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里奥斯的普通民众心中,纯白之城泰勒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都市,以至于很多人下意识的忘记了……早在数百年前,统治着埃里奥斯全境的法师议会就已经悄悄的离开了这座过份喧嚣的城市,将自己的所在地搬迁到了内陆小城恩培多克勒。泰勒斯城依旧是埃里奥斯经济与文化的首都,但法师之国真正的权力中心却是恩培多克勒。

和人口超过十万的泰勒斯城相比,仅有数千居民的恩培多克勒与其说是一座城,毋宁说是一个镇。慕名来此的游人往往失望而归:作为大陆三大国度之一的政治首府,恩培多克勒没有城墙,没有富丽堂皇的美术馆和剧场,更没有高耸入云的法师塔。狭窄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找不到一家贩卖魔法物品的店铺,酒馆和餐厅的招牌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恩培多克勒就是这样一座“平凡”的乡下小城。没人知道举世闻名的法师议会究竟在这座城的什么地方,包括那里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的人。一些来自外乡的自由法师隐居在这里,妄图发现法师议会的秘密,但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没有法师议会的正式议员指引,即使是其他国家的传奇法师也休想踏进法师议会一步。

……

一个昏暗而宽敞的房间中。

埃里奥斯法师议会议长,伟大的碧空之主坐在一张木制扶手椅上,闭目养神。只有在独处的时候,这位无比强势的传奇法师才会显出自己的苍老。

“议长,”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我进来了。”

“进来吧,弗朗索瓦,”碧空之主温和的说,“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不用喊我议长。”

留着白胡子的星河之主走进房间。这位索利达尔学院总院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老友,露出笑容。

“最近真是很少能见到你了,我的老友,”他说,“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又转了性子,打算到处逛一逛呢。”

“正有此意,”碧空之主说,坐直身子,“战争结束后,我一直想好好看看我们的国家。”

“你是议长,”星河之主笑道,“什么时候行动,是你的自由。”

但碧空之主却摇了摇头。

“正因为我是议长,我很难以普通人眼光观察这个法师之国,”他感慨的说,“不像当年,我和你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旅行的时候。”

“……今天的你有些反常啊,”星河之主吃惊,“我印象里的碧空之主,可从来不会缅怀过去的日子。”

“几十年了,我从未停下过自己的脚步,”碧空之主说,“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个国家的顶点。”

“这是你应得的,范恩,”星河之主说道,“在这个国家,没有人比你更加努力,更加永不言弃。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

碧空之主笑了:“在埃里奥斯法师议会的历代议长中,我只是普通的一位。缔造了这个国家的‘纯白之主’埃里奥斯;创造了这个恩培多克勒半位面的‘虚空之主’……单以强大而论,他们更胜于我。”

“说真的,你今天是怎么了,”星河之主皱眉,“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第一次说这种气馁的话。”

“昨天,帕拉梅德斯来过这里了。”碧空之主平静道。

星河之主大惊失色:“是你指引他进来的?”

“埃里奥斯法师议会”独立于瑟厄兰大陆之外的另一个空间中,只有从恩培多克勒城才能打开通向入这里的传送门。黑色浮空城脱离埃里奥斯后,庇护法师议会的空间魔法已然重新调整过,在没有指引的前提下,哪怕是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也休想进入这里。

碧空之主点头:“帕拉梅德斯曾是我们的兄弟,弗朗索瓦。真正的白袍法师,绝对不会拒绝浪子回头的兄弟。”

“但他没有信用!”星河之主吼道,“我们已经被他欺骗了一次,不能再被骗第二次!”

碧空之主打量着他的朋友:“你刚刚说过,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既然这样,你又为何要害怕帕拉梅德斯?别忘了,恩培多克勒是我们的地方,不是他的黑色浮空城。”

星河之主沉默不语。

“谁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弗朗索瓦,”碧空之主说,“我们不是,帕拉梅德斯才是。”

“邪恶之人永远也无法胜过正义,”星河之主低沉道,“倘若帕拉梅德斯当年没有误入歧途,被誉为第二代‘纯白之主’的他,理应是世界上最强的人。但现在……一切都晚了。谁也不会记得他曾是善良的白袍法师,有的只是那个邪恶的帝王,黑之主。”

在成为传奇法师后,埃里奥斯曾有人主张把第二代“纯白之主”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赠给帕拉梅德斯。但帕拉梅德斯却拒绝了……他的称号问题就那么拖了下去,直到黑色浮空城和埃里奥斯的关系彻底恶化,他开始自称“黑之主”。

“还没有太晚,我的老友,”碧空之主说,“帕拉梅德斯告诉我,他打算接受公审。我拒绝了。我会告诉世人,帕拉梅德斯死了……而作为交换,他会默默为埃里奥斯服务,终生不离开这个恩培多克勒。”

“人们会接受吗,这个说辞?”

“重要的是黑色浮空城的人民,弗朗索瓦,”碧空之主说,目光坚定,“因为我们的虚伪和粗暴,那座城的人民受了太多的苦难。说真的,如果黑色浮空城真的陨落于云海之下,那么,策划了那场战斗的你我就和帕拉梅德斯一样,只是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你,打算对全世界公开那座城还在的消息。”

“为了让那座城的人民能早日得到外界援助,”碧空之主站了起来,“我一天都不想耽搁。”

“人们对黑色浮空城成见很深。”

“无所谓,”碧空之主说,“我会说服他们。作为首恶的帕拉梅德斯和弗托罗都已经‘伏诛’,他们不会有太多意见的。”

星河之主审视着他的朋友:“时间定好了吗,范恩?”

“就在秋季盛典结束的时候。上次的秋季盛典最终变成了一个噩梦……但我会让新的盛典成为这个国家光明未来的开端。”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星河之主说,“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你的主意。我相信你……也相信帕拉梅德斯内心深处的善意。”

“总有一天,”碧空之主悠悠的说,“克利夫会取代我,成为新的议长,而歌特——虽然他看上去总是不情不愿——也会接替你的位置。内心光明的人,无论经历怎样的黑暗,其追寻光明的意志只会越来越坚强……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他们一定会比我们干得更出色,范恩。”星河之主笑了。

“我也那么想,老友。”

……

两个老朋友聊了一会儿,星河之主便告辞离去。在人们面前,在人们深陷恐惧的时刻,碧空之主成为了人们心中驱散黑暗的灯塔。像今天这种温和的口吻……即使是和他亲如兄弟的星河之主,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

看着老友离去,碧空之主脸上露出笑容。可是忽然,他的笑容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

这一天是大陆新历九九八年九月十三日,星期五。此时此刻,还没有人知道,正是这看似普通的一天,奏响了云上世界有史以来最黑暗岁月幕启之前的第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