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倾寒闻声一震,声音有些抖了起来,“爹?”

月下之人长叹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月光拖长了他的身影,孤寂的影子显得更为寂寥,背着光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但龙倾寒能从他的叹声中,察觉到他的心情抑郁。

龙倾寒犹豫了一会,便走到了龙越的面前。

瞟了一眼龙倾寒手里的剑与包袱,龙越神情一黯,又是长长一叹,“子玥,你缘何执迷不悟。”

“孩儿意已决,不会轻易更改。”龙倾寒敛下了他的双眸,平淡的眸里查不出任何的波澜

龙越心头如被堵着一般生疼,他伸手过去试图轻拍龙倾寒的肩,然而,却被龙倾寒身子一倾,巧妙地避开了。他一怔,便讪讪地放下了手,“为父并非出手阻你,你已长大,为父也不该多加管束,为父只望你听我一声劝,早日远离凤璇阳的好,与他在一块,你不会幸福的。”

有那么一瞬,龙倾寒觉得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起来,那沧桑的嗓音一丝一丝飘进他的耳眶,萦绕不去,仿佛在痛斥他的罪行,声声泣下。

但,他不悔。

他抬起眸,正对上龙越的眼,目光里满是坚定的神色,“我不悔!”一字一字咄咄而出,宛如一把巨锤,生生将一个个字锤入龙越的心窝。

龙越一怔,微微退了几步,嘴里一直喃喃喊着,作孽啊作孽,缘何你们要如此牵扯不清。

龙倾寒定定地看着龙越,目光里没有丝毫动摇。

察觉到龙倾寒没有丝毫悔意,龙越心中一痛,苦涩地道:“子玥啊子玥,你可知凤璇阳是什么人。”

“他是何人,我不在乎,我只知,他是我的恋人。”没有绵绵情话,但只需简单的一句“恋人”,便诠释了他的爱。

龙越静静地望了他许久,似是痛下决心般,一拍大腿,道:“你可知凤璇阳他其实……唉,罢了,你对‘魔月’之事了解多少。”

魔月!耳闻这个词,龙倾寒浑身一震,“爹?你……”

“你且告知我!”龙越不由分说地正色道。

龙倾寒一怔,垂下了眸,便将自己仅知为数不多的消息告诉了龙越。

龙越听完后眉头越皱越紧,双唇紧抿,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而龙倾寒则急切地唤了一声,“爹?”他知龙越一定知晓魔月是什么,是以他急需知道真相。

龙越长长地叹了口气,便背负着手,走到了前方,思绪不知飘荡在了何处

。良久,他终于痛下决心,缓缓地开了口,“二十多年前,的正道武林还不似如今这般,以天剑宗为首。那时的天剑宗排名不过屈居第二,而第一的乃是久华派。”

“久华派?”听到这陌生的名字,龙倾寒怔住了,他微微蹙起眉头,思索起来,但纵使他翻遍记忆,也想不出这是什么门派。

“你不必再想了,打从久华派出了那事后,便已没落,二十多年了,人们早已忘了那地方,不,也许确切地说,是不愿提及。”龙越的话语里透露出丝丝凄凉,仿佛孤寂了万年一般,说不清的哀楚。

“久华派门下有一名素喜着红衣的男子,名唤段书青,他根骨奇佳,极其富有武学天赋,仅凭十八岁的稚龄便打败了派中掌门,当时都被江湖人奉为新一代的武林高手,由此可见他的武功高绝。”

龙倾寒怔了怔,红衣男子,这莫非是巧合么?似乎隐隐之中又在暗示着什么。

龙越继而又道:“段书青此后便成为了正道武林的骄傲,人人都吹捧着他终有一日必能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说到这里,龙越停了一会,微微侧头解释道:“子玥,你当知,我们天剑宗稳坐了数年的武林盟主之位,自然会引发他人不满,因而……”

“孩儿知晓,那后来呢,缘何那红衣男子未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龙倾寒急切地打断了龙越。

“只因出了一事,一件引发往后灾难的事。”龙越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到过去曾发生的事情,那一幕幕的惨况,他都不忍再回忆。

龙倾寒一怔,看到龙越这般模样,想必那事定是非常严重了。他走了上前,轻拍着龙越的背,安抚他。

龙越侧过头来拍了拍龙倾寒的手,继续道:“便在众人对段书青寄予厚望之刻,他却在推选武林盟主的比武前夜逃走了。久华派一干人众岂有不急之理,以为段书青乃是被人掳走,因而他们四处寻找,可久久却遍寻不到。然,几年后,便在众人死心,以为他被人暗中所害后,他出现了,带着一个女子出现了。”

龙倾寒忽地一怔,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腾升,似乎一切的不幸便从这女子身上开始发生。

“当时段书青解释道,他不愿成为众人的傀儡,他只愿追寻自己的幸福,与心爱之人快意江湖,因而他在比武前夜悄声离开了

。而如今他已寻到了自己的幸福,期望派中长辈们能祝福他们。”

龙倾寒的眸里渐渐聚起波澜,呼吸也变得凝重起来。

龙越叹了口气,“你说,这久华派的长辈们听闻此事,哪会咽得下气,你也当知这江湖人最重面子与尊严的。当年段书青任何话都未丢下便悄声离开,众人急切寻之不到,而在多年后,带了一位女子归来言说无意武林盟主,如此这般,让那些派中前辈怎拉得下面子。当即,那些前辈便呵斥段书青,让他丢下这个女子,随同他们一块潜心习武,争取早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龙倾寒一凛,渐渐地察觉出事情兴起的端倪了。

“这段书青乃是久华派捡回来的孤儿,自小便是被大伙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而性子高傲得紧,做事从不顾及他人想法,是以他岂会是委曲求全之人,再者在心爱之人的面前,他又怎会低下头,抛下红颜。当即,他便与掌门吵了起来,后来越吵越凶,而致……唉,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声叹气后,似是忆起了痛苦的往事,龙越闭上了眼,双拳都攥紧了,“那一日,段书青意外打了掌门一掌。唉,段书青的武功极高,掌门也比之不上,那掌门当即便口吐鲜血,飞了出去。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而段书青知晓自己犯了大错,便跪下请罪。可那些派中前辈却纷纷呵斥他,要逐他出门,甚至还有人将矛头指向了他的恋人,称其为妖女,蛊惑段书青之心。当时段书青两人竟无法争辩,越是辩驳越被他人拿来说事,没多久,众人恼怒,便纷纷要将段书青捉拿关押。后来,他的恋人直觉不对,便撒出了迷烟,带着他逃走了。”

听到这里,不知怎地,龙倾寒开始烦躁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龙越缓缓地道:“于是,便这样,段书青与那位女子潜逃到了江湖上隐居起来,两人暗中结为了夫妇,过了几个月的幸福生活。几个月后,段书青以为事情过去已久,派中之人该消气了,便带着妻子回了久华派,期望能得到派中长辈们的祝福。可熟料,当他回到久华派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缟素,他一急,便要冲进去问清。岂知,忽地一下,所有的人都冲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怒声呵斥段书青他乃是杀人凶手,段书青一惊,耳闻派中人解释,他才知原来几个月前,他使出的武功过于厉害,将掌门重伤,使得掌门内伤过重,久久不治,便在他归来前夜竟咽了气

。”

龙倾寒呼吸一窒,沉声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唉……”龙越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话里有话般,幽幽地对月而望,“巧是不巧,唯有天知道了。”

话语一转,龙越又继续道:“当时众人将段书青视为了杀人凶手,言说要替掌门报仇,还厉声直指他为叛徒。这叛徒一说,段书青自是不认,毕竟他虽伤了掌门,但却为做过对不住久华派的事。因而当时怒声反驳,岂知竟扯出了另一桩事,原来,经过众人的多方打探,他的妻子竟是魔教中人,而众人便认为段书青乃是与魔教妖人勾结,暗害掌门。”

龙倾寒直觉心跳都漏跳了一拍,胸腔忽地鼓鼓做疼,咚咚作响,“后来呢……”说完这三个字,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便是心也变得冷了奇了。

“后来?后来两方便打了起来,当时他妻子怀了身孕,他顾及到妻子肚里的孩儿,自然放不开手,很快便负了伤。看到自己的夫君受创,那女子自然恼怒,当即便不顾一切地洒了毒烟,瞬时毒翻了数人,带着段书青潜逃。你可知,当时武林并不似现今这番,正道与魔道互不牵扯,那时两道之间早已相互仇视许久,是以耳闻那女子乃是魔道中人,众人自然愤恨。”

“那……段书青可有嫌恶她?”龙倾寒颤颤巍巍地问道。

“没有,”龙越又叹了一口气,这口叹气似是愤懑又似是欣慰,“那女子在打斗时动了胎气,又因放出毒烟,自己吸食进去的缘故,差点一尸两命。”

龙倾寒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明明不冷的天,他却觉得浑身发颤,似是身临其境一般,心口做疼。

“当时段书青见此情况又是担忧又是气愤,照顾妻子时才发觉她身上也负了伤。思及那些人对他的冷漠无情,他渐渐地变了性子。他带着女子回到了女子的家里——魔教,而后,便从岳父手中接管权利,将正道武学同魔道武学融化,创立了一门独步天下的武功,短短月余,便成为了雄霸一方的魔教教主。”

龙倾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双瞳大睁,惊诧地问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后来……”龙越幽幽一叹,“后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