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混沌中,似乎有双熟悉的手在他的脸上温柔地抚摸,一具温暖的躯体靠了过来,将他抱起靠在那人身上。
唇边触上柔软的双唇,水缓缓地喂到了他的口中,一声轻叹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在喃喃着他的名字,“倾寒——”
那熟悉的檀香味让他不禁沉醉,只想着能靠在他的怀里,抛却所有烦恼,安心沉睡。
“璇阳,璇阳。”熟悉的名字从他的口中逸出,但,没有人回应,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耳边是谁的叹息,谁的呼唤,似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抚摸,所过之处竟觉非常温暖,慢慢地那只温暖的手往背上而去,轻柔地抚慰着上头的疮疤,而后慢慢滑落,到了……
臀部?!
“该死的,混账!”一声大吼,龙倾寒幡然惊醒。
“叮”一声,瓷器碎落的声音旋即响起,龙倾寒闻声看去,眼前的白衣人正低着头收拾着那碎裂的瓷器。
“你是……”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怎地,不过数月不见,连我都忘了么?”那人抬起头来,翩然身姿映入龙倾寒的眼底,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宛如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
。
“羽尘?”龙倾寒惊诧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四周,青烟缭绕,朴素典雅,满眼素白,便如眼前这个飘然的男子一般,干净无暇。
“不必多疑了,此地便是医王谷。”洛羽尘将手里的瓷器放到了一边的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了锦帕覆在地上,将水渍一一擦拭干净。
做完这些后,他用旁边放置的清水静了静手,便唤人再上一碗药。
龙倾寒知晓洛羽尘的好洁,是以待他做完这些事后,才出言问他,“缘何我会在此。”
洛羽尘擦了擦手,淡淡地道:“此话当是我问你才是,你不知,我又缘何知晓。”
“啊?”龙倾寒愣了愣,这洛羽尘的性子比他还冷,常常说话让人摸不着边。
洛羽尘也没再说话,反倒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手,似是上头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龙倾寒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与洛羽尘相识那么多年,却还是摸不着他的脾气,“羽尘,不知我是何时来到此处的。()”
“昨夜子时末。”洛羽尘擦干净后,便甩了甩手里的锦帕,随手一扔,稳稳地落到了一旁的桌上。
龙倾寒一怔,疑惑道:“那不知我是如何进来的?”
“你……”方一开口,房里便响起了敲门声,“进来。”
“谷主,您的药。”一个小僮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双手递给了洛羽尘。
“喂他喝。”洛羽尘冷冷地下令,那小僮应了一声,便举起勺子作势要喂龙倾寒。
龙倾寒一惊,赶忙抢过那碗药,咕隆几下吞下肚,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药渍,将药碗递回了小僮。
小僮双手接过,处理了桌上的瓷器碎片后,便告退了。
龙倾寒这才吁了口气,洛羽尘极其好洁,又慵懒成惯,这喂他喝药之事,自然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了
。
瞧着龙倾寒喝过药后,洛羽尘便使出了缠在手上的银丝,往龙倾寒手上探去,“昨夜我尚未入眠,耳闻附近有声响,跑来观望,便见你躺在这**。”
龙倾寒一怔,忽然方才半梦半醒时那双到处**的手,还有熟悉的味道,想来必是那人将他带来这里的了。
只是那人为何不出来相见。
洛羽尘静静地给龙倾寒搭着脉,龙倾寒也没再多问,他知道从洛羽尘嘴里也探不出什么东西,洛羽尘的性子是天生冷漠,不似他这般面冷心热。若非他乃是洛羽尘的至交好友,只怕凤璇阳把他丢在这里,洛羽尘也不会管他的病,反倒会直接把他丢出谷外。
“你的气色好多了许多,只需将养数日,你身上的毒也可解了,至于你的蛊么……”
“等等,”龙倾寒忽地打断了洛羽尘,惊诧道:“你说甚?我身上的毒,而且,还有蛊?”
洛羽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银丝,慢慢地在手上绞着,“怎地,你不知你中毒与中蛊了?那你来我这作甚?”
龙倾寒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此刻是又气又恼,轻叹口气,道:“我并不知我中了毒和蛊,至于为何来此,想必是他人送我来的。是以你可否将其一一告知我。”
洛羽尘问道:“你想知甚?”
龙倾寒皱紧了眉头,正色道:“我中的是何毒,从何时开始,有何症状。”
“慢心毒,约莫月余,犯困干呕,身子变差,易生病。”洛羽尘顿了顿,又道:“瞧你这模样,近来可是吃了什么不明的药物?”
轰地一下,犹如晴天霹雳般在龙倾寒耳边炸开来,“你说甚!”这个毒潜伏的时间,以及出现的症状,是如此的吻合。一个月前,他唯一吃过的不明之物,唯有……
“不可能,他怎地可能会下毒害我。”龙倾寒甩了甩头,激动地抓住洛羽尘的手臂,急切地问道:“这是何毒,可会致人死命……”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
洛羽尘皱了皱眉,瞥开了龙倾寒的手,道:“慢心毒,顾名思义,便是让你的心律慢慢停止,而后悄无声息地死亡。因其症状温和难以察觉,是以此毒非常难得,均是采用上等的毒物夹杂炼制而成。服食之人,逐渐地会吃不进东西,接连犯困,身体变得异常之差,渐渐地中毒之人要么是饿死,要么病死,要么便在睡梦中死去。”
“不……”龙倾寒惊恐地颤了颤,那个人,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此毒是如何下的?”
洛羽尘淡淡地道:“每隔三日服食一次。”
龙倾寒瞳孔一缩,每隔三日!他记得凤璇阳给他的那瓶药便是每隔三日服用的。
“为何,为何他要如此做,为何他要害我!”龙倾寒颤抖着身子,激动地厉声喝道。
洛羽尘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至于你身上的蛊么,乃是连心蛊。”
“连心蛊?”双目渐渐变得空洞,龙倾寒失神地问道。
“不错,连心蛊顾名思义,可使双方连心,它分为子母两蛊,若母蛊死去,子蛊也会一同死去,而反之子蛊死去,母蛊则会活得好好的。”
龙倾寒自嘲一哂,无神地问道:“那……想必我身上的乃是子蛊了。”
洛羽尘没有答话,他神情黯淡地看了龙倾寒一眼,便微微地低下了头,“中连心蛊之人身上必有相同的印记,你不妨查看一下。”
龙倾寒一怔,“相同的印记?”他皱紧了眉头思索,“我自己的身子每日沐浴时都会看,怎地会出现印记。”
洛羽尘双眸微微一亮,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递给了龙倾寒,“吃下去试试,此药可引发子蛊现身。”
龙倾寒伸手拿过,便快速地吞了下去。
“你倒也不怕这是毒药。”洛羽尘调侃道。
“呵,我已身中他毒,再多中一毒,又何妨
。”药下腹后,龙倾寒的身子开始变得燥热起来,呼吸也旋即变得急促热烫。
“不若取下衣衫,查看罢。”
龙倾寒点了点头,吃力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左右看起来。
忽地,一个鲜红的印记印入他的眼帘,左臂之上,那个红莲印记妖娆绽放,同凤璇阳额头的那个一模一样!
龙倾寒已经惊呆了,他无力地靠在了床头,喃喃地道:“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你若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了,缘何还要多此一举给我下蛊。”
“兴许他是想待你死去一刻,让他察觉得到罢了。”洛羽尘无情的话幽幽传来,打断了龙倾寒最后一丝希望。
“呵呵,”龙倾寒摇晃着身子,靠在了床头,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方才你说,我的毒有解?”
“我是何人?何毒可难得倒我,但此毒非一朝一夕可解的,仍需你日后多加调养,且,不可再服食此毒,不若,连我都救不了你。至于连心蛊么,我无能为力,除非……”
“除非甚?”龙倾寒急切地问道。
“除非你可取回母蛊之人的心头血,那我便可替你制出解蛊之法。”
“心头血?呵呵,哈哈哈,心头血……”龙倾寒苦涩一笑,复生前的他,便是一剑穿过他的心脏,取了他的性命,如今,他又怎能再杀他一次。
他欠他的,这是他欠他的。
龙倾寒没有再说话,只是遥遥望着床顶凄凉苦笑。
洛羽尘道了一声,便默默地起身离去了。
龙倾寒在医王谷休养了几日,气色逐渐好了起来,只是因着心理和身体上的打击,让他意志消沉,容颜憔悴了不少。
一直到几日后,他才终于看开,去寻了洛羽尘。
“你要人皮面具?”洛羽尘有些惊诧地道。
龙倾寒点了点头,“是,还有一些你的独家秘药
。”
“你想作甚?”洛羽尘问道。
“寻他,助他。”神色坚定,但话语凄凉。
“值得么?”洛羽尘对龙倾寒的答案有些讶异,“他可是想要你的命。”
“不去尝试,怎知值不值得。”话里没有一丝温度,冰寒彻骨,溢满悲伤。
洛羽尘幽幽一叹,“你不怕你死在他的手上。”
“怕,”龙倾寒对天一望,满含凄凉,“但——我更怕他死在我的手里。”
洛羽尘怔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龙倾寒,旋即嘴角竟勾出了一个细小的弧度,用龙倾寒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真不知你们究竟谁是傻子。”
他走到房里,整理了一番,便将一个包袱丢到了龙倾寒的手里,“拿去罢。”
龙倾寒感激地接过,对他轻轻一笑道别。旋即转身,方迈了几步,便忽地停下,侧头问,“若果有一日我不幸殒命,你可会替我收尸?”
“不会。”
“是么?”龙倾寒双眸一黯,抬步便走。
“我只会将你葬在他的坟头。”
龙倾寒的脚步一顿,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而后毫无眷恋地运起轻功走了。
凤璇阳,当年我要了你的命,如今我便将我的命双手奉上。你要天下,我帮你夺天下,这是,我亏欠你的。我只望他日我身死之后,你能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叫“龙倾寒”的人,深深地爱过你。
……
待他走远后,洛羽尘收起方才的柔情,换上了一脸冰冷。他微微侧目,沉下了嗓音道:“如何?如此说法,可还满意?”
“啪啪啪”一阵拊掌声从墙边传来,一道机关声响后,一个人从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