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七年不亚于后来的人生

池田

现在,我们把眷顾家乡的目光转向家庭吧。

我的父亲子之吉在当时被称为“倔强先生”,他是个有韧劲儿、耿直的人,起初在东京湾经营海苔加工,规模也挺大,但关东大地震(1923年)后,因地壳变动等原因海苔越来越少,家业开始衰落,父亲也因患风湿病卧床。但他总说:“即使吃盐也不要别人救济。”拒绝了别人的种种帮助。我父亲韧劲儿的背后,有一股傻劲儿贯穿着,他认为正确的事都会坚持到底,不管别人说什么。父亲无论自己多么穷,都会全心全意帮助和照顾别人。父亲生性寡言,当时我们这些孩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今天我们却由衷地尊敬他,认为他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母亲与父亲不同,她在生活困顿之中也能开朗地笑着说:“我们家就是穷横纲!”[20]她总是把孩子的健康和幸福放在第一位,时刻为我们操心。她从早到晚,一天也不休息地做海苔,她需要边照顾不断长大的孩子边操持家务,当然是相当辛苦的,但她把我们八个孩子都养育成人了。这让我想起每天吃饭的往事——母亲自己常常不吃午饭,总说“忙得忘了”,可总是为我们这些孩子精心准备便宜但有营养的饭菜。她给我们吃小杂鱼的时候,让我们把骨头也吃下,饭桌上常有我们家自己捞的生海苔做成的醋腌小菜。我想,母亲是不懂学校里教的那种营养学知识的,而且那时候也并没有“食育”这样的现代概念。但在贫困之中,母亲总是尽心尽力地运用饱含着深厚慈爱的智慧,很自然地把贤明而正确的生存之道教给了我们。

顾先生曾说,对儿童而言,家庭正是“最初的学校”,父母正是“最早的老师”。顾先生还在著作中指出:“一个人在他成长过程中,总要接受来自三方面的教育,这就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它们互相联系、互相影响,而家庭教育在人的成长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21]家庭教育对孩子的人生所给予的影响非常深远。大历史学家汤因比博士在伦敦的家中与我对谈的时候,这样述怀道:“在我的记忆中,我感觉人生最初的七年与后来的整个人生一样长。我的意思是,我八十五岁了,我感到人生的前七年和后来的七十八年一样长。”“孩子在七岁以前学习很多对自己重要的东西,那比在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中能学到的所有东西还要多。”[22]我对此深有同感,我想,最初的七年与父母接触的时间最多,是构筑人生基础的重要时期。人在后来到社会中经受暴风骤雨的时候,是会毫无胆怯地直面而上还是会早早地放弃退缩?这些人格“脊骨”的形成正是源于家庭教育的影响。

本来,并不存在天生就优秀的父母。父母也是在与孩子间的实际关系中加深了爱,重要的是不疾不徐地与孩子一道前进,所以教育可以说是共育。(在日语中,这两个词同音——译者注)。创价学会的妇女部中有不少苦于育儿的年轻妈妈,我总想对这些人有所鼓励,因此几番就家庭教育发表过看法。我总强调,即便是亲子,也是一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的关系。

对孩子而言,家庭应该是可以安心和值得信赖的场所。我的一位从事教育的朋友告诉我,在日本,那些问题少年的内心深处有着很多不自信,自尊水平低。不可否认,由小至大的家庭环境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美国的马丁·路德·金博士的盟友、教育家哈丁博士也这样论述道:“有暴力行为的孩子,常认为别人不关注自己、不重视自己。从这个意义上,我认为‘关心他人’无论是在家庭层次上,还是在社会层次上,都是不可或缺的课题。”[23]在家庭中,父母与孩子接触的方式、倾注爱心的方式与孩子的人格形成直接相关。孩子是看着父母的生活方式长大的。父母处处为了他人、为了社会,努力工作,这都会引起孩子更深入的关切,他们会自然地从父母的身上学到人生的道理。

我就任创价学会会长时三十二岁,那时我已有三个孩子,老大七岁。我自己因为工作繁忙而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但在妻子的配合下,虽然时间不长,我也很注意创造机会与他们接触。我外出的时候,会给他们写信,托人带个话,回来时买些特产,总之也想了不少办法。从这些经历中,我体会到所谓倾注爱并不单纯是在一起的时间长短问题,重要的是父母对孩子考虑得是否很深入。

父母常常只按自己的想法培养孩子、对待孩子,但这容易让孩子畏缩,使他们本来拥有的个性和可能性难以发挥。相反,有时还会强化孩子“不被父母信任”“不被父母爱”的心理。我想,父母应该把儿童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尊重,在与孩子的接触中提高孩子的自尊心,使他们自由地成长。

顾先生说:“家庭教育是所有教育的基础。”请先生结合自己的实践,对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再做一番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