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涧宗靠坐在**,没有睡。

这两天处理的私事太多,耽误了公事,现在都要扎堆处理。看完最后一份邮件,他捏捏眉心,肩膀微微松懈。

卧室是两面半落地窗,窗帘半拉半敞着,能清晰看到繁华都市的高空雨景。

白涧宗注视了许久,左手指无意识抖动,被压住的手臂已经麻木,感受不到太多知觉。

和那两条没用的腿有些相似。

但不一样。

只要他愿意,依然可以自由地抽出手臂,却无法挪动双腿。

腿上的笔记本滴了一声,出现了一封新的邮件。

一个名为sam的人发来英文讯息:您应该再考虑考虑,我们有很大把握治愈您的腿。

白涧宗垂眸,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像过去数次一样——

已阅,删除。

怀里的燕折突然发出一声呓语:“哼……”

白涧宗手一抖,笔记本险些滑落在地。

偏头一看,才发现燕折没醒,只是蜷得更深了些,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的腋下,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

白涧宗单手拎开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提了提被子,闭上眼睛。

枕边没有关闭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叶岚君的聊天界面:我需要理一理思绪,如果他的穿书不是在开玩笑,那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更严重。

“叮”得一声。

叶岚君发来新的信息:心理疾病与身体上的问题不一样,你也是患者,应该清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急不来。解决掉在幕后伤害他的人,你还有大把时间陪他治愈不是吗?

白涧宗瞥了眼。

叶医生:我得去机场了,一切等下次见面说,好吗?你需要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耐心,他需要陪伴、温暖和爱。

白涧宗:“……”

俞书杰出现在门口,亮了亮手机屏幕,屏幕正处于通话界面,备注是汤助理。

白涧宗没动,回以一个无动于衷的眼神。

俞书杰明白了,转身出去,低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会议先推迟。”

“好……”那边又传来些许消息,“小白总说……他可以主导这次的会议。”

白成柏?

俞书杰皱了下眉:“稍等。”

他快步走进卧室,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白涧宗眸色微动,单手输入:让他主持,打开会议室的监控。

俞书杰走出去,如实转告。

助理道:“好的,会议会如期进行。”

俞书杰从不置疑老板的决定,但想想老板现在在干什么就不由有些感慨,恋爱耽误事是真的。

这么多年,就算双腿不便,白涧宗也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到的和员工一样早,走的比员工还要晚。

直到燕折出现,这些常态都被打破了。

还有所谓的“小白总”,虽然白成柏改了姓,但到底流着杨家的血,即便算老太太半抚养大的,心也未必真就在白家。

这么多年,老板却从未打压过白成柏的发展。

-

燕折一觉补到下午一点,睡得很不安稳。这会儿似乎要醒了,无意识呢喃着:“疼……”

“哪里——”

白涧宗还没问完,脸绿了。

原来搭在他腹部的手不断上移,似乎新奇于腹肌硬起的手感,蹭了好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地移到胸肌上,捏了把。

“燕、折!”

燕折迷迷糊糊地嗯了声,仰起脑袋看着白涧宗。因为没睡醒,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睫毛一直颤,嘴巴迷茫地张开。

“白白……”

白涧宗一滞:“你叫我什么?”

燕折愣了下,缓慢地眨了下眼,好像清醒了。他在白涧宗怀里蹭了蹭:“几点了?”

“一点十分。”

“还来得及……”燕折睁开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感觉手下的触感有些奇特,下意识捏了两把。

两具身体同时僵住。

白涧宗压下怒气,一遍遍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医生让你对他耐心点。

耐心,耐心。

燕折默默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把脑袋埋进被窝。

原来胸肌真是软的!

“您觉不觉得……”

“说。”

燕折闷声说:“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真情侣?”

窗外大雨绵绵,凉意四散,可他们躺在被窝里,紧贴在一起,被暖意萦绕……这让燕折有种幸福的错觉。

好像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夫,正处于热恋中。

“但我们不是。”白涧宗闭了下眼,还想说什么,可叶岚君发的信息在眼前一闪而过,使他咽回了后面的话。

再等等。

“所以只是‘觉得’嘛。”燕折倒也没不开心,他和白涧宗本就始于交易,更遑论自己的目的就不单纯,没有生气的立场。

而且说归这么说,白涧宗也没推开他。

那就再赖会儿床。

白涧宗突然问:“约会内容是什么?”

燕折呀了声:“您没有监视我啊。”

白涧宗冷漠道:“你有什么好监视的。”

燕折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真的吗?我不信。

白涧宗冷笑:“别装深沉。”

“提前透露就没有惊喜了……”燕折爬起来了些,倚在白涧宗肩上,“再躺会儿,一点出发。”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停留着萧玖发来的新消息:人呢?被吸干了?不回消息?

燕折心虚地瞄了眼白涧宗,压低手机翻看历史信息。

萧大帅哥:你哥那节目播了。

萧大帅哥:啧,有点做作。

萧大帅哥:哟哟,手割伤了?这么点伤口再不去医院都要愈合了。

……

萧玖实时吐槽着燕颢在节目里的所作所为,时不时配上一些截图。

燕折看得直乐,能让萧玖这个马大哈看出“做作”真不容易。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你哥都上两次热搜了,吹他是什么一推就倒的柔弱病美人、是大明星都喜欢的素人嘉宾,荣获团宠之位,各大平台粉丝量两天之间就突破了五十万。

燕折鸡皮疙瘩起了一地直接回复:看来这些明星眼神都不太好。

萧大帅哥:哟,我还以为你精尽人亡了。

白上加白:滚吧。

萧大帅哥:想多了,都做戏呢。这几个演员都是一线,在娱乐圈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全是人精,肯定是被打过招呼了要照看燕颢。

燕家产业虽然每况愈下,但到底算是豪门,对于娱乐圈的很多演员来说依旧是需要仰望的存在。想要捧红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燕折正要回复,听到头顶传来一句:“起来。”

他吓得手一滑,手机直接砸鼻子上,痛得眼泪一冒:“呜……”

白涧宗:“……”

燕折被拎了起来。

他顺势跪坐在白涧宗身上,捂着鼻子眼泪汪汪。

“就那点胆子。”白涧宗嘲弄道。

燕折痛得说不出话。

白涧宗拨开他的手,看了看:“没出血,也没破相。”

他张开手掌,掌根贴着燕折鼻头揉了几下。

燕折心脏重重一跳,老实没动。视线穿过眼前的指缝,白涧宗和平时一样阴郁病气的脸庞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如果只听狗东西说什么,估计得气死,可狗东西总是言行不一。

这该死的、不争气的心脏!

白涧宗拿开了手,视线重新清晰,燕折扇了扇脸上的热气,咕哝:“叫我起来干嘛?”

本来是手臂麻了,叫燕折换一边手臂枕。

但白涧宗改变了主意。

他揉了下肩膀,面无表情道:“洗洗你眼睛冒的汁儿吧。”

“……!!”

燕折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不要脸的吗!他要脸的!

他捂着眼睛爬下床,直接往卫生间冲,身后传来白涧宗的嘲弄:“走路不看路,摔倒了别哭。”

洗了把脸,燕折撑着洗手台,才发现自己状态也不怎么样。

一看就是哭多了,眼睑红红的,眼皮也有点肿,头发凌乱,双眼无神。

但至少很健康。

他注视着镜子,愣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幻化成了那道十来岁的身影,瘦小、绝望,满身伤痕。

卧室里,白涧宗在吩咐俞书杰:“备车备伞。”

俞书杰:“是。”

燕折听到了轮椅的声音,越靠越近。

直到身后出现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才怔怔回神,随口道:“您……方便吗?”

这套房子应该不是白涧宗车祸后装修的,洗手台都是正常高度,而山庄主卧是双洗手台,一高一低,低的洗手台刚好与轮椅高度适配。

燕折第一次和白涧宗一起洗漱,十分体贴:“我给您热毛巾吧!”

白涧宗拒绝:“不用——”

燕折已经动了,他打开水龙头,将白涧宗的毛巾打湿、拧干:“哝。”

白涧宗:“……”

他勉为其难地接过,擦了把脸。

反复来了两遍,燕折突然说:“我以为您会问我有没有想起什么。”

白涧宗放好毛巾,问:“有想起什么?”

“没有很有用的线索……我都没有记清他的脸。”燕折有些出神,“他抓回了我和……妈妈,在我们尝试逃跑的时候。”

白涧宗并没有反驳燕折的称呼,静静的。

燕折继续道:“我和妈妈应该是被分开关起来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那个人打断了我的腿,就去找她了。”

白涧宗视线下移,指尖一抖。

还算幸运。

那些痛苦并没有在燕折身上留下不给磨灭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不可挽回的创伤。

但白茉呢?

或许早就化为一堆白骨,被可恨之人埋葬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白涧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绝对不会。

燕折吸了口气,说:“您不要急。”

“……什么?”

“如果真的是苏友倾干的,太急会打草惊蛇吧?”燕折小声说,“万一妈妈还活着,我怕他会……”

怕他会杀人灭口。

燕折没说出口,怕白涧宗发病:“我们可以暗地里调查,明面上继续像往常一样。”

但还好,白涧宗没什么反应。

只是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漆如点黑。

“走了。不是要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