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如云的龙焰殿,如金色的巨龙盘旋而上,直冲九霄,气势恢宏。()
赤焰国最高权利的象征,龙焰殿中的雕梁画柱,乃至于一砖一瓦,无不彰显着皇家的贵气和威严
。
登上整整一百层台阶,饶是体力极好的楚燃,都有些吃不消,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扭头扫向旁边的御灵风,却见他面色自若,毫无半点不适之感,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秦厉曾派人查探,说御灵风琴艺一绝,对刀剑却十分嫌弃,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如果传言为真,那么她旁边这个健步如飞的高手又是谁呢?
轰轰轰!
震耳的雷声乍响,打断了楚燃的沉思,抬头一看,只见天际掠过几道闪电,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闷闷不绝的雷鸣声,俨然是变天之势,宣示即来的狂风暴雨,透着些许不祥之兆。
天气变化多端,人心诡谲难测,一想到龙焰殿中的勾心斗角,楚燃仰头望着晦暗不明的夜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快走吧,不要让楚皇久等了……”御灵风从她身边经过,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却也不等她,径自向龙焰殿走去。
这厮今日没吃错药吧,怎么一改往常的性子,一副冷冰冰的姿态,该不是抽风换性子了吧?
楚燃疑惑间,御灵风已经走了老远,当下收敛心神,忙追了过去。
“今日宣你进宫,都没见你这么急,现在却是一反常态,走得比谁都急?御灵风,你是故意和爷作对吗?”追上御灵风后,楚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却见御灵风直直往前走,完全把她视作空气。
好!算你赢了!从现在开始,爷也不理你,看你能装到几时,看你能忍到几时!
楚燃板着一张脸,再次追上御灵风,一路上你不言我不语,气氛显得诡异又尴尬。
好在很快就到了龙焰殿,楚燃和御灵风对视一眼,毫无默契的一前一后进入。
果不其然,她是来的最迟的。
楚燃轻咳几声,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直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
不过这样“万众瞩目”的走秀,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该死的御灵风,看爷回去怎么收拾你!
楚燃在心底恨恨的想着,随手端起一壶酒为自己酌上,仰头喝的时候,却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拦住了。
楚燃挑眉一看,正是风情万种的北傲太子墨非离,正想说几句话损他,好发泄心中的怒火,却发现他似乎比她更为不快,即使隔着一张冰冷的金属面具,她依然能感受到他面具下浓重的悲伤。
奇怪,今日是怎么了?大家都莫名其妙的?
这时,墨非离也抬眼看向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是什么话都没问,夺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了酒杯的楚燃,也懒得差人添上,便将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拖着腮帮,索然无趣的观看着殿上的歌舞,目光流转中,无意和夜楚轩的视线相撞,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鎏金长袍,袍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九条金龙,和他头上华丽的帝王轩冕相互映衬,凸显了帝王不可一世的尊贵地位,还有皇家与身俱来和贵气的威严。
此刻,夜楚郁端坐金銮殿上,薄唇轻抿,周身透着一股寒意,霸气浑然天成,只消一眼,就令人为之折服,为之屈膝,为之俯首称臣。
整个大殿之上,除了楚燃敢抬头看上几眼,其余的人,却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引颈翘望,一睹帝王天颜了。
一场宏大的宫宴,一场人心的角逐,一场权利的更迭,一场明争与暗斗。
墨非离一反常态,不但没有说嫁她的疯狂话,竟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是低头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天底下的任何酒,都无法驱散他心中浓浓的忧愁。
夜楚轩则是生着闷气,不时用阴毒的目光扫过楚燃,气得牙关紧要,却碍于楚燃强硬的身份,只能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夜楚郁阴沉的面容,隐藏在帝王的鎏金轩冕下,高高在上的冷漠表情,却是比谁都孤独寂寞。在他十三岁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一生的冷酷无情,他的皇叔借着辅政之名,将他软禁在了皇宫之中,他的隐忍退让,换来了母妃的惨死;他的纵容妥协,害的夜楚轩被迫离乡
。如今他的忍耐,很快就要结束了,所有阳奉阴违的人,所有图谋不轨的佞臣,都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承受他的帝王之怒!
再观身居高位的夜楚邵,勉强扯出几抹笑容,却是比哭都难看。当日与楚燃一谈后,他虽说与楚燃合作,却也深有顾虑,毕竟与虎谋皮,难免被虎反咬一口,但眼下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能否登上皇位?思及此,夜楚邵嘴角的最后一丝笑意消失,陷入了反反复复的纠结中。
在这几人之中,最轻松自在的,怕是要数裴玉珩了。冲着自巫越国带来的九龙茶,裴玉珩低头慢悠悠的品着,看似清心寡欲,淡然无求,然而一双锐利的眼睛,时不时扫向楚燃,透着一股冷冽与恨意。
殿外,下起淅沥的下雨;殿中,几人的心思流转。
不知不觉中,宴会竟已进行到了一半。
眼看歌舞升平,一片安详之景,谁知,夜楚轩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夜楚郁拱手道,“今日乃是皇兄寿辰,臣弟送上七彩玉弥勒,祝皇兄万事遂心。”
夜楚轩拍了拍手,十几名宫女款款而入,中间一名最美的宫女,手心捧着一尊玉弥勒,在亮光下折射出七种颜色,宛如雨后横跨天际的彩虹,绚丽无比,夺人眼球。
夜楚郁点了点头,挥手命人带下去,显然十分满意,更遑论此物乃是夜楚轩所送。
一波宫女退下后,另一波宫女涌进,只见一名红衣女子高举着翡翠玉盘,玉盘之上乃是晶莹如雪的冰莲。她画着浓艳的妆容,却不让感到艳俗,一颦一笑中,透着万种风情,卖力的扭着小蛮腰,踏着妖娆的步子而来。
一时间,吸引了无数垂涎的目光,自然也招了不少女子的恨。
比起妖媚绝伦的女子,裴玉珩显然对她手中的雪莲更感兴趣,传说千年雪莲可解万毒,得到了此物,无外乎捡了一条命。
眼见夜楚郁动心了,裴玉珩和夜楚轩对视一眼后,也很和时宜的站了起来,顺着夜楚郁心思道,“裴某一介商贾,承蒙楚皇和轩王厚爱,方能有幸在此共襄盛宴,特意献上千年雪莲,还望楚皇笑纳……”
“裴公子真是有心了……”夜楚郁唇角微勾,扬起淡淡笑容,帝王的龙心大悦,乃是对他最高的奖赏
。若是提个词当牌匾,裴家的生意怕是要更加红火了!
继夜楚轩和裴玉珩之后,众人也纷纷献上重礼,来讨夜楚郁的欢心,一时间大殿内君臣同乐,欢声笑语,将热闹推向最高氵朝。
就在人心大悦之际,夜楚轩却不小心将酒杯摔倒了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宛如惊弓之鸟,闭口不言。
一旁宫女见状,忙弯腰捡起酒杯,并为夜楚轩添上新的酒杯,又恭敬的退到一边。
“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本王不过一时手滑,摔了酒杯而已……”夜楚轩为自己酌了一杯酒,高举空中,漆黑如墨的眼眸闪烁着点点笑意,扫视着在场众人,漫不经心道,“刚才轮到哪位大人献礼了?吕大人,是你吗?”
吕建之忙摇摇头,吓得结结巴巴道,“微臣礼薄人轻,不敢再圣上面前献丑,但对皇上的忠心可是日月可鉴,对赤焰国更是一片赤诚热血,绝不敢有半点虚假,不敬,违背……”吕建之滔滔不绝的讲着,心中却是惶恐不已,暗道:莫非皇上已经知道他贪污赈灾银子一事,特命轩王暗中调查吗?莫非轩王发现了什么?
思及此,吕建之偷偷抹了一把汗,小眼神不安的瞥向夜楚邵,在收到夜楚邵的警告后,又忙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装作很强大的样子,暗地里却寻思着,该找个机会,早点将赃物退回去。
夜楚轩将目的达成,“不怀好意”的目光继续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张慕枫身上,诧异道,“那是到张大人了吗?张大人似乎还未献礼吧?”
夜楚轩的无耻偷窃行径,还在明目张胆的进行着,不过皇上不发话,谁敢出声制止。但众人令奇怪的是,明明三年前,轩王便没了这番嗜好,今日怎么忽然来了兴致,要将众人全部打劫一番。当下将同情的目光移向张慕枫,无声道:张大人,请珍重。
张慕枫微微一愣,惶恐之中,吓得连忙将老底都掀了出来,急急道,“启禀王爷,臣今日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已经托人打造成龙凤佩,可是手下人的脚步慢了些,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子时便能送到皇宫,还请皇上降罪……”
“张爱卿的一番好意,无论何时都不晚,朕随时收下了
。”夜楚郁眼睛一眯,不冷不热的口吻,说着最无耻的话,明明和夜楚轩联合起来抢劫,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楚燃突然有点理解,为何公玉琉华宁愿一个人下棋了!因为这完全不是宫宴,而是**裸的洗劫!
“嗯,如此甚好……”夜楚轩也眯着眼睛,笑的好不奸诈。虽在寿辰的最后一刻,不过这份重礼,倒也值得他的等待。要知道这块翡翠,他暗自垂涎许久了。宴会之后,便向皇上讨来吧。
张慕枫却是暗自流泪,当日藏宝阁拍卖时,他和夜楚轩同时看上了翡翠,但他实在喜欢不得了,便以高价压过夜楚轩,将上等翡翠买了下来,事后,夜楚轩竟也没找他麻烦,他本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这厮竟还在记仇。
张慕枫气的银牙紧咬,时不时的瞪向夜楚轩,夜楚轩却是视若无睹,指着一个油光满面的大臣,继续他强盗式的掠夺。
“李大仁,到你了。”
李大人明显抖了一下,然后乖乖交出一大推宝贝,夜楚轩满意一笑,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就在众人惶恐不安,夜楚轩突然将目光移到了楚燃身上,瞳仁里忽闪的狡黠光芒,宣示着下一个倒霉的人——夜楚燃!
和御灵风赌气的楚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殿上的暗潮涌动,等她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在场的大臣都将贺礼献上了,不知六哥准备了什么稀世珍宝,可否让本王开开眼界?”
“咳咳,稀世……珍宝……是吗?”没想到夜楚轩这个小人,竟然在这里等着她,楚燃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缓缓道,“本王的准备的薄礼,虽谈不上是什么稀世珍宝,但也算是无价之宝,不过……”
楚燃清了清嗓子,正想编一个正当的理由,说贺礼半路被劫了,或者不幸摔碎了,但夜楚轩显然看穿了她的“用心”,当下拔高了声音道,“六哥府中的人脚程不会也慢了点,要等到子时才能送来了吗?还是说,六哥根本就没有准备呢?”
看楚燃一脸窘迫,明白人也猜的几分,当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上生辰如此大事,炎王竟无半点表示,这不是明摆着,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吗?”不知道是谁嘟哝了一句,不大不小的传到夜楚郁耳中,夜楚郁面子挂不住了,当下表情阴沉沉的
。
“呵呵……开玩笑……”楚燃笑着打圆场,然后拍胸膛保证道,“本王府中的人,怎会是没用的废物,东西早就送到了,只是……只是……”
就在楚燃不停的“正是”时,在她袖子里闷坏的小灰,正好奇的探出小脑袋,缓缓从她袖中爬了出来,眨巴眼睛望着夜楚郁,还调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夜楚郁额头青筋冒起,细微抽搐的嘴角,证明了他此刻的无力。另外,这只老鼠怎么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啊啊啊!
殿中几位大家闺秀,却没夜楚郁那般良好的修养,一看到灰不溜秋的老鼠,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更有甚者掩面而泣,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众大臣呆若木鸡。
一片沉默过后,是一片的死寂。
静无声息的大殿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炎王竟将一只老鼠献给皇上,是暗喻皇上鼠目寸光吗?”
楚燃发誓,这个佞臣一定和她有仇,否则怎么会如此卖力的诬陷她。该死的小人,千万别让爷揪到你,否则一定碎尸万段!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小灰吓得缩回了脑袋,紧张的揪着楚燃的袖子,吓得不停的颤抖。
感受到它的害怕,楚燃低下头,担心的看着蠢鼠,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来她可以将小灰的曲折来历和广大神通告知这群无知的大臣,但这么一来,送去的老鼠,就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日后要找到公玉九重,怕是更加难上加难了。更遑论夜楚郁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会怎么虐待她家的小灰呢?
所以,小灰一定不能交出去!
楚燃纠结之时,小灰怕的直哆嗦,打颤的牙关,发出吱吱的响声,在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醒目。
“哈哈……”此刻,夜楚轩很不给面子的笑起来,同时还没品的抹黑道,“六哥该不会想夸这只老鼠是什么神鼠,可以在千里之外辨人识物吧,哈哈,在本王看来,不过是一只胆小怕事的笨鼠罢了……”
绝
!真绝!
将她最后一条退路堵死!
夜楚轩,爷上辈子跟你有仇吗?
夜楚燃气的直磨牙,却没有半点法子。
本来还有些好奇的夜楚郁,一听夜楚轩这番“肺腑真言”,当下气的脸色发青,薄唇不停颤抖,愤恨的一拍桌子,惊得众人忙跪在地上,齐呼道,“吾皇息怒,吾皇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众人这一吼,直接将小灰从楚燃的袖子中震掉,四仰八叉的爬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吱吱乱叫。
楚燃急着将小灰重新塞到袖子中,一时没注意到大臣整齐一致的动作,等她安抚好小灰后,方才发现情况不对,而夜楚郁阴沉的目光直射向她,快要将她戳成马蜂窝了!
看着黑压压跪到在地的众人,楚燃寻思着倒下装昏不太现实,便索性站在原地,挺胸抬头,与夜楚郁目光直视,毫不避让。
楚燃这一豁出去的举动,让夜楚邵在惊讶之余,却也下定了和她联手的决心。夜楚燃送老鼠侮辱夜楚郁,还如此堂而皇之的忤逆他,不就是在向众人宣示,她的不臣之心吗?虽然这一做法有些嚣张,但是正合他的胃口。
面对夜楚郁的勃然大怒,作为始作俑者的夜楚轩,倒也乐得看好戏,时不时扫向处境窘迫的夜楚燃,说不出的心情大好。原来一个人让自己快乐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给敌人添堵,看着敌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话说夜楚郁气的骨节泛白,却也不能拿夜楚燃怎么样,至少现在不能。左右衡量一番后,只好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下挥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将目光移向夜楚燃,沉声道,“六弟,朕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闻言,楚燃心中大呼万岁,终于可以将编的理由搬上台面了,当下胡诌道,“臣弟送给皇上的礼物,乃是说不得。”
夜楚郁挑了挑眉,略带诧异道,“何为说不得?为何说不得?”
楚燃神情严肃,拔高了声音道,“说不得自然说不得
。”
夜楚郁目光微敛,透着几丝不悦,阴晴不定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再一次问道,“当真说不得?”
夜楚燃迎上他的目光,依然只有一句话,“说不得自然说不得!”语罢,看夜楚郁面色不善,便又勉强加了几句,“臣弟保证,终日一日,皇兄会明白的。臣弟送皇兄的,乃是无价之宝,天底下,仅此一件,无独有偶。”
楚燃玩起了文字游戏,将众人弄的一头雾水,但碍于楚燃平日霸道的作风,谁也不敢有所质疑,但夜楚郁却明显没有这么好糊弄,紧抿着薄唇,不置可否。夜楚燃,要不是看在你手上的兵权,朕现在就将你拖出去砍了!
就在楚燃骑虎难下之际,御灵风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楚燃的旁边,朗声道,“巫越国皇子御灵风,代表巫越国送上锦绣江山图,祝赤焰国千秋万代,也愿巫越国和赤焰国能永结联盟,安定繁荣。”
堂堂巫越国皇子发言,在场的谁敢不给面子,就连夜楚郁也厉色稍缓,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待绝世画作。
御灵风何时准备了贺礼,为何在长亭没有告诉她?
楚燃诧异的望向他,希望他能给她半点解释,御灵风却是站如青松,一动不动,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
楚燃冷哼一声,隐忍着满腔怒火,扫向龙焰殿外,只见十几太监举着一副长长画卷而入,步伐轻盈,神态恭敬。
缓缓展开的画卷,犹如盘旋的卧龙,即使不太懂画的楚燃,似乎都能感受到磅大的气势,将山河尽纳眼底的豪情。
此画内容丰富,人物众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画面精致,画风质朴,别处心裁,乃当世一绝。
殿上许多酸儒,一看到此画,两眼发直,背冒虚弱,激动得险些昏阙了过去。更有情难自禁者,直接走了过去,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近距离感受着画之宏大。
一时间,画旁边围满了大臣,个个热泪盈眶,动容的肌肉颤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完全陷入了画的意境中
。
楚燃咂咂舌,默默的转过身,悄悄溜回座位,却见御灵风神色有异,一脸苦大情深的向夜楚郁挪去,还丝毫不顾忌形象的拔出簪子,在微光下折射出幽幽光芒,好像是——簪剑!
不好!
楚燃心中暗叫一声,正要阻止御灵风时,却见他突然纵身一跃,登上龙焰殿中的太子,刺向皇位上的夜楚郁。
比起忘乎所以的众人,并无多大兴趣的夜楚轩,早就发现了御灵风的不对劲,但见他真有不轨之心,气的一脚踹飞了桌子,作势就要擒他问罪。
突然,十几名太监扔下画卷,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形成一道铜墙铁壁横在他面前,让夜楚轩难越雷池一步。
“来人!救驾!快救驾……啊!”慌乱之中,一些忠心于夜楚郁的大臣,连忙扯着嗓子呼叫,换来的却是此刻无情一刀。
但见禁卫军迟迟未来,和御灵风缠斗的夜楚郁面色一变,心中暗暗叫糟,如此情况,怕是禁卫军那边也遇到麻烦了!
殿中的十几名太监,都是玄冥殿的绝顶高手;殿外更有鬼域的杀手死守,和禁卫军展开了殊死决斗。
巫越国使臣也掀桌而起,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开始对手无寸铁的大臣,展开复仇般的杀戮。
一时间,场面混乱,血流成河,杀戮不断,惨叫不止。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傻傻怔在原地的楚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滚烫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才恍然回过神来。
御灵风和三名高手围攻夜楚郁,夜楚郁渐落下风身上多处负伤,却仍然紧咬牙关拼命反抗;夜楚轩急的满头大汗,却被太监围得严严实实,无法脱身;巫越国使臣疯狂开杀,不知不觉,殿上便又多了几具尸体。
夜空中电闪雷鸣,和惨烈的厮杀声,交织成血的热度,染红了地上的锦绣江山图,早也不复当初的安乐祥和。
楚燃站在原地,一时间思绪恍惚。
御灵风刺杀夜楚郁,她作为御灵风名义上的“夫君”,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日后,夜楚郁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怀疑她,有着谋朝篡位之心。就算她救了他,他也会以为是她安排的一场好戏,想要骗取他的信任,但即使这样,楚燃还是毫不犹豫的出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冲到夜楚郁身边,一边当下御灵风的杀招,一边厉声斥责道,“御灵风,你疯了吗!本王说过了,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放你离开,为何你不愿多等一等……”
假扮御灵风的冷魅,对于楚燃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反而因为久攻不下,心中越发急躁,当下也顾不上避开刀剑,拼了命的杀向夜楚郁,白衣上又添了几道血痕。
看着失去理智的御灵风,楚燃无奈的叹了气,眼前恍惚浮现昔日的情景,无声握紧了手中的剑,却是终究不忍心冷锋相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道,“灵风,收手吧,只要你及时悔悟,本王会向皇上说情,饶你不死……”
脚在血泊中,任刀剑掠过,墨非离不动如山,隔着无数重影,定定的望着楚燃,她每一句话,都落在他的心尖,敲击着他闭上的心门,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巫越国皇子越灵风,而是穹傲国太子墨非离,唯一能告诉她,唯一能告诉自己的,只有……杀!
燃儿,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众人慌忙逃窜,场面一片混乱,一个人悄悄走到墨非离身边,小声提醒道,“太子,属下已经准备好了,事不宜迟,还是赶紧离开吧……”
看着豁出性命的冷魅,还有满心无奈的楚燃,墨非离暗叹了一口气,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一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再相见时,怕也是物是人非。
燃儿,相见不如不见,永别了。
金銮殿上,楚燃因念旧情处处留手,御灵风却是处处相逼,趁着楚燃不注意,直接刺向夜楚郁,另外两名刺客见状,对视一眼,形成左右夹攻之势,让夜楚郁动弹不得。
眼见御灵风就要得手,夜楚郁苦于无法脱身,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红影飞快掠过,眨眼间,簪剑已插在楚燃的胸口。
撑着伞的公玉琉华,刚走到殿外,便看到这么一幕,心似乎被人剜去一般,手中的伞无声下滑,踢起地上染血的剑,挥剑砍飞拦路的刺客,一路冲到了楚燃的身边
。
“阿燃,你没事吧……”
回答的他,是无声的画面。
冷魅的剑上涂有剧毒,毒快速蹿入五脏六腑,楚燃闷哼一声,死死咬住发紫的唇瓣,忍受着毒发的痛苦。
御灵风微微一怔,却是毫不犹豫的拔出簪剑,继续袭向夜楚郁,这一举动,无疑加速了楚燃生命的流失,黑色的血溅到琉华脸上,他左脸上的黑莲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散发出诡异的邪气。
“你、该死!”公玉琉华凤目一暗,挥剑挡住冷魅御灵风的攻势,严守着最后的防线,不让御灵风和太监上前一步。
这时,殿外被鬼域之人拖延许久的禁卫,也终于冲到了殿上,三下五除二,就将浴血的太监杀个精光,而御灵风也被琉华活擒。
眼见这一叛乱即将铲平,一名禁卫突然上前一步,一剑刺透御灵风的胸口。
似是感受到御灵风的离开,楚燃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见御灵风缓缓下滑的身躯,无力的跌倒在血泊中,似乎永远都不会醒来。
“不、要、啊!”楚燃挣扎着从夜楚郁怀中起来,拼命的向御灵风冲去,却感眼睛突然一黑,陷入了昏阙中。
过往的画面如闪电般掠过,如今却只剩下怀念,原来生死,是如此的,折磨人……
夜楚郁将昏倒的楚燃抱在怀中,只觉得十分可笑,没想到他处处提防的人,却用豁命救了他,如果这是为了演戏,那么未免也太真了。如果这只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夜楚郁双拳紧握,看着满是血腥的大殿,还有惨死在殿的大臣,无一例外,竟全是他这么多年来栽培的心腹,不由得暗自握紧了拳头,强忍住心头的悲痛和怒火。看来反党势力已经植入朝堂,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也该血洗朝堂清除余孽了!
这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能骗过黑龙卫的耳目,想必也下了一番功夫。夜楚郁瞥了夜楚邵一眼,不管老狐狸这次有没有放水,都注定活不了多久了
!
夜楚邵!这仇,朕记下了!
“七弟,这里就交给你了……”夜楚郁弯腰将楚燃抱了起来,坚毅的眼神直视前方,每一步都踏着血泪,每一步都无比沉重,隐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是痛下决心的时候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公玉琉华忽觉心头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他将她置于险地,为何却不忍心看她受苦?他何时变得如此仁慈?
赤焰国,焰月殿。
在夜楚郁阴鸷的表情下,周御医为夜楚燃把脉,却见她除了脉相虚弱之外,显然是女子之脉,当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冷汗直流。
“狗奴才,朕命你给她治病,你跪下是找死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奄奄一息的楚燃,夜楚郁心中就蹿起无名的怒火,不宣泄一下,恐怕会被自己的闷死。
“皇、皇上,王爷中毒已久,脉相虚弱,怕是无力回天,但恕老臣斗胆,请皇上解开炎王的衣服,以证老臣荒唐的猜测……”
夜楚郁一路上只顾着担心楚燃的伤势,早已经忘了接近她的目的,一听周太医这番话,猛地看向楚燃,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沉默了许久,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如果夜楚燃就这么死了,或者他只是揭穿她的身份,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回夜楚燃的兵权,也就有了对抗夜楚邵的筹码。
在帝王的千秋霸业前,无言对着豁命救他的人,作为冷酷无情的帝王,本就不该有的犹豫,此刻却显得十分踌躇。
当楚燃扑过来那一刻,他以为她只是演戏,随时会在背后补一刀;但等她扑过来时,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多么的离谱;当她静静躺在这里时,他才明白她所送的重礼——说不得,是为他而死无怨无悔的爱,说不得,是这份永埋心间难以言喻的深情。
看着夜楚郁阴晴不定的面容,周太医低头跪在地上,也是吓得胆战心惊,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想必也是九死一生,不由得暗暗垂泪。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际,被小猴子拦在外面的公玉琉华,也失去了等下去的耐心,随手点上小猴子的穴道,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
当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御医,还有面色阴沉的夜楚郁时,便知道楚燃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公玉琉华微愣片刻,随手一道掌风扫出,关上了身后的门,然后走到周太医身边,一掌劈向他的天灵盖。
周太医还没看清来人谁人,就已经含恨九泉。
夜楚郁目光阴鸷,从容不迫道,“公玉琉华,你这是何意?”
公玉琉华神色淡然,似乎并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杀死赤焰国的御医,对他来说,似乎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轻车熟路,有恃无恐。
只见他停到走到楚燃身边,伸出两指探着楚燃的脉相,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一旁的夜楚郁,只是静静的看着,唇角微扬,不发一言。
公玉琉华掏出一个药瓶,亲自为楚燃服药后,方才抬头看向夜楚郁,不慌不忙道,“本王是何意,相信楚皇很清楚。”
“一个他国的质子,竟敢如此嚣张,公玉琉华,你不怕朕治你的罪?”夜楚郁神色一冷,浑身散发出压迫性的气势,威逼着公玉琉华。
琉华冷冷一笑,毫不在乎道,“本王不过是帮楚皇动手,难道楚皇不想杀了他吗?”
被一语戳中了心事,夜楚郁薄唇抿成一条缝,不愿承认自己阴暗的一面,冷哼道,“除了杀他,朕还有其他选择。”
“但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公玉琉华抬眼,道出夜楚郁心中所想。
夜楚郁眼神幽深,不置可否。
公玉琉华垂下眼眸,看着沉睡的夜楚燃,继续道,“夜楚燃爱你至深,必定不会加害与你。她假装与夜楚邵联手,到时候再反将一军,便可以令夜楚邵永无翻身机会。而御灵风死在赤焰国,势必引起巫越国不满,何时举兵而攻,只是时间问题。若是杀了夜楚燃,楚皇手下,还有谁值得信任,又有多少大将可用。”
闻言,夜楚郁脸色更黑,今日的刺杀真是下的一盘好棋,将他暗中培养的心腹杀得干干净净,让他多年的心血旦夕间付之一炬
。
公玉琉华面色自若,依旧冷冰冰道,“轩王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很有力的助手和可靠的兄弟。但是楚皇舍得吗?巫越国擅长蛊毒,前任大将军就是死蛊毒之下,万一轩王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楚皇便真成了孤家寡人……”
处于被动的夜楚郁,看着眼前神仙似的男子,突然勾起唇角,邪邪一笑道,“皇子,如此大费口舌,是在为夜楚燃说情吗?你很怕朕杀了她?或者说,你对她动心了?”
“呵呵,呵呵……”公玉琉华垂下眼眸,额前的碎发遮住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轻颤的薄唇,溢出一丝丝苦笑,似是自嘲,似是苦笑,低声道,“如果,我说,爱上她了,你信吗?”
“不信。”夜楚郁眼带轻蔑,一口的否定道,“听起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朕不信。”
“为何?”公玉琉华声音又低了几分,淡然的语气中多了沙哑。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曾恨她入骨,而她也没少给你苦果吃。再说,你的眼中只有利益,就连你的人生也是一盘棋,任何人在你眼中,只有利益二字。你选择留在赤焰国,乃至于保护夜楚燃,都有你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那一天她没有了利用价值,想必你会毫不留恋的废弃。没有谁,会为一个棋子舍弃性命。”
“呵呵,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楚皇的锐眼……”等公玉琉华再次抬起头,已然恢复冰冷傲然的姿态,嘴角噙着一丝薄凉的笑容,如冰雪般难以消融,真是天性薄凉无情。
夜楚郁和公玉琉华对视,只觉此人深不可测,心中悄悄萌生几分杀念,却是紧抿着薄唇,什么话也没说,径自离开了房间。
等夜楚郁走后,公玉琉华坐在床边,摸着楚燃的头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神有些茫然。
若说爱上你了,怕是连我也不信。
夜楚郁说得没错,你只是我手上的一枚棋子,一枚寻找公玉九重的重要棋子,在找到公玉九重之前,本王绝不许你死,至少现在不能。
深藏已久的话,像是说给楚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公玉琉华轻叹一声,隔着冰冷的金色面具,在楚燃额头轻轻一吻,熟不知,两行清泪自楚燃脸颊滑落,滴落在枕头上
。
其实,她早已经醒来了。
夜楚郁心事重重的离开龙焰殿后,就遇到了匆匆寻他的夜楚轩,眼见夜楚轩一脸愁容,两人便一起到御花园散步。
“皇兄,我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但恐怕用不了多久,御灵风已死的消息就会传回巫越国,到时候巫越国势必兴师问罪。现在赤焰国局势不稳,若是巫越国兴兵来犯,内忧外患,人心惶惶,皇兄你的处境……”
夜楚轩眉头紧锁,再不复初时的风轻云淡。其实不用夜楚轩提醒,夜楚郁也知道自己的局势堪危,金銮殿上的皇位也是岌岌可危。
夜楚郁表情严肃,想说些安慰夜楚轩的话,但沉重的心情,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兄,这次的刺杀事件,显然是墨非离和鬼域联手策划,不如现在就除了墨非离,以免放虎归山……”
夜楚轩提起墨非离,让夜楚郁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墨非离无疑是一个难题,杀不得,放不得。
杀了他,穹傲国势必起兵,和巫越国形成夹攻之势,无疑是加速赤焰国灭亡;若是放了他,就等同于放走极具威胁力的敌人,到时候,随便找一个理由,举兵来攻赤焰国,又该如何应对?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囚之一字。
“皇兄,不如臣弟现在就派人做掉墨非离,一定神不知鬼不觉不留半点痕迹!”夜楚郁陷入沉思中,并没有听到夜楚轩的话。等他回过神来,夜楚轩已经走了老远。
“七弟,慢着……”夜楚郁忙追了上去,牢牢拉住他的手,沉声道,“七弟,此人杀不得,囚于天牢即可……”
夜楚轩略一沉思,也认为此计可行,两人对视一眼,准备赶往冰焰殿,却见一名禁卫急急奔来,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北傲太子带领手下不顾禁卫拦阻,一路厮杀,已经冲出了焰都……”
闻言,夜楚郁脸色大变,不禁失声道,“快,调遣五百禁卫,随朕出城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