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不可测。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不了到时候遇到难事,一问三不知摆脱它。
秦立夏虽然曾想象过数次登上金銮殿的场景,但想象里总会多一个人。
如今自己走进金銮殿,感觉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说不紧张是假的。
还好。
走到最前方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家大小姐。
唐清柔朝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平时温柔的笑意,让他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秦立夏不敢走到最前头去。
干脆就在唐清柔旁边止步,朝着玉阶之上跪地叩首。
他见过天子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
但为了符合自己地主的形象,他还是在跪地的时候,轻轻地颤抖了几下。
果然听到人群里,传来窃笑声,他也没有在意。
“爱卿平身。”
“谢陛下。”
秦立夏站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寻找着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咳咳!”
听到旁边李公公的假咳声,他恍然想到,自己不是来找地方看热闹,是来谢恩的。
又连忙跪了下去。
“多谢陛下提拔!微臣一定不负皇命,谨守商者本分,绝不以次充好、偷税漏税……”
“秦爱卿,你如今身为皇商,便不必再缴税了。”
天子打断了他的话。
身为皇商就不用交税了?
秦立夏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条恩典,但不交税相当于从国库掏钱,也就是掏天子兜里的钱。
总感觉不踏实。
回到酒楼后,得和小满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董家不交税上下打点,还藏了那么多私财,他家不交税又不打点,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惹人红眼。
再说了。
拿天子的国库的钱补贴秦家,他越想越不踏实。
“秦爱卿,你的位置在左手边倒数第二排,明日朝会记得站队位置。”
天子朝着唐丞相所站的这一队比划着。
“谢陛下提点,微臣铭记于心。”
秦立夏站起来就要往后退。
大殿之上,自然是不能把屁股冲着天子的。
除非想让自己的脑袋就会挂在脖子后面。
“爱卿止步,朕有一事想请教你。”
“不敢,陛下请讲,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秦立夏扯着文邹邹的话,说得有些咬嘴。
后悔小时候,肚子里没有多揣些墨水,生怕一开口显得没文化。
“方才,姚尚书与夏爱卿为同州六城移民一事,争吵不休。”
听到这个问题,秦立夏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偷偷看向还在正气鼓鼓地互瞪对方的两个大人。
六部尚书仅次于正副丞相。
站在最前面,浓眉倒竖、颇有行伍之气的,应该就是姚尚书了。
再看另一位,站在队伍中间,看发髻应该是一位文官。
朝堂之上,文武官职互呛是常见的事。
秦立夏想要端平这碗水,可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他确实不能假装没听见。
“秦爱卿,你虽不是出身市井,但也不像姚尚书与夏爱卿一样,出身名门望族,对于移民一事,朕认为你的建议更可取。”
“同州六城的男丁已尽数被突厥所害,如今双方大战还未停歇,但同州六城也不能只有妇孺没有男丁,朕便想着是引入男丁还是将妇孺迁出,姚尚书说迁出免受兵害,夏爱卿说迁入固守边疆,秦爱卿,若你是那些百姓,你更喜欢迁入还是迁出?”
第一次上金銮殿,就遇到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
秦立夏觉得天子让他处理这个问题,未免太高看他了。
他又不是小满,做不到圆滑处之。
“陛下,微臣认为,故土难离,那些原本在北境边疆城池的人,并没有因为每年可能遇到危险而离开,他们是不想走的。”
秦立夏是个老实人。
众臣听到这番回答,都在心里得到了一致的判断。
换作旁人的话。
一定和稀泥,谁也不得罪,也不必承担责任。
“秦大人,那些妇孺的丈夫儿子都死了,让她们迁移到他处,改嫁另谋生路不是更好?”
姚尚书咄咄相逼。
“同州六城可不像是蜀内富阳,乃是风调雨顺的地方,只要给她们一处好去处,定会愿意。”
“姚大人的意思是,她们刚刚遭遇了丧亲之痛,就要依靠改嫁来另谋生路?这是生路还是死路?”
秦立夏不理解。
在富阳,上战场当兵死了的妇人不是没有。
相反,历朝历代出战事,在剑南道征兵数量最多。
他也没见过哪家男人死了,妇人便只能靠改嫁来过活。
“姚大人此话,可真是太瞧不起这世间的女子了。”
“再者说,要改嫁也不一定要迁离故土,迁入新民不是更合适吗?六座空城,大把的田地,只要减免赋税,军民一心对外,我相信不少人愿意前去。”
秦立夏讲不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
有地有粮有钱挣。
流民那么多,不信填不满六座城池。
“秦大人果然是商人想法,陛下,臣认为还是先将妇孺迁出,等到战事平定,城中安排驻兵更为妥当。”
“朕再想想。”
天子见众臣谁也没有附和秦立夏的话。
朝着唐丞相看去。
“陛下,秦大人话糙理不糙,姚尚书担心战事过长,导致民心不稳也是实情,不如先行询问当地幸存者的意愿,他们是愿意留下来还是愿意离开,再行决定去留。”
唐丞相看似和稀泥。
但在场的都知道结果如何,都等着陛下决断。
“那便依丞相所言,朕让同州刺史去调查民意,再做定论,众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无事。”
姚尚书输人一阵,拉着长声应了一句。
“爱卿们既无事,那朕正好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天子按住扶手,身体前倾,脸上露出笑意。
“昨夜,唐清柔唐爱卿找到了董家私藏秘宝之处,于国有功,朕特封她为六品互市监,掌管天下商行各业规矩与税收。”
“明日起,便可登金銮殿上朝,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天子扫量着文武百官,目光落在王氏子弟的身上。
董继武与王氏六人的关系还说不清道不明。
这个节骨眼上给唐清柔一介女流升官,他们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至于其他的声音……
唐丞相目光如利箭一般,谁敢说一个不字?
他们来上朝的时候,都看到一箱箱金银宝物往宫里搬,正值国库吃紧,立下这么一个大功,官升三级真不多。
只能说唐清柔够幸运,刚做官才半年,就从八品地方官升到了六品。
还好只是管商行贱业的,他们自然也就乐得做顺手人情。
“微臣没有异议!”
文武百官异口同声。
天子朝着唐清柔使了一个眼色。
唐清柔马上跪拜。
“微臣领命,叩谢皇恩!”
“唐爱卿平身,众爱卿无事便退朝吧,秦爱卿,你留下,朕有话要与你说。”
还要单独聊聊?
秦立夏想到被宣进宫里的小满,心里有些着急。
但也只能听从天子命令。
待到百官散去,天子走下玉阶来。
正准备带人往上书房方向走,聊聊任秦小满为公主们的夫子一事,探探秦家有无攀龙附凤之心。
温嬷嬷疾步而来。
“陛下,娘娘请您散了朝,前去御书房,有事相商。”
皇后动作够快的。
天子伸手拍了拍秦立夏的肩膀,露出得逞的笑容。
“正好朕带上秦爱卿一起去。”
天子与皇后商量事,带上他一个外臣?
秦立夏认为这很不得体。
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