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家属们全部进入山凹里后,我命令所剩部队和一切能参加战斗的人员马上占领山凹四面的山岗,做好战斗准备。部队接到命令后,迅速进入了山凹,占领了四面的高岗,架好了所有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青年学生们把弹药送到了阵地上。

部队这么一撤,林子里人警觉了,原本寂静的林子里传出了人踩在枯树枝上的“嘎巴”声,这时“老狼嘴”里仍没有动静。

我心中画魂,难道估计错了,土匪们没在“老狼嘴”设埋伏?

赵排长说:“要知道沟顶上没埋伏,这些搜索的士兵不派出去就好了。”

事后得知“鬼王”在天黑的时候就已经把队伍埋伏好,在长达一里地左右的沟两边山岗上,他埋伏了两个排的兵力,而且准备了大批的手榴弹、滚木和雷石。在沟的两头各埋伏了一个排的兵力,妄图在我们进沟后,前后一堵让我们成为瓮中之鳖,这茬子安的是挺老啊!

我的三个哥们带着士兵,分三路向沟里搜索的时候,“鬼王”早已得到消息,他是有意把队伍撤到后边,叫搜索部队过去,然后队伍又返回山岗等待车队进入沟里,没成想他们的行踪被我们发觉,车队不但没进沟,反而隐蔽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鬼王”确实挺鬼,打仗之前他居然想起了攻心战,在林子里破拉三声地喊了起来:“对面的弟兄们姐妹们,你们听着,虽然你们号称什么‘老部队’,其实我知道你们是营口58师的军官家属。你们已经被包围啦,我是“虎牙山”的‘旋风’,也是人称‘鬼王’的大石桥保安团长,我的舅舅就是沈阳的陈长官!”

他见对面没出声,以为叫他忽悠住了,口气更大了:“弟兄们姐妹们,我知道你们投降也是被迫的,看在你们都是老弱病残和妇女的份上,我挑了三条道任你们选。第一条是你们不要投降解放军了,他们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原来的穷八路吗?他们不会善待你们的。上我这边来,我带你们到沈阳找我舅舅去,保准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第二条道就是把你们手中的金银珠宝留下,大爷我绝不为难你们,把你们平平安安送出‘老狼嘴’,咱们各走各的路。如果这两条你们都不走,那就只好走第三条路,我知道你们只有一个排的兵力,大爷我有一个团的人,搁人堆也堆死你们了!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到时候不回答,可别怪大爷我不客气,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身在小马蹄岭上的我们,听了他这夜猫子似的一通嚎叫,真是又气又可笑,就连家属们都忍不住乐了。

李科长老婆说:“这小子真能忽悠,他舅舅是陈诚,那我舅舅还是蒋总统呢!”

我趴在一块大石头的后边冲他们喊道:“杜团长,我知道你号称‘铁拐鬼王’,原本以为你是条江湖好汉,没想到你是一个大忽悠,我们家属说啦,你舅舅要是陈诚,那她舅舅就是蒋总统,你这话呼悠得太大劲了!我知道你有一个团的兵力,可你们保安团二百来个人,净些破枪能吓唬住我们吗?‘张老虎’和‘独眼虎’的事你听说没有,奉劝你一句,识相的滚远点,大爷我也没空陪你玩!你那三条道不用十分钟,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一条我们也不走,只有一条道,那就是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那两只死虎就是你的榜样!”

林子里的枪声爆豆般的响了起来,马蹄岗上积雪飞扬,岩石上火星四溅。

面对敌人的疯狂射击,我没有叫部队还击,因为我知道单凭他那百八十人是不敢冒然进攻的,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火力,听听其它方向没有枪声。我把所有的机枪都集中在冲林子方向的山岗上,告诉机枪手们:“听我的命令再打。”

林子里的“鬼王”见我们没有还枪,叫手下一个班长带着十几个人猫着腰冲出了林子。

林子下是条小河沟,马蹄岗又是一个陡坡形,没有大树只有灌木和杂草。

赵排长说:“打吧?”

我说:“不,非得叫他们冲到坡上,咱们给他一下子窝老(报销)。”

这时我发现有几个老板子拿着洋炮(火铳)也趴在岗上的石头后,心生一计,叫他们放枪。老板子们听后,“通通痛”地放了几枪,林子边上的十几个人赶紧缩了回去。

正在这时,“老狼嘴”的南沟口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冲锋枪,机枪的响声连成一片,几乎听不出个数。我知道这是宋大哥他们和敌人遭遇了。

林子里这伙人猫着腰端着枪向山岗上冲来,一直过了小河沟,当他们只听到几声洋炮的响声,没听到其它的枪声后,愣楞地站在河沟边,林子里的“鬼王”一见冲这伙人喊道:“弟兄们,冲啊,谁抓到女人就归谁!”。然后从林子里又钻出一个班的匪徒,两个班三十余人的队伍成扇形向山上扑来。

小马蹄岭虽然叫岭,其实不过是一个高不过百米,方圆不足几百米的小山包,只不过地形独特罢了。“鬼王”的队伍越过河沟很快就开始爬岭,距离越来越近,80米……60米……50米,匪徒们的狰狞面目在月光下都看清楚了,赵排长说:“打吧。”

周科长也说:“再不打就来不及啦!”

我仍有点不死心,“鬼王”的大部队还没有露头,本想再等一等,可是距离已经只有三四十米了,只好下令“打”。

我这一声“打”字出口,岭上的十余挺轻机枪,两挺重机枪加上冲锋枪爆豆般地响了起来,老乡的几杆洋炮也跟着凑热闹,“通通”地响个不停。十余门迫击炮一齐响了起来,拖着红色尾巴的炮弹飞向了林子里。山坡上处在没有任何掩体的团丁们,还没来得及还枪就纷纷被打倒在地,只有在河沟边的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跑回了林子。三十余名团丁就这样全部被报销在岭前的坡上,有几个受伤的在地上扭曲着身子,想往山下爬,结果被机枪手又点了名。

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但是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炮击的林子里不见人影出现,我一拍地上的土说:“不好,马上注意其它方向!”

士兵们急忙撤往其它的方向,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除了大道方向外,后背和侧冀的小山坡上,团丁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我明白啦,这伙土匪用的是声东击西的战术,不怪老乡说,小日本子几次专门围剿他都被他逃脱,苏联红军进东北时也打了他一次,但也没打着他。

其实这个“鬼王”倒不懂得什么“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只不过是由于他是惯匪出身经验丰富罢了。在一伙匪徒越过河沟犹豫的时候,“鬼王”给他们打了一通气,同时又叫手下的弟兄呐喊助威。这时我还真就上了他的当,以为他要集中兵力拼死一搏,岂不知在一伙匪徒刚往上冲的时候,他已带着两个排从林子旁的山岗后飞快地跑向我们的侧翼和后方。如果他在林子里留几个人炮一响就哭爹喊娘虚张声势,那他的这次偷袭恐怕要成功了。

赵排长听到我的命令后留下一个班继续监视正面,由我和他各带一个班从山凹处跑向侧翼和后方的岗上。

一个战士到岗上刚喊了一句:“都在这哪!”就被一枪打倒在地,我们冲到岗上马上卧倒。往下一瞅,足有七八十人猫着腰冲到山半腰,机枪和冲锋枪马上响了起来。这伙土匪看样子夜战经验相当丰富,岗上的枪一响马上趴在地上或猫在树棵子的草丛后,不时放着黑枪,战士们已经出现了伤亡。

打夜战是土匪们的拿手好戏,这些人不但枪法准而且非常狡猾。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说,而且还不时的用枪挑起了破衣服,或者把衣服披在小树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很象一个人。战士们的枪一响,那边的枪流子马上就过来,相持不到十分钟,战士已有二死五伤。

赵排长气得火冒三丈,冲岗下喊道:“陈诚的‘外甥’,你他妈的要是男子汉就冲上来!咱们真刀真枪干一场,这么躲着打黑枪算他妈什么英雄?”

对面岗上的树林子里又响起了“鬼王”那夜猫子似的破嗓子:“小子,沉不住气啦,好戏还在后头呢,你要不服气冲下来试试?”

赵排长一听就要带人冲下去,我拦住他说:“这是他的激将法,咱不能上他的当。只要你一露头,保准就挨枪!”

身旁的一个士兵用枪顶着帽子,刚举了起来,就听“砰”的一声帽子被打飞了,气得赵排长趴在大石头后边冲山岗子那边狠狠的打了一梭子。

“迫击炮能不能打?”

“距离太近。”

“对面的山岗子呢?”

“勉强可以。”

“那好,就用炮把岗子那边陈诚的外甥轰出来!”

迫击炮手听说后一阵猛烈地炮火,从岗子后边跑出来几个人,机枪手抓住时机一阵猛射,人影相继倒下,我方有一个机枪手也负了伤。

周科长爬到我和赵排长的跟前说:“总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看咱们不如居高临下一个猛冲就能把他们消来!”

“我看行,窝在这里光挨打,不如杀他个痛快!”

“不行,咱们的职责是保护家属,在这危难的时刻不能离开家属半步。如果咱们冲下去,家属们怎么办,一旦敌人溜上来,家属不得受损失吗?”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是时间长了,咱们的伤亡越来越大,到时候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了。”

“咱们的人数太少,敌人数倍于我们,一旦兵力分散敌人将有机可乘。不如固守在岭上,利用有利地形和他们打消耗战,反正咱们武器好,弹药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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