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下,响雷在耳边炸开!龙倾寒瞬间蒙了,无情的话霸道地充斥在他的脑海中:凤璇阳杀死了龙末!凤璇阳杀死了龙末!
“龙末……”他砰地跪倒在地,震惊地撑着肮脏的地面,惨白的脸颊掩在了散乱的长发中,那个陪伴他十数年的龙末,那个他唤作哥哥的人,死了?死在凤璇阳的手里了?“呵,呵呵。他……死了……他死了!”
尚红绣步伐沉重,在空荡的密道里声音放大了数倍,震进龙倾寒的心房。她声声泣血,哽在喉头的呜咽连不成句:“龙末为了保护我,被凤璇阳杀了!在我面前,一剑穿心!你可知晓,你可知晓!”
她一把揪起了龙倾寒,摇晃着他的衣领,这一刻,她完全失去了妇人的风范,双目龇裂,眼带凶光:“凤璇阳那畜生,杀死了龙末,杀死了龙末!我要他偿命,要他偿命!”
愤怒的声音在龙倾寒耳边炸响,他愣愣地听着他娘的嘶吼,听着他爹上来安抚要疯的他娘,他此刻的心,竟然变得安静起来
。他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是呆滞地看着双亲动作,一个在发狂般的嘶吼,一个在痛心地抱着她。
呐喊声,哭泣声,声声凌迟着他的身心!痛到了极致,他竟是异常的宁静,也许心死了,便不会痛,也不会哭了。
这世上还会有什么苦衷,会使得凤璇阳杀死了自己相伴多年的哥哥!
——“少主,风有些大,我们进去罢。”
——“少主,人多。”
——“少主,少主。”
泪如决堤,如雨落下。龙末虽然他不善言辞,可他却用他默默的关怀,陪伴了他十多年。他记得,龙末最喜欢吃鸡,他记得,龙末最喜欢夜晚到房顶去看星星,他记得,他记得……
可是!他所记得的人,记得的事,在几个月前已经死去了!
呵,所谓信任,原来,不过是一场利用。若果今日,他没有来到这里,也许他依旧沉浸在凤璇阳编织的美梦里,不曾醒来。凤璇阳成功了,成功地虏获了他所有的信任,使得他抛却了责任,抛却了尊严,抛却了自由,只做一个陪伴他身边的恋人。
可到头来,他才发觉,自己宛如一个被人操纵的人偶,没有精魂,只有一副任人摆布的躯壳。凤璇阳对他的情,是真是假,他已茫然了。若果先前,他对凤璇阳还有一丝信任,但现下却是点滴不剩!
从听到凤璇阳杀死龙末的那一刻起,他便崩溃了。龙末于他而言,便如亲人一般的存在,如今,亲耳听到凤璇阳杀死自己亲人,那是何等的痛,何等的恨!
双目立时覆上了一层汹涌的血色,双拳攥得咯咯作响!一字一句,一腔愤怒从齿间吐出:“凤璇阳,究竟是如何将你们带来此处,龙末又是如何死的。”
龙越紧抿双唇,条条青筋在脸上狰狞显现,绷出了肃杀的线条:“几个月前的晚上,我收到了你的家书,便提笔给你回信,而你娘恰巧去沐浴了。岂知还未写完,忽而有暗器袭入房内,我瞧见后,过去查看,发现暗器携着一张纸条,上头是凤璇阳亲笔书写的字,邀我子时末,城郊外见。当时我心下疑惑,想了想,他应不敢做什么,便带着剑,留了口信给你娘,独自一人前去应约了
。当时见着凤璇阳,他……”他忽而一顿,似是在回想着当时的对话,半晌后,才斟酌地答道,“他语中之意,是想我勿同他作对。但他要杀伐天下,我岂会相与,当即便拒绝了,殊不知凤璇阳那厮竟然偷袭于我!未几,我便败于他手下,昏迷过去,而醒来后,便是在此处了。”
龙倾寒愕然一惊,他僵住了身子,将目光放在了他娘身上:“娘,那龙末是如何死的。”
尚红绣似是忆及龙末身死之事,脸色唰地变白了,她攥紧了衣袖,许久才抖声道:“那一日,你爹出外久久未归,我一时担忧,便去寻了龙末,让他前去查探究竟是何回事。哪知未行得多久,凤璇阳便现身了,他派人要将我带走,龙末便与凤璇阳缠斗起来,哪知,哪知龙末他……竟被凤璇阳一剑穿心,死于凤璇阳的剑下!”双瞳突地大睁,想起那一日那血腥的画面,她怵而失控地捧着头大声嘶吼起来,龙倾寒见之,忙同他爹一块拍着尚红绣的背,安抚她,好半天,她才恢复原样,镇定下来。
双眸空洞得看不见光,尚红绣没有意识地攀上了龙倾寒的手臂,怔愕道:“子玥,你定要龙末报仇,你定要替龙末报仇!”
心,宛如被人拿把钝刀一片一片地磨,再一点一点地撒上盐巴,龙倾寒呆滞地承受着尚红绣越抓越紧的手,久久不能说话,替龙末报仇?那是,让他再一次,把剑刺入凤璇阳的胸口么?可是,他如何……如何再让自己杀死他一次。
纵使他怨他,恨他,他还是爱着他!
“娘,龙末的尸首呢?”龙倾寒岔开了话题,没有直面尚红绣的嘶吼。
尚红绣一顿,复又痛楚地偏过脸去:“不知,我瞧着龙末中剑便疯了,扑过去瞧他已经断气,但后头的事,我……我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在此处了。”
龙倾寒的双目渐渐恢复了明朗,他眨了眨眼,怀抱着一丝希望地道:“娘,兴许……兴许龙末未死呢。毕竟你后头晕……”
“怎地可能!”尚红绣双目通红,怒斥道,“当时晴天之下,我眼不瞎,这剑中未中心头,气断未断,我焉会不知!”
“晴天?”龙倾寒愣怔道,“那时爹不是子时出去的么。”
尚红绣双目忽而闪烁不定起来,她抿了抿唇,迟疑地道:“我也是待了许久,瞧着夫君久未归,方让龙末出去的,岂知凤璇阳寻来,两人缠斗了约莫……嗯,两个时辰,龙末才精疲力竭,死于凤璇阳之手
。子玥!为娘亲眼瞧着,还会有假么,你若不信,你且归去瞧瞧,地上还有血渍!再者,当时众多家丁在场,可是瞧得准确的!”
龙倾寒双眸一黯,低垂下头道:“没有,没有血渍,家丁,也尽数失了踪影。”
“你说甚?!”龙越听到这个消息愕然了,他走上前攀住了龙倾寒的臂膀,厉声质问。
龙倾寒歉疚地低下了头,将那时回到天剑宗见到的,告诉了他们。
龙越听完后,震惊地倒退数步:“他们,他们定是被凤璇阳杀死了,定是!”语调怵地高扬,愤怒从双目里射出!
龙倾寒已是愧疚地站不住脚,他何曾会想过,在他同凤璇阳逍遥江湖之时,他的亲人却在这里受苦,而他的哥哥死于凤璇阳之手!
他沉了沉呼吸,良久,方将裹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口:“爹,先时我曾在你房内瞧见了一把剑与一封信,这些……”
察觉得到龙倾寒想问什么,龙越点了点头:“那封信里头的内容,是凤璇阳所写,想来是威胁我而用。至于那把剑,是‘一剑喉‘断天意送来的,言说有人委托,但至于是何人委托,我也不清。那把剑我瞧了许久,也未发觉其中不同之处,便将其放了起来,未再管了。莫非,子玥你瞧着了里头的端倪?”
龙倾寒点了点头,当即便将自己用头上的簪子,解开那把剑的秘密之事道了出来,话语一落,龙越沉默了。
他低下头,不知思索什么,很久才回答道:“那枚簪子,其实是当时你五岁那年,救你之人馈赠的,言说要待你二十岁生辰时送予你。因着他卜卦极其之准,我未有多疑,便将其收下,之后送予你了。却没想,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是未想到,里头竟放着冥阳功。”
龙倾寒轻轻颔首,忽而脑中一道明光闪过,立时抬眸问道:“爹,龙末到来之前的姓甚名谁,可是……”话音一低,试探性地问道,“名唤,花修鸣?”
龙越因着这突然的问话而愣住了,不由自主地,他莫名地看了一眼尚红绣,而尚红绣此时也抬起了头来望着他。瞧着他们俩古怪的神情,龙倾寒心底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
良久,似是在挣扎了许久,龙越抿了抿,最后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从龙越那得到了真相,龙倾寒惊得双目大睁,若是龙末当真是花修鸣,那凤璇阳岂非是杀了他爹的弟子?!
龙倾寒吞沫一声,站立在那,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而这时,尚红绣忽而发疯一般地冲了上来,揪着龙倾寒的衣襟便喊道:“子玥,你快带我们出去罢,子玥,我不想再待在此处,我会疯的,我会疯的!我每日每夜都在想着龙末,龙末定是在天剑宗等着我,他……”
“红绣,你冷静些!”龙越抱紧了尚红绣,喝止道。
龙倾寒愕然地看着他们,为何,他娘对龙末如此关心,甚至近乎疯狂了。然则,看着双亲那般,他却是愧疚地摇了摇头,忽而重重地跪下,嗑了数个响头,语含悲戚:“爹,娘,孩儿不孝,现下实是未有法子将你们带出去,外头有凤璇阳的精锐手下把守,孩儿今日进来纯属意外。因而还望爹娘多待些时日,”目光落到了那些菜之上,抿了抿唇继续道,“多食些饭菜,切莫饿着自己,如此方有余力脱逃。待时机成熟后,孩儿定救你们出去。”
听得这声含着呜咽的声音,龙越也是个明白人,知晓龙倾寒定有难处,便将他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我们为人父母,多吃些苦不怕,怕的便是亲儿行上歪道,你五岁那年,为父便是不喜你说谎,不愿你因此而做那恶人,方会教训你,你……为父知晓法子是重了点,可我却是疼在心底啊。”
龙倾寒浑身一震,多年来,他因着这事而一直无法释怀,却没想,打在他身,其实痛在他爹的心,他爹也是为着他好方会如此。事到如今,即便知晓当初自己是被冤的,也不必告知他爹了,有些话,放在心底便好。
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龙倾寒眼里满含泪光,他父亲虽严厉了一些,但何处不是为他着想,可叹他却是被凤璇阳所欺,做了多少糊涂事。这一刻,他渐渐了悟,真正关怀你的,只有双亲。
他歉疚地拥了拥父亲,看顾了母亲一眼,唤他们尽快吃完饭后,便端着空盘子收拾下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藤米米的小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