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一声抑制不住的激动声从口中逸出,龙倾寒躲避的动作停止了,他睁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地瞧着眼前的人。
他不会认出,眼前这双眼凹陷,满是胡渣的落魄之人,是他的爹,是他失踪已久的爹!
对方的掌劲因着这话而微有停顿,但仍是收之不及,打到了没有闪避的龙倾寒身上。
但!这一掌,竟是毫无力道!
龙倾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便如被一个软绵绵的掌推了一下一般,只是肩头微微受震,站立的双脚丝毫没有因着这掌动弹,如此可见那掌的无力。
一记闷雷轰地在龙倾寒眼前炸开,惊得他无法言语,除却能睁大双瞳,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外,他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他的爹失踪已久,他一直在寻他,也让凤璇阳去帮寻。可是为何在凤璇阳口口声声说着不知他爹行踪时候,他却在凤璇阳的密道里,见着了他爹!凤璇阳,究竟为何要骗他,为何要囚禁他爹!尚有,他爹武功高强,如今竟连一点掌力都没有,这俨然便是武功被废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你是……”察觉到对方的神色有异,龙越语带疑惑地望着龙倾寒好半晌,这才试探性地道,“子玥?”毕竟父子连心,在听到龙倾寒喊出的那声爹,以及看到自己时大睁的双瞳,他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龙倾寒浑身一震,他爹认出他了!他激动得张了张唇,此时震惊之下,竟不知能说什么话
。
而这时,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龙越后头响起,语带虚弱:“子玥?相公,可是子玥来了!子玥,你在何处,你在何处!”
这是他娘的声音,龙倾寒一怔,忙绕过门口的龙越冲了进去,看到眼前这花容失色的尚红绣,他心中大痛,究竟在他不知的时日里,他的双亲在这里受了多少的苦!凤璇阳,凤璇阳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匆忙放下手里的饭食,冲了过去,娘!语带悲戚,声带呜咽。
听得这声熟悉的嗓音,纵使脸上覆了一层假皮,尚红绣还是认出了来人,她激动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搂着这个高于自己的儿子,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低声啜泣:“子玥,当真是你,子玥,子玥,你来救我们了么,你是来救我们了么!”她激动地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仿若看到了龙倾寒,便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龙越也走了过来,轻轻地将他们母子揽在怀里,三人抱在一团,痛哭流涕。
数个月的思念,只有痛哭方能缓解内心的苦楚。一家子,竟是意外在这种地方重圆,比之双亲,龙倾寒此时的心,更是痛如滴血。
凤璇阳处处瞒他,甚至将他的双亲关在此处,他的心,早已被凤璇阳的所为,磨得千疮百孔,血落不止。
过了不知多久,空寂的密道里,呜咽声才渐渐停缓。
龙倾寒用力地一抹泪痕,失声问道:“爹,娘,为何你们会在此处。”
龙越一震袍袖,还未答话,便先质问道:“与其问我,倒不如先问问你自己!龙倾寒,你老实告知我,你可还是在同凤璇阳那贼子来往!”
龙倾寒浑身一震,听到那个人名,心里竟忽地闪过了一丝痛恨,但如今面对着双亲,他却是愧疚横生,悲戚地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瞧着他不说话,龙越岂有不明白之理,恼恨地一甩袍袖,厉声喝道:“当初为父便让你离开凤璇阳那厮,你执意不愿,还同为父作对!如今,你瞧瞧我们现下的模样!你给我仔细瞧清了!”他大喝一声,揪着龙倾寒的手,拉他到门口处,指着那扇大门怒道,“瞧瞧,这是一扇门,一扇没有钥匙便不能打开的门
!”
回身一指,指着他们所处的地方道:“这是一间房,一间看不到日光的房!”怒指龙倾寒端来的饭菜,“这些菜,食而无味!”
龙倾寒的头在龙越的朗声中越来越低,愧疚,痛恨,所有的情绪从心口翻涌而上,将他仅有的镇定都疯狂夺去,他怔怔地望着这一切,脑中什么都想不到,听不到了。
一直到龙越暴喝一声,将重话出口时,他才宛如被晴天霹雳砸中一般,从震惊中蓦地醒来!
“我的武功,尽数失去!而你娘,也快被逼疯了!不惜以绝食而求死,哪知人未死成,反倒生了一场大病,差些便一命呜呼!这一些,都是谁做的,是你那心心念念,爱着的凤、璇、阳!”
龙倾寒蓦地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娘瞧。
绝食,生病。这话极其耳熟,不久他还听过!那时便是因着这话,凤璇阳与他赶回了九天教,但他却不会想到,那个绝食生病的人,竟会是他娘!
为什么,为什么!凤璇阳为什么要瞒着他这样对待他的双亲!为什么!
他的双目怵而龇裂,心中满腔怨恨,只想着冲回去,揪着那个他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狠狠地打上几拳!
是谁告诉他,他双亲失踪不明,是谁告诉他,他双亲安然无恙!
可现下,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之人,是他的双亲!这被折磨得欲求死亡的,是他的双亲!
“啊——”他朝天一吼,咚地一声重重跪地,趴伏在地上痛楚地嘶吼。
“为何他要这么做,为何!为何要骗我,为何,为何!”
“还能是为何!”尚红绣震怒地走了过去,语带悲戚,“你爹乃是武林盟主,凤璇阳要一统江湖,你说他为何如此做!”
龙倾寒浑身一震,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是极,他爹乃是武林盟主,是最能同凤璇阳作对之人,若果凤璇阳将他爹关押起来,那么便无人同他作对,而武林众人无人召集,难成大器,那凤璇阳便可有恃无恐,随意杀人
!
他震惊地张了张唇,忽而想到了自己也可继任盟主之位,便欲辩驳开口,岂知话到嘴边,猛然想起那时自己同杜信对打之事,立时浑身发冷,颤抖起来。
杜信与他从未对过招,而他复生后,也甚少在江湖上露出过自己的武功。可那时杜信却对他的破绽了如指掌,分毫不差!一种可怕的想法立时在他心里萌生,在这世上,若果说有谁能如此了解他的武功,有谁能知晓他每一个破绽,那么,除了那个人,再不做他想。
那人便是——凤璇阳!
这一切真相宛若一盆冷水,兜头从他头上倒下,他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双目空洞,瞧不见光。
凤璇阳与杜信,杜信与武林大会。
呵,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凤璇阳收买了杜信,让他打败自己,如此,盟主之位,便交予了凤璇阳之手,那么便不会再有人同他对立,江湖便成了他的天下!原来这便是为何,杜信复生前未出现在武林大会,而复生后会出现之故!
复生前,凤璇阳与自己并不相熟,因而不知自己的破绽,便是想让杜信出面,都难以保证可让自己落败。但复生后,便截然不同了!复生后的凤璇阳,与自己斗了恁多年,自是对自己的武功破绽了如指掌,因而,便可告知杜信自己的破绽,使得杜信大败自己。不,不对,尚有一人——陶槐!
龙倾寒双瞳怵而一缩,是极,那时的陶槐似同杜信勾结好的一般,两人一明一暗的配合攻击他,让他差些落败。那么,若是陶槐也是凤璇阳这边的人,很多事情便立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他打了个激灵,将与陶槐相处之事,回想了个遍。初识时,陶槐面对真正的向芊双面不改色,宛如一同商议好的一般,给向宗难堪,使得血影成功娶到向芊双。再见时,陶槐替凤璇阳作证,使得凤璇阳得以脱罪。后来有一次,在丹霞州……
是了,他愕然惊醒,那一次他曾提过丹霞州这个名字,而凤璇阳听之后目光闪烁,如今再加之凤璇阳与陶槐的关系,会不会,凤璇阳是想抢夺花家之物,是以方让陶槐去枫叶山庄。
可是,凤璇阳为何要抢夺花家之物,再者,冥阳功他已练成,莫非……是想夺回属于他们凤家之物?
如此想来,倒真有几分可能
。
但,沿着这丹霞州一事继续想下去,龙倾寒越想越是心惊,到得后来,想到陶槐以及战越之事,他竟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浑身发颤,差些便瘫软下来。
当时他曾提及陶槐乃是战越头目之事,凤璇阳闻言后脸上并无表情,话语好似还在为陶槐开脱一般。若果……若果陶槐当真是战越的头目,而凤璇阳也知晓这一事的话,那么凤璇阳这些时日里的杀人之举,是想做些什么!
他双瞳越睁越大,关于战越冤枉凤璇阳之事,他也只是从离诉以及疆域口中得知,具体情况却一点不懂。若果凤璇阳与战越的头目陶槐相识,那么这一切,很有可能便是凤璇阳在做戏,一场做给他看的戏!先让他误以为凤璇阳是被冤,让他相信凤璇阳,甚至助凤璇阳脱罪,可实质却是凤璇阳自己编演了这一出好戏,杀人的其实还是凤璇阳!只是利用了他的信任,表面做无辜冤枉状,博取他的同情,让自己替他掩饰,但实质上却是背着他做些恶事!
天空瞬时崩塌了下来!这些时日里,他的坚持与信任,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睁大了双瞳看着双亲,重重愧疚立时从心底爬上,漫上全身。此时,他才真正地看清双亲的模样,两眼凹陷,身子瘦削,原先精神熠熠的两人,现下变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
“子玥!”龙越大步走了过来,痛心地喝道,“你被他利用了犹不自知,你以为他当真爱你么!他是在利用你,使得你站在他的身侧,如此,江湖再无人可反对他!”
“不,别说了!”龙倾寒摇晃着身体,差些便要跪倒在地,他空洞的双眸怔怔地望着地面。这一切,让他如何相信,复生前的那一剑,复生后抱着他挡下火光的身影,这些爱的举动,其实全是一场利用!利用!
不,脑海里的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兴许凤璇阳并未做过这些,而关押他双亲是有苦衷的,有苦衷的……
可是,心头为凤璇阳辩驳的那一句话,在尚红绣砸过来的怒声中,被激得粉碎!
“你可知晓,凤璇阳他杀死了龙末!”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咆哮体~~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