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把莱昂内·怀德的名字和这个丑陋的木偶联系起来。那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黄金一代”。

“据我所知,莱昂内·怀德已经死了。”歌特说,“我并非不愿意相信你就是莱昂内·怀德——但你必须告诉我,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约翰·歌特。”怀德反问,“‘群星之星’……我当初甚至怀疑我是不是遇见了同名同姓的人。我完全无法把你和传说中那位才华横溢的‘黄金一代中的黄金一代’划等号。”

“我始终是我。”歌特回答。

“那我也始终是我。”怀德说。

“至少我没有把自己搞成木偶,和地精们混在一起。”歌特耸肩。

“把自己伪装成一名低三下四的小商人的你也好不到哪去。”怀德针锋相对。

“我从未低三下四。”歌特不满道,“我看你是不愿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了?”

“无所谓。”怀德轻声道,“你怎么样?”

“我的经历没什么值得说的。”歌特说,看着木偶怀德,“我在一次失败的法术实验中丧失了施法能力,直到黑城毁灭那天才逃出来。对我来说,选择一份安稳的工作是最自然不过的选择。”

“你很幸运,歌特。”怀德自嘲的说,“同样是实验失败,我就没有你那种好运气。我的灵魂被转移到木偶上,我费了好大劲才能自如的活动这具木头身体……而那时候我已经在身马戏团里了。”

“听上去会是个相当漫长的故事。”

“没什么漫长的。我逃出了马戏团,发现身处帝国境内。我用不了法术,也没法和埃里奥斯取得联系……”怀德说,“我想尽一切办法回埃里奥斯,结果却落到了你的手上。”

“你的演技不赖……真的很像一个木偶。”

“你也是。完全看不出当年黑暗使徒的影子。”

两人相视无言。如果是三年前有人说有朝一日商人歌特会和木偶怀德在泰勒斯城的某处交谈,人们一定会觉得这是埃里奥斯建国以来最好笑的笑话。可现在,“笑话”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半晌,歌特询问。

“这取决于你,歌特。”怀德说,“生杀大权握于你手。“

歌特稍微犹豫了一会。

“我带你去见克利夫和葛萝瑞娅。”他说,“我相信他们会帮你的。”

“好。”怀德兴奋的说,可他的语气立即黯淡下来,“不……先等一下。”

“什么叫‘先等一下’?”歌特不满道,“你千辛万苦回到埃里奥斯……”

“我很清楚,我多半没法再变回一个人类了。”怀德长叹道,“之所以想回到埃里奥斯,只不过是赌一口气而已。就算是把我带给葛萝瑞娅他们……说不定也是只给他们徒增烦恼罢了。莱昂内·怀德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不应该给活人添麻烦。”

“你这话说的太悲观了,怀德。”歌特劝解道,“我们同病相怜,你的心态我可以理解。我之前也以为自己永远无法恢复施法能力。可现在,我的施法能力确确实实开始恢复了。”

“我们情况还是有所不同,歌特。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该如何面对昔日的同僚。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我会把你装进我的次元袋里。”歌特说,“这对你有影响吗?”他清楚,活着的生物大都是不能被放进次元袋的。

“没有,我现在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生物,可以被装进次元袋。”怀德答道。

“那好。我给你充足的时间,但如果我离开泰勒斯城城的时候你依旧没有考虑充分……”

“那时候随便你怎么样。”怀德说。

“那么——对不住了。”歌特拿起木偶怀德。

“停——歌特。”怀德忽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

“那个女孩。”怀德说,“那个岭南镇的女孩。”

“你是说……索菲?她怎么了?”

“她一直怀疑你是个法师,而你却一直对她隐瞒真相。为什么?”

“我不想把她卷进法师的世界中。这太危险。”歌特毫不犹豫的说。

“不……我没有问这个。”怀德意味深长的说,“我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她有些奇怪。”

“她一直很奇怪。”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她来说,揭穿你的法师身份仿佛一种信仰。她很少考虑揭穿了你的法师身份之后的事,事实上她根本不介意你是一个法师。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执着呢?”

“你想说什么?”歌特面色微变。

“我开始以为,这只是她特殊的恋心所致,可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事情有异……或许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够了,怀德,不要再说了……”

“你——是不是对她的记忆做了什么?”

“够了!”

歌特吼道,将木偶怀德摔在桌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

“歌特。”怀德静静的说,“冷静。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歌特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太激动了。抱歉。”

“是我要抱歉。”怀德轻轻的说,“我没想到你会把事情看得那么重。”

“都是过去的事了。”歌特自嘲的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望如此。”怀德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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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利达尔学院,克利夫的办公室中。

“克利夫……”一位黑色络腮胡子的中年法师盯着克利夫,粗声粗气的说,“……别太过分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在挑战这座城市的规则!”

“规则。”克利夫冷哼道,“在这座伟大的纯白之城……没有一条规则未被写进法律。请问迪恩先生,您指的是那一条?”

“你很正直,克利夫。”中年法师迪恩说道,“但我得提醒你,太刚正的人无法在这个法师世界里存活。”

“这种蠢话我听过无数遍了。”克利夫不屑一顾的说,“迪恩先生,我只有一句话——你究竟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很抱歉,克利夫。”迪恩说。

“很好。”克利夫怒极反笑,“很好。如果我最终发现有‘黑暗使徒’藏匿在那里,那么,阻挠调查的你们就犯了包庇罪。你只是区区一个蓝海顶层的法师,谁也救不了你。”

“别那么**,亲爱的克利夫。”蓝海级法师迪恩说,“谁也没有阻挠调查。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应该学会放松。”

“你走吧。”克利夫阴沉道,“我不会再找你了。”

“再见,克利夫。”迪恩点头道,转身离开,“对了,你不用费苦心去找我的那些老朋友们……我们意见一致。”迪恩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学院悠长的走廊上。

办公室中只余下克利夫一个人。

“这些家伙……就因为校长先生不在……”

年轻的副校长重新把注意力投向面前写着情报的文件。由原黑暗七使徒之一的贝蒂珊持有的法杖阿尔图赛之杖已经流入泰勒斯城。少数泰勒斯城的权贵明知这个消息,却依旧默许……倒不如说,期望它不进入官方渠道,而是在地下流通。只有这样,自己,或自己的身边人才会有机会……

黑城的势力重新聚集的迹象越来越多,这次的事件情报部门也判断,幕后有一位黑暗使徒主导的可能性很大。

究竟是谁?克利夫陷入了沉思。

是歌特?歌特已经适应了他的商人身份,如果偶然得到阿尔图赛之杖,很有可能选择这种途径出手。但从歌特的反应来看,却又不像。

是贝蒂珊本人?这个念头一出现,克利夫就摇了摇头。贝蒂珊的尸体自己亲眼确认过……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法杖不知所踪。

是黑暗使徒以外的人?有可能。但别说是外人,即使是黑城中的蓝海级,也很少能辨认出处于无主状态的七杖。

无论如何,一旦城里的蓝海级们不予合作,这次的调查将极为艰难。倘若不谨慎行事,或许自己还没来得及接触到阿尔图赛之杖,法杖就会被秘密转移。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究竟应该怎么做?

原第一黑暗使徒,现埃里奥斯最负盛名的黄金一代眉头紧锁。只有这次,绝不允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