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宴会举行的日子。

伊曼纽尔的城主府中,客居于此的特里奥爵士正坐在书桌前,仔细斟酌着作品中的下一个句子。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但爵士并没有停止工作的意思。

“我的爱人,”他写到,为自己笔下的那位性格浪荡的法师公子安排着台词,“看哪,今夜的月光,比猫还轻,比蛇还冷。你不觉得这月光仅仅是为我们两人而照的吗?今夜,风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风,月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月,就连孤独,也只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孤独……”

没有什么其它的话语更加适合这个角色了。爵士想。闭上眼睛,这个角色的形象就如在目前。

“砰,砰。”

特里奥爵士的笔猛地停住了。他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你是……”爵士打开房门,不禁为那位突然到访的客人感到吃惊。

“您好,卓越的特里奥爵士。”站在门口的查尔斯·维尼茨彬彬有礼的说,“不知您可否记得我?”

“当然记得,查尔斯。”爵士热情道,“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呢。不要站在门口,进来坐坐……”

爵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查尔斯却拒绝了他的款待。

“我只是想趁宴会开始前先近距离领略一下您的风采。”查尔斯笑道,“我小时候不知道您的可敬之处……”

“你那么说就有些太客气了,查尔斯。”爵士说,“干嘛那么拘束?我也只是……”

“哗啦!”

爵士话音未落,书房的窗外,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小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噪音。

难不成是谁的恶作剧?特里奥爵士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先等一等,查尔斯。”

他走出书房,审视着自己的院子。角落里有个从架子上掉落下来的花盆,看来那就是噪声的来源。但特里奥爵士找不到打碎花盆的生物。别说是人了,院子里就连野猫也看不到一只。

特里奥爵士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吧。或许只是一阵强风的缘故?

他回到房间里。

“对不起,查尔斯。”他抱歉的说,“好像是我太**了。”

“没关系,爵士。”查尔斯说,好奇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手稿,“那是您的新作吗?”

“是的。”爵士点头,“你可以尽情期待,会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

“浪漫……吗?”查尔斯自言自语道。

“你不喜欢吗?”爵士一瞪眼。

“不,我很喜欢,爵士。”查尔斯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

“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过了一会,查尔斯说,“我得去宴会厅了。您也一起吗?”

“你先走吧,”爵士说,“我就过去。”他一向习惯于在离开房间前收拾好书桌。

“那我就不打扰了……”查尔斯朝爵士微鞠一躬,离开了。而特里奥爵士则是留在书桌旁,开始整理一天的工作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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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主府门口。

“这位先生。”

百无聊赖的歌特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唤吓了一跳。他回头望去,只见身着白袍的莱维·费奥多罗维奇正快步从城主府里走出来。这位领主之子即使在宴会这种社交场合,也不愿意忘记自己的法师身份。

“你是……费奥多罗维奇先生?”歌特有些吃惊,“您记得我?”

“我知道您是查尔斯和罗伊他们的朋友。”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点头道,“您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是的,先生。”

“为什么不进去呢?”

“我不小心把请柬忘在旅馆里了。”歌特一脸“惭愧”的说,“自然就只能被拒之门外喽。我的同伴已经回去取了……”

歌特没有告诉莱维他忘记请柬的真相:他在出发前嗜睡症突发昏了过去……多亏林娜当机立断将处在昏睡状态下的他强行丢上马车他们才没有迟到。可惜,宴会的请柬还是被落在了旅店的抽屉里……

莱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侍者:“放他进去。他是我的朋友。”

“是。”侍者乖乖点头。

“谢谢您,费奥多罗维奇先生。”歌特说。在心中对白白多跑了一个来回的林娜道歉,他与莱维一同走向宴会厅。

“歌特先生!”看到歌特走进大厅,罗伊叫道,“您也来了。我之前一直想给您送请柬,却不知道您住在哪家旅馆……对了,克莱门斯小姐她在哪?”

“她现在不在这里。”歌特说,“林娜她有事耽搁了点时间,很快就会过来的。”

他环顾四周。宽敞的大厅里,客人们正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特里奥爵士不在。体型壮硕的查尔斯?维尼茨和他的父亲呆在宴会厅的另一个角落里,看到歌特,他只是傲慢的点了点头。

歌特小声说:“查尔斯他的心情依旧不好吗?”

罗伊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歌特不再关心查尔斯:“那你呢?和家人团聚的感觉如何?”

罗伊回答:“再好也没有了。而且……”

他脸上浮现出憧憬的表情。

“我听说卓越的特里奥爵士也在伊曼纽尔城,而且也要参加这次宴会。你不觉得这很让人激动吗?”说着,罗伊从衣袋里掏出一个装饰的非常精美的小盒子。“你看,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我一定要让爵士给我签名……”

“你很幸运呐。”歌特敷衍道,“相信爵士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当然,回敬狂热的剧迷是剧作家的职责。”一个有力的声音自歌特身后响起,“不需要什么礼物。”

歌特和罗伊回头看去:特里奥爵士不知何在站在了自己身后。

“爵士!”罗伊激动的上前,“就算您那么说,也请您务必收下这礼物。还有……还有……”他赶紧从兜里拿出他的笔记本。

“你太心急了,年轻的先生。”爵士说,接过礼物,并在笔记本上为罗伊签了名。

“还有歌特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特里奥爵士说道,东张西望,“你的女伴呢?”

歌特打个哈哈:“爵士,其实……”

“不用‘其实’了,我知道她不在。”爵士说,忽然压低了声音,“而且,看你的表情,你该不会是邀请了其他女人吧?”

“您还真是……”

“我年轻时候也是这样的。”爵士眨眨眼,“没关系。反正你现在还有的是时间挥霍……”

“……”歌特无语。

“当,当!”

大厅里的落地钟用响亮的报时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时刻已经到了八点整。

莱维?费奥多罗维奇径直走向大厅中心。

“女士们,先生们。”白袍法师朗声道,“你们好。诸位能出席这次的宴会,我莱维?费奥多罗维奇甚感荣幸。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不少人举杯向莱维致意。可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你父亲呢?”查尔斯?维尼茨的父亲——他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用傲慢的口吻说道,“詹金大人,他在哪里?”

“维尼茨先生……”莱维对那名中年人微微行礼,“我父亲他身体欠佳,不能出席宴会。”

“真的吗?”老维尼茨狐疑的说。

“尊敬的维尼茨先生,我为什么要欺骗你呢?”莱维好整以暇的说。

“你回到伊曼纽尔已经有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内,我一次也没有见过詹金大人。”老维尼茨强硬的说,“我愿意相信老大人身体有恙,但是你总得允许我去探望他。”

“当然可以。”莱维眯着眼睛说,“我父亲的情况很不好,按理说不能让任何人探视……但我就特别许可维尼茨先生探望他吧。”

他走近老维尼茨,耳语了一番。

“你……”老维尼茨瞬间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你居然……”

“你是个明白人。你知道应该这么做的,对吧?”莱维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从老维尼茨身边走开了。

“这还真是……”特里奥爵士用让人难以捉摸的口气说道,掏出了自己的烟斗,“令人意外啊……”他已经拆开了罗伊送他的礼物,那是一小盒上好的烟丝。歌特很高兴看到爵士不再注意他,开始去和其他人攀谈。

“爵士,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更愉快的话题吧。”罗伊说,没有注意到莱维等人的反常,“您的新作怎么样了?”

“感谢你送我的烟叶——啊?什么?新作?”爵士一边往烟斗里加着烟丝,一边说道,“我已经在创作中了。刚刚我还给那个查尔斯也提过呢。”

“能透露一下内容吗?”罗伊紧张的说。

“是一个爱情故事。”爵士说,点燃烟斗,“名字就叫做……《夏夜闲话》。”

“那剧情方面……”

“你还真是贪心啊!作品还没有发表呢。”爵士不快的说。

“啊,对不起……”

“不过,我今天就破例一次,告诉你一点第一幕的故事吧。”爵士笑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罗伊满是喜色。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年轻法师。”爵士说,吐了一个烟圈,“他和家族给他安排的妻子新婚旅行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一位美丽的精灵女子,他几乎是立即就疯狂的爱上了她……”

“后来呢?”罗伊追问。

“那你就得等剧本上演了。”爵士说。

“至少透露一点结局吧。”罗伊紧张的说。

“哈哈,你是我的剧迷,难道还不懂吗?我的结局,那自然是……”

爵士的话声戛然而止。

“爵士?”罗伊疑惑道。

从特里奥的嘴边,大量的白沫涌了出来,痛苦占据了他的脸庞。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事。

“为……什……么?”爵士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然后轰然倒地。

“爵、爵士……”惊惶失措的罗伊想要扶起爵士,却僵在了半途。

“这怎么可能……”

“他……他……特里奥爵士他……”

“死了……!”

***

注:爵士的作品正文化用了当代诗人洛夫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