。
就差说一句,朕就是威胁了,太子,你看着办吧。
墨非离神色自若,缓缓的转过身去,看着一路拼死杀出的兄弟,其中有不少人受了重伤,却还紧咬着牙关,准备着继续战斗。但他手上的残兵,和夜楚郁铁骑比起,无疑于以卵击石。
墨非离知道逃离无望,便抽出腰间佩剑,在手中随意把玩着,脸上重新挂上漫不经心的笑,朗声道,“要本宫随你回去也可以,但本宫帮了楚皇的小忙,不知楚皇可有什么谢礼?”
“不知太子有何要求,朕尽量满足太子。”眼见墨非离松口,夜楚郁也不好再逼,若是逼急了墨非离,害他来个鱼死网破,赤焰国才是真正陷入危境了!
墨非离邪邪一笑,薄唇微微上翘,“在赤焰国呆了这么久,本宫手下的人甚是思念故土,就请楚皇满足他们小小的愿望,放他们离开赤焰国……”
墨非离顿了顿,一改戏谑口味,毫无感情道,“但若是楚皇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那本宫还怎么去赤焰国做客,还怎么有心情为楚皇作证……”
墨非离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他,若是放了这群余孽,他们指不定会跑到穹傲国通风告信,但若不给墨非离这个面子,怕是很难请的动他。
夜楚郁眉头紧锁,一时陷入了纠结。
这时,墨非离手下的人也明白了他的一片苦心,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红着眼睛吼道,
“太子,不可啊
!”
“太子,臣等拼死保护太子!”
“太子,臣等誓死追随!”
“……”
晨辉的映照下,染血的刀锋渐渐转冷,众人的脸上稍显疲色,身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们的赤胆忠心,一个个不屈的眼神,一个个坚定的信念,落入墨非离的眼中,第一次开始动摇他的决心。
战争,真的是通向和平的唯一道路吗?
穹傲国统一之后,便再无战火了吗?
墨非离目光飘向远方,在重重挺拔的峰峦后,他似乎看到冷魅的笑容,嘴角挂着殷红的血,身受重伤却仍不肯认输,一阵锥心的刺痛,让墨非离清醒过来,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喧哗,抬头望向夜楚郁问道,“不知楚皇考虑的如何了?本王可没有太多的时间与楚皇在此寒暄!”
若是放了这些人,难免不会泄露消息;但墨非离若死了,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夜楚郁衡量一番后,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朕可以放了这些人,但在太子为赤焰国作证之情,这些人不能离开赤焰国一步,否则就休怪朕无情了。”
夜楚郁语气一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面无表情的宣布道,“你们这些人听着,朕看在太子的薄面上,放你们离开,但你们若胆敢踏出赤焰国一步,朕便不能保证北傲太子能毫发无损的回到穹傲国。若是不信的话,你们尽管一试!”
墨非离以他的生死要要挟夜楚郁,夜楚郁便用墨非离的生死来威胁他的手下,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一来,怕是不用派人跟踪,他们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盘棋,终究是夜楚郁,技高一筹。
墨非离朗声一笑,桃花眼中满是对夜楚郁的赞赏,双腿一夹马背,转身折了回来,停到夜楚郁的面前,与他并肩而立,毫不避讳道,“没想到楚皇心机如此深沉,倒是本宫小觑楚皇了,实在罪过罪过……”
墨非离的挖苦讽刺,提不出夜楚郁的半点兴趣,只是将禁军统领上官宇叫来,让他护送墨非离回宫,不得有任何闪失
。
比起刚才的忧心忡忡,后路已断的墨非离,倒显得轻松多了。一来,他知道夜楚郁不敢动他;二来,鬼域的人收到消息,势必会来救他;三来……三来嘛,回到赤焰国后,又可以见到她了。
思及此,墨非离突然有些急不可耐,不用上官宇催促,伸手一扯缰绳,驾马向皇宫赶去。
夜楚郁派了一些人暗中监视墨非离的部下后,便和夜楚轩两个人策马慢行在小道上,初升的红日洒下淡淡的余辉,将枫叶林映照的如火般绚烂,如此良辰美景,夜楚轩却依旧剑眉紧锁,问道,“皇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夜楚郁单手握着缰绳,骑一匹枣红色骏马,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在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潇洒中透着一抹不羁,狂妄中尽显十足霸气。
“派人前往巫越国,归送御灵风的尸体,并向西越皇说明缘由。”此刻,他冷酷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几寸日光斜射而来,让他邪魅的笑容显得温暖迷人。
夜楚轩等了半响,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竟如此简单,如此简单的下下之策,顿时气得翻了翻白眼,反问道,“若是西越皇不信呢?”
“那就只有开战了……”夜楚郁耷拉着眼皮,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似乎巫越国的万千铁骑,在他的眼底,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夜楚轩微愕片刻,看着自信满满的夜楚郁,略感无奈道,“若是如此,还不如让臣弟押解墨非离前去,让西越皇亲自拿他问罪,将罪全推到穹傲国头上,如此一来,想必巫越国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可……”夜楚轩还没说完,便被夜楚郁打断了,当下扭头看向夜楚郁,一脸不爽道,“那皇兄倒说说,有何不可?”
夜楚郁一扯缰绳,冷硬的面容在日光下变得柔和,漆黑如墨的眼底忽闪着几丝幽光,定定道,“若是西越皇大怒,你还能回来吗?楚轩,记住你是朕唯一的兄弟,朕绝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倘若有一天,朕不幸死了,那你就代朕执掌赤焰国。”
长风乍起,落叶簌簌,撩动心弦,一如秋音。
“不——”夜楚郁的肺腑之言,令夜楚轩大为动容,沉默了许久,方才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一把握住夜楚轩的手,逐渐收紧成冷硬的拳头,哑着嗓子道,“哥,我们兄弟俩都要好好活着,倘若有一天,真的要死一个人,那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
枫叶飞落,誓言长存
。
两人相视一笑,策马赶回皇宫。
赤焰国,焰月殿。
楚燃躺在**,一动不动的,十分难受,看来装昏也是一个技术活,尤其是在公玉琉华的锐眼之前,
说起来,都怪公玉琉华,守了她一天一夜,也不知道休息一会儿,害的她像个活死人,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厮一会摸摸她的手,一会亲亲她的额头,一会又玩玩她的头发……气的楚燃暗暗咬牙,暗道,莫非他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在故意捉弄她、?
但最让楚燃哭笑不得的,却是他不停的自言自语——
说什么,我该拿你怎么办?说什么,我真该早点杀了你?
可每次要动手的时候,却又哀怨的叹一口气,似是有谁拦住他似的,然后死死钳住她的肩膀,霸道的命令道,“夜楚燃,本王不许你死,在找到公玉九重之前,本王不许你就这么死了!你听到了吗?若是听到了,就快点给本王醒来!”
哼!爷为什么要听你的?
在和公玉琉华作对的心态下,楚燃就这么撑到了现在。
公玉琉华自然不知,早在楚燃进宫之前,就暗中携带了血琥珀,若非血琥珀的吸毒之效,怕是她现在早都一命呜呼了。
现在,除了伤口还有些痛外,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但在她晕倒之前,似乎看见御灵风……满身是血,倒在地上。
思及此,楚燃再也装不下去,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一脸疲惫的公玉琉华,然后又匆匆收回了目光,不知道在逃避什么
。
“他人呢?”楚燃稍稳心神,哑着嗓子问道。
他守了她一天一夜,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别的男人。
公玉琉华目光一暗,欣喜的心情刹那间烟消云散,默默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楚燃,然后死死的盯着她不说话。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楚燃借喝水的动作,避开他冰冷的目光,再一次重复道,“他人呢?你可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公玉琉华深吸一口气,隐忍着心中莫名蹿起的怒火,眼神复杂的看向楚燃,依旧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他现在干巴巴的瞪着她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轮到他给她摆脸色了?他一直利用她还有理了吗?
楚燃越想越生气,用力将杯子放到一边,双手一撑,作势就要从**起来,同时狠狠瞪向公玉琉华,不悦道,“你若是不肯说的话,那本王就去问别人,省的呆在这里碍了你的眼……”
楚燃情急之下,不小心撕裂了伤口,闷哼了一声,险些跌倒在地。
公玉琉华见状,忙将楚燃扶住,然后霸道的将她按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面无表情道,“王爷是问北傲太子墨非离,还是王爷您的王妃御灵风?”
御灵风不就是墨非离,墨非离不就是御灵风?
想来他早已经知道了,却还瞒了她这么久,他到底是何居心,她从未看明白过,如今倒也懒得猜了。
于是,楚燃垂下眼眸,不冷不热道,“两者有什么区别吗?皇子可否为本王解释一二?”
“有。”公玉琉华神色一冷,薄唇轻扯道,“御灵风已经死了,今早楚皇已经派人送去了巫越国,想必现在已经离开了焰都,就算王爷强忍着伤势去追,怕是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见楚燃并无太多反应,公玉琉华忽然一顿,心头忽然涌起淡淡的喜悦,语气不知不觉也放轻了,“但如果是墨非离的话,也许王爷还来得及。昨晚刺客突袭龙焰殿,墨非离趁着混乱之际,连夜带着部下离开
。楚皇得知以后,亲自带人去追,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皇宫了。”
楚燃虽然担心御灵风……不,应该说是墨非离,但现在局势混乱,夜楚郁又在气头上,她若是贸然出头,怕是会弄巧成拙,如今之计,不如先静观其变了,再见机行事。
于是,楚燃又躺在**,拉上被子,转过身,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看她一系列动作,琉华无奈的笑了笑,将床头的杯子拿走,放轻了声音道,“王爷有事的话,就唤一声殿外的宫女,容琉华先行告退……”
也不知刚才是谁嫌某人守在床边,害得她连翻身都不敢,但现在一听他急着要走,某人心头忽又有些不是滋味,当下赌气般的扭过头,冷冷的瞥向某人,不满道,“怎么才伺候了爷一晚就累了?”
话一说出口,不禁公玉琉华愣在了原地,就连楚燃也为自己的失言懊悔,连忙出声解释道,“本王的意思是,公玉皇子身份尊贵,怎敢劳皇子伺候本王,皇子尽管下去休息,本王不用皇子照料,也会活得好好的!”
若一个人始终对你恭恭敬敬的,反倒没有了嬉笑怒骂的亲切,公玉琉华勾唇一笑,略带无奈的看向她,“王爷有伤在身,琉华自当为王爷煎药,怎敢躲到一边偷懒?王爷如此生气,莫非是……”舍不得……
楚燃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公玉琉华,给他一计算你识相的眼神,但看他这副孱弱的身姿,忽又有些不忍,便佯装不屑道,“让堂堂一国皇子为本王煎药,本王可消受不起,还请皇子随便找一个下人煮药,不劳皇子大驾了……”
公玉琉华何等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楚燃的用意,幽深的目光赫然一暗,闪烁着莫名的情愫,定定的看着楚燃道,“王爷现在有伤在身,明里暗里,想杀王爷的人,怕都会蠢蠢欲动。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许多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王爷的药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是琉华亲力亲为妥当。”
公玉琉华顿了顿,丹凤眼中却闪烁着几丝微不可察的柔情,语气却依旧淡淡地道,“王爷不必担心,有琉华在一天,便不会让人伤害王爷分毫,王爷在此好好休息,琉华一会儿就回。”
当他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说着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时,楚燃心里还是蛮感动的,但想起他在她昏迷时吐露的真言,不免自嘲的苦笑几声,差一点,又被他给骗了
。
楚燃轻呼一口气,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在心底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再被他迷惑了,他为的不过是公玉九重。就算她做的再多,在他无情的眼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枚重要的棋子罢了。
失落如潮水一般涌来,让楚燃倍感窒息,当下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这时,一把小刀突然飞了进来,牢牢钉在了床边,离她的脑袋只有分毫之差,若是刚才那人想杀她,她恐怕就身首异处了。
楚燃心中一惊,连忙追了出去,却见清幽僻静的庭院中,早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样的高手,赤焰国还真是卧虎藏龙,看来她日后要加倍小心了。
楚燃转身回到房间,确认匕首上没毒后,方才拔下小刀,取出下面压在信封,打开一看,只见其上写着:
鬼王有令,诛杀墨非离,不得有误。
右护法,江漓玥。
鬼域的来信上,不仅下达了鬼王的命令,为了方便楚燃杀人,也透漏了墨非离藏身的地方。
看着右下方的青色火焰,和青奴所说的鬼域标志别无二致,楚燃眉头皱成一团,沉思片刻后,将信放进袖子里,然后披上外袍,离开了焰月殿。
墨非离,被关在天牢。
但她此次前去,不是杀墨非离的,而是寻找机会救他。
于情,墨非离曾经救过她;于理,墨非离倘若一死,赤焰国无疑得罪了穹傲国这个劲敌,到时候情势会更加危急。
所以,于情于理,无论如何,她都该救他一命,护他安然无虞。
赤焰国,后山前。
由夏入秋,长风渐渐转凉,明月结成霜,映照一抹傲然红影,在森森小径中,显得凄凄冷冷。
想当初,春风十里,娶他为妃;不过三秋,人心思忆,身份迥异
。
楚燃心头一酸,竟有些莫名哀戚,脚下的步子也渐沉重,却在一步一步的累积中,终究挪到了天牢。
天牢依山而建,坚不可摧,更有重重禁卫把守,形成密不透风的罗网,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难靠近天牢一步。
难怪夜楚郁会将墨非离囚禁在这里,确实比冰焰殿更掩人耳目,更安全可靠多了,不过她要想硬闯救人,恐怕也不太可能了。
思及此,楚燃深吸一口长,从暗处走了出来,光明正大的向入口走去,守在门口的两个禁卫对视一眼,然后颇为默契的交叉长戟,拦住了楚燃的去路。
在楚燃锐眼的逼视下,禁卫甲苦着一张脸解释道,“王爷留步,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许进入天牢,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请王爷切莫为难小人。”
楚燃脚步一顿,傲慢的扫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王便是奉皇上的口谕而来,审问牢中一名重要的犯人,若是耽误了正事,你们两个担待得起吗!还不快给本王让开!”
“这……”两个人害怕的低下头,流露出为难的神色,炎王说是奉皇上的口谕,他们若百般刁难,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大罪;但如果炎王是假传旨意,他们胆小怕事放了炎王进去,被皇上发现了以后,同样难逃一死。
两个人皱着眉头,陷入了纠结的死圈,楚燃可没空和他们废话,趁着两人不注意,身形巧移,神不知鬼不觉的闪了进去,等两人想要去追时,楚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通传夜楚郁一声,以防万一。
天牢乃是惩罚恶人,关押死囚的地方。参照佛经中记载地狱的结构,自上而下修建了整整十八层天牢。
天牢之中,烈火熊熊,死囚哀嚎,禁卫漠然,比起传说中的地狱,少了一些惨烈,却多了一丝冰冷。
楚燃上前几步,随意捉了一名禁卫,询问他墨非离的位置。
刚开始,禁卫当然闭口不言,一副雷打不动的倔样,但在楚燃的威逼利诱之下,很快就缴械投降,将楚燃带到了最底层的天牢。
第十八层天牢,在地下几十米深处,那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阴冷潮湿,到处都有乱爬的小虫子,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楚燃仅仅站在入口,都感到胃里一阵恶心翻涌,更别说在这里呆上一天
。
“好了,你下去吧……”挥手遣退了禁卫,楚燃提着一只灯笼,缓步向前面走去,心头忽多了几分悲凉。
会将墨非离关在这种地方,看来夜楚郁是真的动怒了。
墨非离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现在关在这里的是墨非离,等她失去兵权的那一天,怕是就要换成她了吧。
楚燃苦笑几声,继续向前走去。
在小路的尽处,在冰冷的栅栏后,微弱的灯光折射下,一抹长身玉立的红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第十八层天牢中,只有墨非离一人,倒也算耳根清净。地上铺的是地毯,角落放的是床榻,虽把冰焰殿的东西照愿样全搬,但任凭是谁,恐怕都开心不起来。
楚燃在原地顿了顿,鼓足了勇气后,方才抬脚走去,在他的牢门口停下。
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墨非离的注意。墨非离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但当看清来人是楚燃的刹那,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冰冷的呵斥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本宫笑话吗?本宫不需要你可怜!你离开吧……”说完,墨非离愤恨的转过身,负在身后的手却轻轻颤抖,泄露了他的内心的紧张。
都倒这个时候,她竟还想着他。
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竟还傻傻的跑来了。
楚燃轻叹一声,看着他的背影,静静道,“你这么急着赶本王走,无非是怕夜楚郁降罪于本王。不过本王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本王只问你一句,这个天牢你还想呆多久?”
墨非离微微一愣,隐忍着怒火道,“或许王爷该问问楚皇,还打算让本宫住多久?”夜楚郁这只恶毒的白眼狼,美名其曰让他作证,实则将他囚禁在这等鬼地方。哼!最好不好让本宫活着出去,否则,将是赤焰国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墨非离看似不满,实则有恃无恐,他与鬼王早有合作,如今他身陷囹圄,鬼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只须静待鬼域的人来。
“你在等鬼域的人救你。”这时,楚燃冷笑一声,道破他心中所想。
墨非离神色微变,却仍不为所动,薄唇轻抿,不置可否。其实她说的没错,现在他的人马都在琅邪峰,他还要在天牢呆多久,完全取决于鬼王,但相信鬼王很快就有动作。
墨非离猜的没错,鬼域的确有了动作,却不是救他,而是——杀他!
“恐怕要让太子失望了……”夜楚燃掏出信封,递到墨非离手中。
起初,墨非离一脸不信,但等看完信后,却是神色大变,紧捏的拳头青筋暴起,隐忍着滔天的怒火。
他算对了夜楚郁,却错算了鬼王,只要他一死,父王势必兴兵赤焰国,这一盘棋将成定局!
不过墨非离眼下最好奇的却是,“你怎么会有这封信?”
对上他锐利的目光,楚燃慌忙移开了视线,随便扯了一个慌道,“本宫的人在宫中当差,发现有人在假山后鬼鬼祟祟的,命禁卫捉住后,便再他身上搜出这封信……”
墨非离也曾在想过,楚燃前来送信,不过是想瓦解他和鬼域的联盟,但信上的青焰标志,却是鬼王下令的铁证,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很符合冷血无情的鬼王。
哼!鬼王你过河拆桥的小人行径,终究是本宫将你看得太高尚了!
鬼王,你最好能杀死本宫,否则等本宫活着回去,灭了赤焰国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鬼域了!
墨非离带着银白色面具,让楚燃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正寻思说什么打消他的疑虑时,墨非离突然走了过来,停在了楚燃的面前。
隔着一道冰冷的栅栏,他的笑容恍若隔世,沉声道,“瞒着夜楚郁闯进天牢,煞费苦心的告诉本宫真相,夜楚燃,你究竟有何目的?”
“救你
。”楚燃薄唇轻扯,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楚燃的大方坦然,反倒让墨非离微微一怔,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想要问她为什么,但出了口,却全然变了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宫不需要你的施舍!即使你救了本宫,也别妄想本宫会答应你的要求!所以本宫奉劝你,不要自作多情!”
其实,他想说,不要为本宫冒险,本宫不值得你这么做。
“救不救你,是本王的事。肯不肯走,是你的决定。本王管不了你,你也同样管不了本王。”楚燃负手而立,冷冰冰的回答到。
墨非离面色稍缓,试图劝退楚燃,“难道你以为穹傲国收手,赤焰国就安然无恙了吗?你难道没有想过,也许西越皇早有了起兵之意,现在俯首称臣,不过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只要等穹傲国起兵,巫越国恐怕也会起兵,以报昔日羞辱之仇!”
“太子只身来赤焰国,想必穹傲国的铁骑早已在边关相侯,穹傲国兵强马壮,赤焰国可开罪不起。但只要穹傲国收手,到时候,赤焰国和巫越国,无论是战是和,赤焰国都无所畏惧!”
墨非离定定看着她,桃花眼中多了些冷酷,“你说的没错,赤焰国的存亡,全在穹傲国的一念之间,但本宫为何要帮你?帮一个……敌国的王爷?”
“很简单,我救你一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毕竟战争可以随时开始,太子的命却只有一条,如果就这么死了,太子甘心吗?”
本以为够了解她,但到这一刻,墨非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她就像一团谜,永远都无法看清;她的为人处事,总会出乎他的意料,带给他莫名的惊喜;但她又像一团烈焰,明媚耀眼,却也易灼伤人,靠近她,总有一日,会被她遍体鳞伤。
可尽管如此,他还如同灯下的飞蛾,明知道会死,却依旧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天下大势,瞬息万变,非一人可以更改;胜败存亡,早有定数,也非一人可以抗衡;如果天要灭赤焰国,凭你一人之力,怕是无力回天……”
楚燃轻轻一笑,目光坚定道,“若是连斗的勇气都没有,便低头轻易认输的话,只怕夜楚燃早死在了疆场上,而赤焰国也就不会有今天
。”
墨非离沉默片刻,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低笑出声,“好,本宫答应你说服父王退兵,但本宫不能保证父王会退兵,毕竟帝王野心,非是我一人能够左右。”
楚燃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轻声道,“足够了……谢谢你……”
等楚燃走出地牢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已是暮秋时节,秋叶落,秋雨绵,给这萧条的景象,徒添了几丝凄凉。
“请王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为王爷寻伞……”禁卫甲见楚燃出来了,而雨还没有停,忙小声的问道。
“不必了,下去吧……”挥手遣退一旁的禁卫,楚燃抬脚就要离开,却见远方赫然出现一道白影,撑着一把描绘着青竹的雨伞,娓娓而来,飘然绝世。
“王爷,下雨了,该回去了……”公玉琉华将伞撑在她的头顶,笑的一派淡然,却因一把伞实在空间有限,他的半个肩头暴露在雨水中,顿时变得湿漉漉的。
楚燃沉默了片刻,忽地拉住他的胳膊,两个人若是走的近一些,便都不会被雨淋湿,所以便耐着性子,悄悄向他靠近了几分。
注意到楚燃的小动作,公玉琉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悄悄握住楚燃的手,在雨中不缓不慢的走着。
两个人行走在小径上,一时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你怎么来了?”楚燃率先开口,试图缓解暧昧的气氛。
“送伞。”公玉琉华向外看了一眼,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趋向,却为他的担心,多了一条正当理由。
楚燃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其实她是想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毕竟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托人告诉他。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公玉琉华勾唇一笑,轻轻的抬起来右手,宽大的袖子里忽然爬出一只灰鼠,对着楚燃龇牙咧嘴,笑的好不开心。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收买了小灰,楚燃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甩给小灰一计白眼,然后将它捉了回来,咬牙警告道:给爷安分点,不许再乱跑了,否则家法伺候
!
楚燃摸着小灰的脑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能在偌大的皇宫中,如此迅速的找到她,日后要是寻找公玉九重,想必也会容易很多。
想到公玉九重,楚燃脸色一变,心里莫名堵得慌,为何明明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却还是按他的计划一步步执行,难道连她潜意识里都忘记了反抗,她何时中了这么深的毒。
楚燃突然怔在原地不动,公玉琉华也停了下来,见她神色有些不对,担心道,“王爷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些不适?你重伤未愈,还是多多休……”
“其实本王有一件事憋在了心里很久,不如趁着现在,问个明白……”楚燃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公玉琉华一怔,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不待楚燃开口,率先坦白道,“我骗了你。”
“哦,你骗了我什么?”楚燃苦笑着,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真正的御灵风早就死了,府中的王妃是墨非离假冒的。”
“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派七煞调查的时候。”
“那七煞为何告诉我是真的?”
“因为是我让他说谎。”
公玉琉华声音颤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越下越大的雨,淹没了他的声音。
从他冰冷的面容上,楚燃只能看出无情,当下离开他的伞,任由雨水击打在脸上,隐忍着怒火道,“如此说来,宫宴的事,你也料得几分,所以才不去参加宴会,不想给旁人留下把柄,好置身事外。”
公玉琉华沉默半响,终是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早就知道了。”
“呵呵……”楚燃抹干脸上的雨水,试图看清他的表情,无奈雨水模糊了视线,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在阵阵雨声中,楚燃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的冷静,无比的冰冷,“那本王去的时候,你为何不阻止本王?你是不是希望本王死了,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赤焰国了,回去做你的皇子了
。”
楚燃说得句句在理,钻入公玉琉华的心里,却悄悄泛起一阵苦涩。他很想说些什么反驳她,但无奈,她所说,全都是事实,他无从辩解。
她在雨中发泄她的怒火,还有被欺骗的悲伤愤怒,他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表情淡然冷静清高,似乎她的喜怒哀乐,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楚燃挑眉看向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公玉琉华站在原地,语气淡然无波道,“没有。”
“嗯,很好。”
楚燃转过身,默默离开,想要走的一个无人的地方,理理思绪,一道伞突然移到了她的头顶,为她遮住了上方的暴雨,还没等她看清来人,一计炙热的吻已经疯狂乱了下来,狠狠啃咬着她的唇瓣,似是极力证明什么,却被楚燃一把推开。
被楚燃用力一推,公玉琉华几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隔着重重雨幕,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现着几丝痛楚,在得到她厌恶的表情后,手中的竹伞无声滑落。
煞时,无情落下的大雨,将他的衣服淋湿成一片,几缕墨发紧贴在脸上,挡住了左脸的黑莲印记,少了几分淡然,多了几分邪魅。
半响,他上前了几步,走到楚燃的面前,动了动薄唇,正要说些什么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将伞高举到楚燃的头顶,扯着嗓子道,“王爷,皇上请王爷过去,商谈北傲太子一事。”
楚燃看了公玉琉华一眼,然后接过公公的伞,淡淡道,“本王这就随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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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后文宠女猪,暂时虐下男猪,阿亲不要桑心,偶保证,就这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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