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舒蝤鴵裻”醉儿将李青画那边安顿好了之后,立刻就又过来了这边。

李青歌正自衣柜边发愣,听闻叫声,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又将香囊放进匣子里,然后重新放到衣柜最里面。

醉儿已经走了过来,堆着笑脸,带着几分讨好的问,“小姐,你在找什么吗?让醉儿来吧。”

李青歌关了衣柜门,回身,问,“画儿睡了吗?”

“嗯。”醉儿点头笑道,“小少爷定是玩的累了,平时要哄半天才能入睡,今儿个一躺倒,闭上眼睛就着了,真好。漩”

“嗯。我这里也没别的事,你自去忙吧。”李青歌道,重又回到**,执起书,就刚才未看完的半页,继续往下翻阅着。

“小姐。”醉儿站在床头,欲言又止。

“嗯?”李青歌状似漫不经心,又翻了一页鹚。

醉儿心里有事,一早她发现红喜做贼似的出现在了小姐的屋子里,本想说与小姐,结果事情还没说,倒先与红喜干了一架,还差点引火烧身被撵了出去。

这不,事情过后,她心里又纠结了,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只傻傻的愣在一旁,神情纠结的想死,最后,见李青歌完全一副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李青歌似乎一惊,“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小姐,”醉儿摇头,硬是跪着不起,“有些话不吐不快,但奴婢若说了,冒犯小姐的地方,还请小姐恕罪。”

李青歌轻轻一叹,其实,醉儿要说的话,她心里早已知道大半,只是不想理会罢了,但见这丫头如此死心眼,不得已,她将书放下,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将醉儿扶起,“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那——”醉儿眸色一亮,就冲小姐这句话,她也要将自己心里的话掏干净了,“小姐,你知道吗?不是我故意找茬,实在是红喜那丫头太过分,她——她今天一早偷偷进了你的房间,若不是被我逮着了,还不知她要做什么呢?”

听她说话倒豆子似的,李青歌浅浅一笑,“她能做什么呢?”然后,挨着床头就坐了下来,神色并未见半分动容。

醉儿听言,却是惊诧的了不得,“小姐,她一个奴婢,就敢私自进小姐的闺房?这还了得?你若再不处置,只怕以后比这还要离谱的事,她也能做的出呢?我看呐,她眼里根本就没有小姐这个主子。”

她真是急死了,小姐要怎么提醒才能开窍啊???

李青歌犹自淡淡笑着,“那你倒说说看,她还能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

“小姐?”醉儿讶异的瞪大了眼睛,“你非得醉儿将话挑透吗?你......小姐,难道你还看不出,红喜那贼胚子,她......她在打大少爷的主意。”

李青歌微挑眉梢,似嘲似讽的弯起唇角,“那你觉得,她能成功吗?”

额,醉儿一愣,想了想,摇摇头,“这个,不知道......红喜那蹄子就是个狐狸精托生的,狐媚的手段多着呢,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是,万一她使了什么下流法子,勾上了大少爷,那......咱们......”

醉儿欲言又止的看向李青歌,生怕自己的话又惹恼了小姐,可是仔细瞧着,也只见她清丽面庞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并未见半分羞恼。

红喜有那个本事吗?李青歌心中冷笑,前世之事,她已然知晓,红喜她没那个本事,不然也不会给了高逸庭的老子——高远做了第五房小妾了。

“小姐?”

“红喜比夏姑娘如何?”李青歌突然挑眉笑问。

醉儿一怔,“夏姑娘貌美如花,美如天仙,都说是仙女下凡的呢,红喜那蹄子怎么可能比的上,就算给人提鞋,怕也不配。”

醉儿很是不屑与鄙夷。

“这就是了。”李青歌哼道,“是人都有眼睛,红喜与夏之荷乃云泥之别,大少爷眼睛不瞎,自然知道好歹。”

一句话将醉儿堵了个结实,“可是——”

红喜不行,那夏之荷就能勾搭大少爷了吗?小姐为何都无动于衷的?大少爷可是小姐的未婚夫。

李青歌瞟了她一眼,暗自轻叹,“醉儿,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可是,有些事勉强不得,如果说,大少爷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用狐媚手段勾走的男人,你说这样的男人我要了何用?今天红喜,明天白喜,后天再来个黑喜,那你家小姐岂不是要天天愁死?”

扑哧一声,醉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小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趣了?还红喜白喜黑喜的?

“可是——”不过细一想,小姐虽然说的在理,可是,醉儿依然觉得不对劲,“红喜是不行,那夏姑娘呢......”

“夏姐姐与大少爷乃表兄妹,自小一处长大,自然要比别人亲厚一些。”李青歌脸色一正,认真警告道,“所以,醉儿,这些话在小姐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外人前可别再胡说,知道了吗?”

“哦,知道了。”醉儿忙捂住嘴,也心生警觉,知道这种谣言若传出去,势必会对大少爷与夏姑娘的声誉造成影响,虽然这两人之间,是个人都能瞧出猫腻,可是,她是奴婢,若说错了一句话,自己受罪不说,只怕还会连累自家小姐,如此,倒罪过了。

但是,醉儿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虽然我不说,可是,保不住其他人说呀,真的,小姐,我就听过好几次,都说大少爷与夏小姐,两人情投意合,大太太有意要撮合他们,那到时候,小姐你该如何自处?”

醉儿这样着急与担心,自是有她的一番道理。

那大太太可是夏之荷的亲姨妈,会眼看着她受委屈做小吗?可如果夏之荷不做小,难不成要与小姐做平妻?可如此一来,自家小姐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呀。

所以,醉儿的意思吧,那就是想让李青歌主动一点,不但要争取到老太太等人后援,最主要还得抢回大少爷的心才行。

可是,李青歌似乎根本没这个心思,所以,她才一边的跟着着急。

李青歌瞧她一眼,知道她未听进自己的话,不由苦笑,伸手在醉儿粉嘟嘟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笑睨道,“看把你这丫头急了?你这是担心你家小姐嫁不出去,将来会影响你嫁人不成?”

“小姐。”醉儿双颊更红,一跺脚,娇嗔道,“小姐什么时候也会这样取笑人了?真是,不说了,难为人家天天为你操心。”

“好了,我的管家婆婆。”李青歌笑着拉她坐下,沉吟片刻,方认真道,“醉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主意。”

“什么主意?莫非小姐真肯与夏小姐一起嫁给大少爷?”醉儿口快的问。

李青歌眸色微冷,此生,莫说她对爱情对婚姻对男人对幸福,早已断了念想,就算是真的要嫁人,她也绝不会再嫁给高逸庭那样的男人。

“你操心的太早了,我还有三年才能及笄,你说,三年之内会发生什么事?难道就能保证我一定非大少爷不嫁?”李青歌笑问。

“这——”醉儿懵了,难不成小姐还想嫁别人?可是,她与大少爷有了婚约,怎么能另嫁他人?何况,还有谁敢娶?

醉儿突然发现,她有些看不透自家小姐了。

有些事,李青歌自己也说不明白,所以,看她迷糊的小脸,只叮嘱道,“醉儿,以后红喜的事,你别管,只当看不见听不见,我自有我的道理,大少爷的事,你更是管不着的,对吧?所以,你若太闲的话,就多留意留意画儿吧,我若不在的时候,画儿可都交给你了。记住,这府里,除了我,任何人你都别轻易相信,知道吗?”

醉儿微愣,“那二少爷呢?”

“他姓高姓李?”李青歌冷声问。

“高——”

“那就是了,这府里,你听清楚了,除了我,其他人何人,别信,懂吗?”李青歌不得不郑重重申了一遍。

醉儿虽不懂李青歌突然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这个,到底有何用意,但她依稀从李青歌的话语间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也不再问为什么,只不住点头,“醉儿记下了。”

“嗯,你先出去吧,我也歇会儿。”李青歌又歪在了**,脑子里有些乱,那被动过的寄名符牵动了她太多前世的记忆。

醉儿应声退下,走到门口时,突然见秋容要进来回禀,原来是张氏回来了,要到李青歌这边报备一下。

原来,老太太命人在普济寺给李南风夫妇做了法事,为期七七四十九天,本来要李青歌姐弟亲自前去侍奉,但老太太想着她姐弟俩太小,又怕到时候见着悲伤难过,便让李青歌乳母张氏代替着前去。

这不,昨日正好四十九天期满,张氏等今儿一大早便往高家赶,这时候才回,到老太太那里报了备,便来回李青歌。

醉儿知道事情原由,便给拦下了,让张氏自去歇息,小姐这边刚刚睡下,等醒了,她再回也一样。

张氏这才作罢,只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自己房中,就见女儿红喜正坐在梳妆台前搔首弄姿的打扮着,不免心里一阵失望,“你这死丫头,大白天的躲在屋里,涂脂抹粉的,做什么妖呢?”

红喜冷不防被这骂声一吓,手里的胭脂盒吧嗒掉到了台子上,她回头,就见张氏站到了身旁,忙欣喜的起来抱住张氏,“娘,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巴不得娘回不来,然后你就可以天天的在我屋里胡作非为了吧?”张氏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发,然后看着红喜经过精心妆扮过的小脸,越发的精致迷人,不由笑眯了眼,“哎哟,我瞧瞧,这还是我那红儿么?这么些日子不见,倒出落的美人一样的呢。”

“那是。”红喜骄傲的扬起了漂亮的小脸,觑眼望着张氏,只见她身着一件素净的月白色瓜子,外罩浅灰色的对襟马甲,有些松松垮垮的,再看脸上,似乎也清减憔悴了不少!

“娘,你好像瘦了。”

张氏一叹,松开女儿,坐到了椅子上,“能不瘦吗?没天没夜的要听着那些和尚念经,还得不时去点香添油的......”

“娘,喝口茶。”这时,红喜端了杯热茶过来。

张氏接过,一仰头,一口就喝了干净,然后,咂摸着嘴将杯子放下,“怪怪,还是家里的茶好喝呀,在那里,简直不是人待的,一日三餐,尽是青菜萝卜,不见半点荤腥,别说是茶了,就那水都有一股子黄纸的味儿,叫人......怎么喝的下去。”

张氏正滔滔不绝的跟女儿这发着牢***,红喜却心不在焉的靠在梳妆台上,捋着自己衣服的下摆。

“你这身衣服,娘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张氏疑惑的望着她,伸手也摸了摸那衣服的料子,不禁讶异,“这样好的衣料?”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氏劈头盖脸就朝红喜身上捶了一下,“你这个死丫头,你该不会又去偷那小贱人的衣服穿吧?你可记着,那小贱人如今儿性子冷硬的很,轻易不能拿捏的住的,你忘了上次......”

“娘!”红喜无端被打了一下,委屈又莫名,她嗔怪的瞪着张氏,叫道,“你老才回来就排揎人?也不问清楚了。”

她拉起衣摆,忿忿吼道,“你瞧瞧,这衣服那小贱人穿过吗?”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怕人听不见吗?”张氏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

红喜挣开,狠狠道,“怕什么?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谁当她是正经主子了?哼——也不过是比我的命好,托生成姓李,不然,还不知怎样呢?”

张氏闻言,面色阴冷,“死蹄子,你又忘了我往日里的告诫了?不管如何,她始终姓李,就算寄人篱下,暗地里不说,明面上,老太太、太太谁不高看三分?你呀,快把这衣服扒下来,趁没人看见,悄悄儿的送回去。”

“娘,这是我的。”红喜顿时又跳了起来,“你不信,你现在就去问那小贱人,这料子是她给的,她说还在孝里穿着不合适,见我喜欢就给了我。”

“什么?”张氏惊愕。

“娘,不是我说你,怎么现在你老变的这么胆小又婆婆妈妈的了?往日里,在李家的时候,你也没少偷拿人家的好东西,怎么这会子又这样?哼,真叫人瞧不上。”红喜嗔了一眼,随后,又坐到椅子上,对着铜镜细细的描眉起来。

张氏不悦,瞪她一眼,“小蹄子,你还敢说嘴,老娘那么做,还不都是为你?你虽然出身卑微,但娘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比小姐差了?但凡小户人家的小姐主子,也不及你这样的,你就知足吧。”

“哼。”铜镜里,红喜标致的小脸冷冷一笑,她放下眉笔,扭过脸看着张氏,“娘,你放心,女儿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等着吧,我很快就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张氏眯着眼笑着,“若说好日子,咱娘俩这些年过的就很不错了,当年逃荒的时候,哪成想过会有如今这般的好生活?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娘,”红喜眼睛里荡漾着自信又炙热的光芒,“娘,这些年,我们娘儿俩虽然吃穿不愁,但是到底是侍奉人,看人脸色吃饭——”

“红儿?”张氏这才觉察出红喜的意思了,“难不成你还想当主子?”

“不行吗?”红喜皱眉反问,纤细的手指捻过腮边的一缕发丝,“难道女儿不够美?不配当主子不成?”

“可是——”女儿能一步登天自然是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张氏深知,女儿生的再好,那也只是个奴婢。

见张氏还想说什么,红喜不耐的挥手打断,眉宇间流露出娇纵之意,“别可是那是的了,娘,您就等好吧,女儿迟早有一天,会让你过上主子的生活。”

“你这孩子!”张氏虽然觉得当主子很难,但女儿真的生的不错,若再有这份志气,加上自己从旁协助,保不齐将来会一步登天。

如此一想,张氏连扫这些日子的疲倦,脸上漾出希望的光辉来,罢罢罢,也不再说红喜了,反正这孩子主意大的很,自己也管不着了,倒是大太太那边,她或许可以多走动走动。

红喜从铜镜里,瞟见张氏欣慰的面容,心头一动,唇角飞扬,暗自道,娘,等着吧,过了今晚,咱们娘俩就会不一样了。

——

当晚,月上柳梢,忙乱一天的高府,总算安静了下来。

高逸庭也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自己房中,靠在软榻上,半天回不过劲儿来,思及这一天发生的事,他真的以为这是一场噩梦。

先是筵席被毁,他当着几位殿下的面出了丑,再然后,荷儿被瑶儿所伤。

幸好,当时为高云瑶准备的药比较多,又因夏之荷才感染上,不是很严重,但因为在脸上,不好医治,只得拿药先敷着。

即便这么着,夏之荷也是哭的呼天抢地,不时喊痛,还生拉硬拽着不准他离开。

不得以,他才等了这么晚,等夏之荷睡着了,才抽空回来。

闻着一身的恶心气味,他只想好好的洗个澡,但是,身心俱疲,他又实在不想动。

不一会儿,有丫鬟端来滚滚的茶来,他喝了一大口,方觉得舒服了一些,这才命人准备浴汤沐浴。

就在丫鬟们准备好了一切,各自退下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高逸庭正好站在浴桶边解着衣带,听见敲门,有些疑惑,“谁?”

“大少爷,”

外边是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女人声音,听着有些耳生,他以为是哪个丫鬟,就道,“下去吧,本少爷这里不用伺候了。”

说着,脱下外袍,架到了屏风上。

“大少爷,奴婢是荷香苑的红喜,是小姐让奴婢来的。”

荷香苑?高逸庭心头一顿,李青歌找他?这么晚所谓何事?

不由得,心生好奇,他又将屏风上的袍子拿了下来,只简单的披在了肩上,对着门口,沉声道,“进来。”

“是。”得到允许,夜色下,红喜俏脸展现出一抹愉悦而动人的笑意,她伸手又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确定没有不妥,这才推门进去。

屋内并未点灯,只燃着一根蜡烛,烛火朦胧,光线昏暗,红喜一进来,便瞧见,那屏风处,高逸庭身姿挺拔,俊朗不凡,心,陡然间跳的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