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天刚蒙蒙亮。

长公主府的演武场上,便传来阵阵呼喝之声。

半夏站在十丈外,一眼不错地望着舞动银枪的长公主。

一阵冷风拂过,院子里的杨柳枯叶飘然落地。

“喝!”

长公主一枪捅穿数片落叶,结束了晨起半个时辰的锻炼。

“昨夜乍冷,我还以为入了冬,今日的赏秋宴要变成赏冬宴了。”

长公主的嘴里呼出阵阵白气,笑着打趣一声。

“公主,昨夜北郊下了一场小雪。”

半夏适时开口。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微敛,朝着北郊的方向看去。

“难怪今日的北风刮得如此寒凉,竟是九月飘了雪。”

往年北郊也是西安最早落雪的地方。

但她印象里,最早也要进了十月中期才会飘雪。

“真的是小雪?”

她又确认一遍。

“只盖住了地皮那么深,钦天监说,是从北境飘来的云,吹来的雪。”

北境九月飘雪并非稀罕事。

但长公主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这两年灾情不断,此时京城北郊便飘雪,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半夏,你告诉唐川贝,厨房的事,今日由他全权负责,我去宫中一趟,若是未能及时赶回……便让宾客们自行观赏。”

秋宴定在今日,正因今日是难得的休息日。

没有主人家招呼的秋宴,多少有些失礼于人。

可此时也顾不得太多。

长公主吩咐完便去换了朝服。

等她出门时,半夏已经传完话站在原地等候。

“公主,唐夫人来了。”

一名侍卫急忙跑来汇报。

“这么早?”

长公主微愕,三步并做二步朝着大门小跑而去。

到了门口,便看到唐夫人与唐丞相,并肩站在大门处。

未见唐家马车,只有一匹黑马。

唐夫人身着轻便常服,不像是来参加秋宴的,倒像是来串门的。

再看唐大人穿戴整齐的官服,她瞬间了然。

“看来公主和老唐想到一处去了,你们速去速回,今日秋宴我来招呼。”

唐夫人也没客套,拍打着染霜的鬓角。

“公主,稍后我家的丫头小子们就到,今日的赏秋宴,一定给你办得热热闹闹的。”

“多谢。”

长公主一抱拳,与唐夫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有唐夫人主理家中事务,长公主再无后顾之忧。

与半夏和唐丞相一同骑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去。

唐夫人站在门前望着一行三人走远,转头望着长公主府的偌大却非常冷清的门楣,不免轻叹一声。

“要是公主府有个能够打理内院的驸马就好了。”

原以为,近年来削藩、增军,大乾内部逐渐安定下来,只等长公主兵权逐渐交给天子,而三位公主长大立了皇储。

长公主府便没有以前那么惹眼,公主能够退居幕后的轻闲日子。

闲得慌还能觅得一佳婿,过继一位皇族宗亲,过上儿孙绕膝的生活。

谁知今年灾祸四起,突厥还蠢蠢欲动……京城内九月飞雪,实乃凶兆!

“公主今日这一去,又要忙了。”

预防冻灾,从官到民,上上下下需要打理的事情太多了。

唐夫人要想到朝堂里的千头百绪,伸出手指压压了鬓角,不再去想。

又在门口站了片刻,直到身上披的大氅都泛起了寒意。

唐家马车终于急行而来。

“母亲,你要换的衣服我带了五套来,你看够不够?”

“大娘,今日天寒,快去里面歇着……”

唐家姑娘们下了马车,就像到了自家一样,不用侍卫引路,便簇拥着唐夫人,往门内走去。

前往唐家女眷每次来长公主府留宿的院子而去。

……

皇宫内。

天子听完侍卫汇报北郊飘雪一事。

又听完钦天监说今冬恐有冻灾,难得不上早朝被吵醒的起床气越发严重。

可他又不能释放,只能憋着,心里又惊又恼。

夏时的旱灾和涝灾,靠着国库的积余和各地的募粮,算是熬过去了。

还没等缓过劲儿来冻灾将至。

他忍不住怀疑,老天爷是否看他这个天子不顺眼,故意跟他作对。

“朕记得今日长姐要在府中待客?”

长姐为了替秦家造势,这场秋宴可是准备了好几日。

冻灾还未可知,长姐或许不会来帮他出谋划策。

要不,他趁机去长姐府上转转?

可是想到长姐要是为了秦家而置他的烦忧于不顾,他还特意去长姐府上,让人误会是为秦家撑腰,那岂不是便宜了秦家?

正纠结时,小李子高声大喊。

“长公主求见!”

“唐丞相求见!”

天子腾地一下站起来,脸上的笑意根本控制不住。

一个箭步往大殿门口冲去。

“长姐,天寒地冻,你怎么来了?”

“听闻北郊飘雪,特来与陛下商议,如何让民众防寒。”

天子听到长公主的话,眼中也带了笑意。

果然在长姐心里,他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长姐和丞相别在外面站着,快里面坐着说话。”

……

秦氏制衣行。

秦小满绕着空地快走一圈,浑身冒出热汗,这才感觉热乎了许多。

“昨夜一下子就冷了许多,终于有深秋的感觉了。”

昨晚从府衙回来,沈别驾没多久便送来了制衣的尺寸。

想着这些衣服要呈送给天子,除了准备普通的样式以外,还要再准备几套符合当下审美的精致羽绒服。

他便没让余蔓儿她们加班,等到谢家姑娘们到了再说。

“反正距离穿羽绒服的时节,少说还有一个半月,来得及。”

秦小满走到收拾好的一间制衣房。

经过昨晚的努力,和今早新一班女工们的缝制。

桌子上已经堆了五六套不同尺寸的样衣。

秦小满取了两套,装到两口麻袋里,差谢良夜,通过谢家的送信渠道,与他给来福叔的书信一起,送到富阳的工房去。

“如今富阳只剩下来福叔和川柏他们守家,撑起制衣行这一摊子倒是没问题,只是……”

管理方面,还需要安排一些人手。

“唐叔……”

“唐门不教制衣,川朴的绘画是天赋。”

对于唐叔的回拒,秦小满心里也有所准备。

毕竟唐门的弟子大多是男的,而制衣的大多是女子。

“现在只能希望,谢家的姑娘不要嫌我这里的庙小,能把她们留下。”

除了谢家,也不知还有哪些可以用得上又能信得过的人手……

秦小满正思考着,谢良夜驾马狂奔而来,满脸喜色。

“秦公子,她们来了!”

来了?!

秦小满心中一喜,听到了马蹄声朝门口望去。

当看到门前一字排开六辆马车时,他狐疑地看向谢良夜。

“谢二哥,你请了几个侄女来帮忙?”

走远路的话需要在马车里歇息,一人一辆马车足够了。

六辆马车坐两个人?

多少有些……奢侈和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