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待会见到老师的时候,保持安静。特别是你,歌特。不要试图在老师面前表演你那些小伎俩。”
“有什么关系嘛?我父亲说,应该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
“歌特,闭嘴。对于真正伟大的法师而言,你所谓最优秀的一面根本不值一哂。何等浅薄的家伙啊,像你这样的商人之子居然也会被老师选中,真是……”
“刚刚的话说得好像老师是个没有判断能力的人一样,安德烈。”
“你这混蛋——”
“够了!你们两个白痴,给我安静!你们要是再吵下去,我就把你们做成实验室里的切片标本!我想,这个权利我克利夫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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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歌特脑海中闪现。
这个阴森声音的主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安德烈·卡尔瓦多斯……”歌特说道,脸上写满了震惊,“你还活着?”
空气中传来死灵师阴冷的嗤笑。
“当然还活着,约翰·歌特。连失去了施法能力的你都能苟活于世,我又如何不能?”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嘲讽。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歌特低声说。
“可我活了下来,歌特。从黑城崩溃的灾难之中活了下来。真是讽刺啊,三年以前,又有谁会想到,我们之中最为优秀的你会被我逼入如此绝境?”死灵师安德烈充满仇恨的声音,在歌特等人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也没有想到,即使失去了黑城的庇护,你依旧如此执着于你的法师之路。”歌特低沉的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实在是掌握了太多的邪术了。一旦你暴漏在世人面前,你就会被彻底毁灭。你……本可以选择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
“倘若这条道路的终点是毁灭,那么我愿意心甘情愿的接受它。”安德烈傲慢的说道,“我和你或克利夫不同,我绝不会背弃老师为我选定的道路。不管在前方有什么在等待我,我绝不会回头。”
“所以呢?”歌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好像安德烈就在他的眼前似的,“所以,你要杀了我?替死去的老师清理叛徒?”
“别误会了,愚蠢的商人。”安德烈冷冷的说,“清理叛徒?在我眼中,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你会不远千里去清除一只蚂蚁吗?”
林娜等人一边抵挡骷髅们的进攻,一边听着歌特和那位叫做安德烈的死灵师对话。他们的老师究竟是谁……?
“你这种人的生死我完全不放在心上,约翰·歌特。我此行的目的是回收当年老师赐予你的曼弗雷德之杖。告诉我,你把它藏到哪儿去了?”
“如果我告诉你,那我的脑袋才是真的坏掉了。”歌特说道。
“仔细想想看,告诉我曼弗雷德之杖的所在又有何不好?我可以立下誓言,约翰·歌特,只要你说出曼弗雷德之杖的位置,我绝不再伤害你和你的同伴一根寒毛。回想一下自己这两年的生活吧……这样毫无价值的在荒山野岭死去,真的是你所期望的吗……”安德烈**的说。
就连朱利安也不得不承认,安德烈的建议很有**力。要不是他本能的确信这个叫安德烈的家伙完全不可信赖,他都想劝服歌特接受安德烈的方案了。
而歌特却是在思考
冷静。他告诉自己。仔细的想一想。还没有到亮底牌的时候。一定还有某个突破口,就隐藏在安德烈的话语中。
忽然,之前苏欺骗自己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法杖……?
难道说……
“安德烈。你想回收我的曼弗雷德之杖,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想要自己使用吗?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师也赐予了你一根法杖吧?叫什么来着?”歌特故作轻松的说。
安德烈的语音微微一滞。
“这和你没有关系。”他说。
歌特的嘴角浮现出了微笑。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猜猜。难不成你那个晚上把你的斯卡鲁之杖给弄丢了?”歌特饶有兴趣的说,“否则,你也不至于时隔多年来抢我的东西——还是说……你和某个势力达成了协议,想用我的曼弗雷德之杖作为你的敲门砖?”
安德烈沉默。他已经察觉到了,从刚刚开始,歌特就试图重新夺回谈话的主导权。虽然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但安德烈不想给歌特哪怕是一丝的机会。
动用那个手段吧,他想。利用骷髅军团进行消耗战会延长战斗的时间。迟则生变。
为了捉住歌特,安德烈制定了颇为详细的计划。佣兵公会的任务信息暴露了歌特的行进路线。安德烈在山体上做了手脚引发滑坡,还制造出云潮即将爆发的假象,一步步引诱歌特陷入到自己布置的圈套中。安德烈从小在龙眠山脉长大,对附近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也很清楚城堡内的情况——这正是他选择这座城堡作为根据地的原因。歌特果然中计,进入城堡自投罗网——只是安德烈没料到“银剑”佣兵团也进入了城堡,以及歌特等人的抵抗会如此顽强。
“都结束了,歌特。”安德烈心道,念出了某个咒语。
“难道——”歌特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是毒气!”他喊道,“大家闭气!”
在歌特喊话的同时,林娜等人也发现了毒气的蔓延。她与蕾妮和朱利安三人在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而三位车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该死!”朱利安骂道。他身后吸入了毒气的三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终于倒地不起了。
“你可以安心,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气。”安德烈在地下密室中自言自语,“仅仅是麻痹一下你的神经罢了。安心的睡一觉吧,歌特。”
而歌特也知道,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关头。
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他把手伸进袍子上隐藏的一个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卷卷轴。
“嗯?”安德烈瞳孔一缩。
“安德烈,”歌特闭着气说道,“这是你逼我的。确实,我失去了施法能力,但是你并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我恢复了使用魔法卷轴施法的能力。”
安德烈迟疑了。不可能,他想。现在的歌特完全无法感受到云海的存在。卷轴可以省略施法的步骤,却不能让一个连云海都感知不到的人施展出一个成功的法术。精神力能到达云海,这正是成为一名法师的基本条件。
瑟厄兰的法师们将自己的力量来源称为“来自本源的呼唤”。即使漂浮在空中,瑟厄兰的部分生命依旧能感知到大陆下方的云海,乃至云海下方的青空和蓝海对自己的召唤,就像母亲在呼唤孩子一样。当一个瑟厄兰生命的精神力超出躯壳的限制,到达云海海面的时候,他就能释放出一个最最初级的法术。更高等级的法师甚至可以让自己的精神力穿透云海,进入到无尽青空之中,乃至更下方的水面之下。感知到云海,正是在瑟厄兰成功施法的大前提。
魔法卷轴的用处仅仅在于,制作卷轴的法师已经帮助施展卷轴的人(不管卷轴是否是他自己制作的)完成了法术的大部分准备工作。这样,只要拥有相应的卷轴,法师就可以省下准备这个法术的时间和精力,转而去准备其它法术。但即使把卷轴给一个无法感知到云海的普通人,他也用不出半个正确的法术,倒是很有可能玩火**……而现在的歌特就是个普通人。
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安德烈如此判断。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破绽!
可安德烈失望了。只见歌特用他熟稔的手法,慢慢打开卷轴,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神色。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朱利安和林娜在他身侧保护着他。此时此刻,除了信任歌特以外,他们别无选择。
难道他是来真的?安德烈心中一紧。也对,歌特虽然喜欢玩弄小伎俩,但是关键时刻却从不含糊。或许他真的能用卷轴施展法术,而且算准了自己会认为他在虚张声势?那样就糟糕了……自己不知道他要施展一个什么法术。必须打断他不可。安德烈能阻止歌特使用卷轴的手段不多。不管使用哪一个,他都必须撤销维持在城堡前厅内的毒气。
安德烈举起手,准备发动一个新法术。可他再次犹豫了。他回忆起了过去那个让自己只能仰视的绝世天才怪物约翰·歌特。或许自己的全部思维都在歌特的预料之内?他确确实实是虚张声势,只是利用了自己的多疑,让自己主动解除毒气?
安德烈的思维被扰乱了。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歌特的手心也因紧张而微微见汗。前法师此时已经将卷轴完全展开。只听卷轴发出滋滋的声音,一股黑烟开始从卷轴上腾空而起。
这是施法失败的前兆!
歌特那个家伙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安德烈松了一口气。他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现在等待歌特中毒昏倒就好了……
然后,下一秒钟,安德烈意识到了可怕的问题。他猛然从密室里的座位上跳了起来。
太迟了。卷轴冒出的黑烟越来越多,几秒钟内就充满了整个前厅。安德烈完全看不到前厅的任何情况。
“真是遗憾,安德烈。你的思维还存在盲区。”歌特朗声道,“正所谓真亦假时假亦真,有时候,施法失败自身也是一种施法。再会了,我昔日的兄弟。”
施法失败的表现多种多样,烟雾正是其中一种。只是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预知施法失败会发生什么是不可能的,而那些可以精确的预测风险的高手,又何必辛辛苦苦故意把法术释放失败?然而,此时此刻,对于无法感知云海的歌特而言,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反过来利用施法失败的效果却成了可行的选择……
完全无法把握厅内的情况,安德烈无法操纵自己的骷髅部队做出精确的堵截。骷髅部队条件反射的反应,根本无法阻拦歌特等三人冲向城堡大门。
还有机会,安德烈渴望的想。自己应该已经事先用法术将城堡的大门封闭起来了才对……
“蕾妮,做得好。”城堡的大门口,歌特赞许的对半精灵女孩说道。在安德烈把注意力集中在歌特和他的卷轴身上的时候,蕾妮已经迅速来到大门处打开了封闭大门的法术锁。四人飞快的冲出了城堡大门,向着群山深处逃去……
安德烈知道,单凭智力低下行动迟缓的骷髅部队追踪歌特等人是不可能的。计划已经失败,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歌特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这次,算我栽了。”黑暗的密室中,死灵师自言自语,“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的。时间还长着呢,约翰·歌特……”
在歌特冲出大门的瞬间,安德烈使用了自己今夜最后的一个法术。他相信,这个简单的法术会在不久的将来为自己打开胜利之门。
……
朱利安背靠在一颗大树上,重重的喘着粗气。刚刚四人一路狂奔,直到城堡彻底的消失在了视野外才停下来。
“歌特,”朱利安痛苦的说,“这次可被你给害苦——歌特?你怎么了?”
刚刚还显得完全正常的歌特,忽然痛苦的伏下了身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怎么了?”林娜及时扶住了要倒下的前法师,“你还好吗?”
“还好。”歌特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站稳身体,“我还撑得住。我们走吧。我还记得地图,翻过这座山应该能看到一个小村子。虽然我觉得安德烈不会立即追过来,但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浪费时间。”
皎洁的月光提供了天然的照明,四人就这样向最近的村子的方向走去。歌特折下一根树枝,作为登山用的拐杖。他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刚的卷轴,是失败了吧。”林娜问道。
“是的。”歌特眯着眼睛说,“我感知不到云海,不过反过来利用施法失败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朱利安低声惊呼,“万一卷轴直接爆炸了的话——”
“朱利安先生,”歌特解释道,“感知不到云海并不代表我不了解它。就像一个人在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房间里——哪怕房间一片漆黑——他还是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一样。即使感知不到云海存在,即使施法失败,我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绝不至于把我们都炸到天上去。”
朱利安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颠覆。这个家伙,在还能感知云海的时候到底……
“不过,我并不能无限制的那么干。施法失败对精神力的消耗实在太大。”歌特低声道,“每天两次,差不多就是我现在的极限了。”
几人就这样在山道上,一边赶路,一边谈话。
“刚刚你们一直提到老师。”林娜追问,“我知道你现在很疲劳了,不过……”
歌特稍微迟疑了一下。
“不用勉强自己。”林娜温和的说,“你如果觉得现在不想说,可以保持沉默。我知道,法师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秘密的。”
歌特摇摇头。
“已经没事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也肯定猜到了,我曾经是一名属于黑色浮空城的法师。”
林娜等三人都默默的听着,哪怕是已经知道内情的蕾妮也是如此。
“如你们所见,我和安德烈是昔日的同学。我们曾一起在黑色浮空城中学习法术。黑城崩溃之后,失去了施法能力的我,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岭南镇,以商人的身份生活了下去。黑城崩溃震惊了大陆,但黑城的幸存者,却只有隐藏身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默默生存。至于除了我和安德烈,那日黑城究竟有多少人活了下来,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
“朱利安。”歌特看向银剑佣兵团的团长,“抱歉。因为我,你的团队支离破碎了。”
朱利安的表情不断变幻,可最后还是缓和下来。
“没有关系。”他略带悲凉的说,“当他们踏上佣兵的道路的时候,就应该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才对。”他顿了顿,“而且……你失去施法能力,应该还是在黑色浮空城内的时候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但那座城邦里有点名气的法师大都臭名昭著之辈。能活下来……你肯定经受了很多我们难以想象的苦楚吧。”
歌特微微苦笑。
臭名昭著……的确,在现在的世人眼中,黑色浮空城就是这样的地方。
“感谢你的理解,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他叹口气说。“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而林娜却是陷入了思考。她听过更多与黑城法师有关的传说。在黑色浮空城的列位强大存在之中,究竟谁是歌特和安德烈的老师呢?
其实林娜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太过不可思议,让她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四人边说边走,很快登上了山顶。此时东方已经微微发白,能清晰的看到山脚下小小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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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曼弗雷德(Manfred)之杖,名字来源于拜伦的诗剧《曼弗雷德》,其主角曼弗雷德用魔法来寻求遗忘而不得。斯卡鲁(Skull)之杖……大家都知道,就是骷髅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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