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函双她们赶紧下楼,刚想上自家专用的黄包车,一个带着礼帽的男人拦住她,一句话没说递过来一封信
。
吴函双疑惑地接过,男人一下就跑得没了影。
抽出信函一看,心里微惊,忙揣在怀里,“吴妈,我们现在怎么办?”
吴妈眼珠子一转,“回府吧,等着医院的消息。”
吴函双刚落车,门口的小厮就急忙说道,“四少奶奶,宛姨娘出事了,正在医院急救呢,四太太已经去了,叫您到了马上去呢。”
吴函双和吴妈对望一眼,吴妈点了点头留了下来,吴函双带着小红去了医院。
医院病房里,徽文轩脸色阴沉,握着宛佳的手,青烟她们脸色也不好。
秋掌柜也赶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就会中毒了?”徽文轩问。
青烟眼圈红色,“都是我不好,一定是哪里没查到。”
宛佳笑笑,“别怪人,有人要做防不慎防的。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你事先知道?”徽文轩责备地说,“那你不避开,还让自己中毒。”
“医生不是说不是很要紧吗?那么紧张干吗?”
“肚里的孩子小啊,我紧张他。”
宛佳莞尔,“青烟,没事,干吗红眼睛啊。”
青烟忍不住就掉泪了,“都是我不好。”
“傻瓜,你够谨慎了,都稍安勿躁。”宛佳笑着说。
“怎么回事?吓死我了。”话音刚响,门外孟柳絮带着一群人就进来。
直接扑到床边,盯着宛佳的肚子,“孩子怎么样?”
“娘,没事
。”徽文轩握着她的肩膀笑着说。
“没事?没事会痛得进了医院?灵芯和风柳回来告诉我,我魂都吓没了,究竟怎么搞的?”
孟柳絮眼睛一扫,“青烟,你不是负责宛佳饮食的吗?怎么中毒了?那么严重?”
青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我服侍不周,请四太太责罚。”
“我?你一个奴婢自称我?就这一条就犯了家规!”孟柳絮厉声喝道。
宛佳赶紧扯了扯徽文轩的手。
徽文轩笑着说,“娘,宛佳的几个丫头都是赎了身的自由人,往日里大家都是姐妹相称,您就别说这事先了,宛佳身子要紧呢。”
孟柳絮叹了一声,“宛佳,宛佳,你也真是个特别得很的人,好吧,青烟,起来。究竟中的什么毒?”
青烟刚想回话,门外便有人进来。
吴函双看着宛佳脸上有些不自然,对孟柳絮行了礼,“娘。”
转向问宛佳,“妹妹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来了,我没事。”宛佳淡淡一笑,翦眸盯着她的双眼。
吴函双被她眼睛盯得发毛,移开目光,柔柔地看着徽文轩,“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妹妹。”
她目光落在宛佳的小腹,“不知孩子有没有事?”
“托姐姐的福,孩子平安呢。”
吴函双脸上一阵失望,勉强笑笑,“那太好了。”
宛佳扯了扯徽文轩,“我们回家吧。”
“还是留院观察下。”徽文轩不放心地说。
“是啊,中毒那么大的事情,不能轻视啊
。”孟柳絮也不赞成。
青烟说,“四太太,四少请放心,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爹也帮小姐诊断了,还是用中药对孩子好。”
徽文轩这才点头,“好。”
宛佳刚坐起来,徽文轩上前一把抱起她,弄得她脸一红,低声说,“我自己走吧?”
“我们不是要演夫妻恩爱吗?”徽文轩低笑。
宛佳无语,余光看见吴函双脸色难看,心下一叹,这个女人又何必如此呢?
进了西院,吴函双脸色一变。
“这是怎么了?为何将我的奶妈绑起来?”
孟柳絮脸一沉,似乎预感什么。
徽文轩也诧异,看着怀里的人儿,低声问,“你查出来了?”
宛佳微笑,“放我下来吧。”
风柳和灵芯搬出来软椅放在院子里,艳阳当头,照着人身上暖洋洋的。
“吴妈怎么到我院子里了?”宛佳坐定淡淡一笑。
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吴妈一脸晦暗,浑身发抖。
“吴妈是我让她西院看看情况的。”吴函双赶紧说。
灵芯一笑,“我倒是没看见吴妈找我们问话,而是偷偷摸摸的进了小姐的房间,找出一本书揣在怀里想溜呢。”
“都是奴婢做下的,请四太太责罚奴婢。”吴妈忽然跪向孟柳絮,猛在青石板地上磕头,地上顿时砸出了血。
吴函双哭着抱住她,“吴妈,别胡说,你什么都没做。”冲着孟柳絮哀求着,“娘,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孟柳絮皱了皱眉,“我们都还什么都没说,你们慌什么?吴妈你说,你做了什么?”
吴妈这才一怔,“我……我不过是心疼小姐的书,想乘机偷回来
。”
“书?”孟柳絮眉皱得更加深,“什么书要你偷回来?”
吴妈和吴函双两人神色慌乱。
宛佳勾唇,“姐姐不舍得那书,本就不该送给我。莫不是暗藏玄机的书?”
灵芯一把揪起吴妈,从她怀里掏出那本英文书递给青烟。
青烟和秋掌柜两人一起细看,一张张的翻着,嗅着。
秋掌柜脸色一变,“从第十页开始,页面上涂着药,好在小姐没看多少,要是看完了估计中毒就深了。”
青烟气得两眼冒烟,“真过分,那天故意用香囊误导我的视线,原来药下在书上!”
“函双,究竟怎么回事?”孟柳絮脸色大变。
徽文轩一下拧起吴妈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怒吼,“说!”
“文轩,求你放了吴妈。这都是误会,我们被人陷害的。”吴函双哭着扑上去,要掰开他的手。
徽文轩大臂一挥,从来没有暴怒过的他心里想到宛佳万一中毒深了,孩子没了,他罪孽深重。
吴函双被她一下掀翻在地,滚了几滚。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徽文轩指着吴函双骂道。
“送官吧。”宛佳淡淡的说。
“不要啊。”吴函双爬起来抱着宛佳的脚,“求求你,不要送吴妈见官,你不是没事吗?求你放过她。求求你了。”边哭着边摇着宛佳的身子。
灵芯怒了,一手揪住她的衣领,一手钳住她的手腕,痛得吴函双松了抱着宛佳的手,一下被灵芯甩了出去。
孟柳絮脸色极为难看,对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带人将吴妈拖了过去
。
“按照徽家的家规,向主人下毒当杖责50。”孟柳絮看着宛佳,“家丑不可外扬,宛佳,要不就按徽家的家法来?东院几个下人我都不会放过的,你放心。”
宛佳点头,“娘既然说了,当然就这样办了。”
“函双,你管教下人不严,就罚你在祠堂跪着思过。”孟柳絮对吴函双冷冷地说。
吴函双哭着看吴妈脸色死灰,心痛如绞,吴妈自幼带大她,就像亲娘一样。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妈被拖走。
“宛佳,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娘,娘定会好好教育东院的下人。”孟柳絮拍了拍宛佳的肩膀。
宛佳笑着点头,“谢谢娘。”
徽文轩脸色阴沉,“这女人真是毒蝎心肠!”
宛佳无所谓的笑笑,“这种伎俩不算什么了,当初我在宛家,不知受过多少明枪暗箭呢。”
她看着青烟,“好在青烟第二天就发现问题了,我才将计就计,也是给徽家下人提个醒。”
徽文轩点头,“真抱歉,进了徽家居然会出这等事。”
“别往心里去。”宛佳伸手给徽文轩,他握住,将她扶进了屋子。
宛佳盯着他,“你能老实告诉我,炎桀起事的危险大吗?”
徽文轩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不忍骗她。
他握着宛佳的手,“宛佳,我们会尽力去协助他,但是大部队的动作,变换因数很多,龙炎桀这次和蔡锷将军不同,他的军队在云南,而龙炎桀是率领5万兵马横渡黄河再过长江,从东北一路打下来,这么长的战区,地势险要,各路军阀心思难测,他对我们不够信任,整套作战方案都没有告诉我们。桀星已经连夜赶去了,有他在,相信龙炎桀会如虎添翼的。”
宛佳的心一会提起一会悬空,难受却无法言表
。
“他……”话没说出口,眼圈已经红了。
“你放心,龙炎桀当初率领大部队打下江南困难是不是更大,这次沿途都是隶军的地盘,加上有我们一路相助,比那次容易得多了。你要相信龙炎桀。”
宛佳点头,“好,你去忙,不需要顾及我,我能保护自己。”
徽文轩凝视她,良久,“好,记住,这几日都不要出府,在府里有我组织上人,他们能马上将你的信息通报给我,我明天就去前线,我一定会把龙炎桀安然无恙的带到你面前。”
宛佳点头,“好,你去吧。”
徽文轩紧了紧手心,转身离去。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面颊落下。
龙炎桀,为了孩子,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
东院里,一片哭声。
吴妈双腿被打断,晕死过去。
小红几个吴函双带来的小丫头都一个不落的被打了一顿。
吴函双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下人的惨状,心痛不已。
通红的眼眸射出愤怒的目光,宛佳,我不会放过你的!
“四少奶奶,您快请吧,要不四太太会怪罪奴婢的。”孟柳絮身边的大丫头一脸冷像。
吴函双努力收了泪,不舍地看了一眼一屋子都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下人们,默默的跟着大丫头走了。
常如玉和贴身丫头站在远处看着,冷笑,“独眼龙都安顿好了?”
“是的,小姐。他已经离开丽都了。”
“走吧,去会会那帮人。”常如玉扭着身子带笑离去。
孟柳絮揉着太阳穴,真是没想到,吴函双看上去那样温柔的女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真是看走眼了
。
大丫头走进来,低声说,“四太太,四少奶奶说了些话,奴婢觉得不安。”
孟柳絮侧头看她,“什么话?”
大丫头四下看了眼,附耳轻语,孟柳絮脸色一青,“当真?”
大丫头点头,“刚才奴婢把四少奶奶送到祠堂,她拉着奴婢的裤脚哭着喊着。奴婢命她不得胡说,等查明再说。”
孟柳絮摇头,“青儿,你不愧我培养了那么多年,做得对。”
青儿笑笑,“青儿跟了四太太那么久,只学到皮毛呢。”
“马上,请吴大夫来给宛佳把把脉。”
青儿应着去了。
孟柳絮抚摸着胸口,千万不要是这样,否则,她精心经营下来的一切都完了。
西院。
一个丫头走进来,见青烟正在厨房里,快步走上去,低声说,“四太太请大夫去了,让宛姨娘做好准备。”
青烟一怔,还没来得及问,人已经走了。
心里一惊,忙转身进了屋子。
宛佳听了也是一惊,“把脉能把月份把出来吗?”
“按理是不会那么准确的,只是胎心有力可以分析出来。”青烟也有些担忧。
宛佳面色一沉,徽文轩今晚启程往黄河前线接应龙炎桀去了,不会再有人能帮自己。
她轻轻的抚摸腹部,宝宝,一定要和娘一起努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来。
“不如我去叫爹来,万一有什么,我爹还能解释。”青烟忽然想到。
宛佳点头,“那你快去
。”
风柳她们也担心着,宛佳安慰说,“万一真是没法瞒过去,大不了离开徽家。”
**
常如玉坐在茶楼最隐蔽的二楼房间里。
对面坐着泽田青子。
“我常家当年可是帮了你们不少,如今你们怎么出尔反尔!”常如玉气愤地一拍桌子。
泽田青子妖冶的眼眉一挑,“常小姐年轻气盛啊,居然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拍桌子!”
她身后一个黑衣人风一样的冲过去,一巴掌煽在常如玉的脸上,凶神恶煞地盯着她,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歉!”
常如玉眼泪哗哗的,吓得赶紧站起来鞠躬,“对不起社长,我不懂事。”
泽田青子冷笑,指了指椅子,“坐吧。”
常如玉抖抖索索的坐下,“可是,你们说好帮我夺回常家产业的。”
“常家产业一部分在徽家徽文轩手里,一部分在宛佳手里,夺回来很容易,只要我们大日本帝国在江南说了算,那个给你们不是我们一句话吗?只是。”她话音一转,“现在我们要考验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度。”
“考验?怎么考验?你们说的利用吴函双除掉宛佳,再逼吴函双被休,我都尽力了,看情形,也快了啊。”
“太慢了。”泽田青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明天。”她将一封信丢出来,“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常如玉将信笺抽出来,脸色一变,“这……可是要坐牢的。”
“你把毒药交给吴函双不也是一样要坐牢?”
常如玉额头冒汗,“好吧。”
**
孟柳絮盯着大夫给宛佳把脉
。
边上站着秋掌柜和青烟。
大夫眼珠子一转,“四太太,我想请您出去说。”
孟柳絮背脊一凉,难道真是吴函双所说的?
“大夫,有话为何不当面说?”宛佳淡淡一笑,“我作为孕妇,也有权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才好安胎啊。”
大夫脸色微变,看了一眼孟柳絮。
孟柳絮点头,“说吧,宛佳说得对。”她看了一眼宛佳,心想,如果说出来,看你如何狡辩。
大夫声音低了许多,“按姨娘的脉象平稳有力,胎脉清晰,怀孕已经有2个月以上了。”
孟柳絮头一晕,小青马上扶着,“四太太,您没事吧?”
“宛佳,你给我个说法吧!”孟柳絮的厉声喝道。
秋掌柜忽然说,“这位大夫请问你把宛佳的脉象是否发现什么异常?”
大夫奇怪地看着他,恍然大悟,“你是秋掌柜?”
秋掌柜捏了捏胡子,“正是。”
大夫笑笑,“姨娘身子虽然虚弱,可胎像很稳,没有什么不正常。”
“你没感觉到胎脉有两种?”
大夫一愣,孟柳絮和宛佳也都一怔,看着秋掌柜,不知他的话是何意。
秋掌柜神秘笑笑,“宛佳这个脉象是双生脉。”
孟柳絮张大了嘴巴,“啊,双生脉?秋掌柜的意思是宛佳怀的是双胞胎?”
宛佳大喜,“双胞胎?”
丫头们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天啊,宛佳,你太厉害了
。”孟柳絮兴奋得忘了大夫说的2个月的茬了。
大夫抹着头上的汗珠。
秋掌柜笑笑,“吴大夫您连双生胎都没摸出来,居然能摸出月份来?莫不是两条胎心让你感觉胎脉很强?误诊了?”
青烟笑着说,“这是常有的事,吴大夫是徽家专属的大夫,有些话说错了,可就误了前程。”
孟柳絮满心欢喜,拉着宛佳的手,“既然秋掌柜和吴大夫把脉都说孩子很好,那娘就放心了,其他的都不说了,好好休息。”
等他们一走,宛佳惊喜地问,“秋掌柜,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之前把脉因为胎儿小,不确定,我没敢说,如今能确定了。”
灵芯抓着风柳跳了起来,“太好了,一下两个。”
宛佳笑着抚摸小腹,一对宝贝。太好了,龙炎桀知道了,会不会和她一样兴奋。
第二天,小红哭着拖着被打伤的腿跑来,一下跪在院子里,猛磕头。
宛佳被风柳搀扶着出来,皱着眉头,“有话就说。”
“宛姨娘,求求您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撞墙自尽了。”小红哭得死去活来的。
宛佳微惊,“现在人呢?”
“还在祠堂呢,今天早上奴婢去看小姐,才发现她晕倒在地上了,额头上全是血。”
“快走,去看看。”
“小姐,我去看吧,您留在这里。”
“宛姨娘,求您亲自去吧,四太太也惊动了,恐怕四太太会重罚我家小姐呢。”小红不顾一切的跪着爬过来。
灵芯赶紧一脚将她踢开,“滚开!”
宛佳皱眉,“还是去看看,没多远,你们都跟着
。”
祠堂外挤满了人,里面传来孟柳絮生气的声音,“还不放手!”
“娘,求你,让我死吧,我没脸见文轩了,求求您让我死吧。”吴函双凄厉的哭喊声传出来。
灵芯护在宛佳面前,风柳和青烟一人一边扶着她,采莲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吴函双抱着祠堂桌子的脚,几个人拉她都拉不动,额头血已经凝固,黑漆漆很是吓人。
站在一边的常如玉和周洁冷眼看着,像是看戏。
孟柳絮气得两眼冒烟,这个吴函双究竟要搞什么鬼。
屋里的人一见宛佳进来,都望了过去。
谁也没注意到吴函双猛然冲了上来,灵芯飞快地飞起一脚,一下将她踢了出去,下人们都惊叫起来,一起去接,一干人全都哗啦一下跌在地上。
风柳和青烟扶着宛佳连连后退,采莲连忙让开,谁都没有注意到常如玉忽然伸出手在宛佳的腹部一碰。
被蚂蚁咬了一下的感觉让宛佳一愣,随即感觉不对劲,脸色顿时煞白,紧紧的抓住风柳和青烟的手,“出事了,我肚子不对劲。”
青烟吓得赶紧把住脉,惊叫着,“又中毒了。”
灵芯她们听见迅速转身,四个人将宛佳抱起就往外跑。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孟柳絮惊得目瞪口呆,恍悟过来,拔腿就跟上,一路叫着,“管家,快派车,快点,宛佳出事了。”
“小姐,你快醒醒,你不能睡。”青烟焦急地叫着。
宛佳脑袋沉重,昏昏欲睡,耳边似乎龙炎桀拼命叫着自己的名字,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叫着妈妈。
青烟索性拍打着她的脸,“小姐,快醒醒。”
“死劲打……”宛佳缓缓睁开眼睛,迷离地喃喃,“掐我……快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