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坐在椅子上,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不远处,还有两个人拉着一个日本人派来的杀手。 一切现实中的焦虑,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萧烈很快就被推了出来,几个医生急匆匆的将他推到尽头的手术室。 我瘫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要如何发泄心中的那些悲愤和恼怒。

我用手支着头,呆呆的看着被灯光照射的雪白的墙壁。 那两具死尸刚刚被医生踢倒了一边,留下两道长长的血迹。

过了一会,戴笠匆匆的来了,一见我,就问道:“怎么了?萧烈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他胸口中弹。 ”

戴笠咬着牙,他费尽心思才回的萧烈,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这不是对他权利的一种嘲弄吗?“凶手呢?”戴笠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指了指那边,戴笠冷冷的看着他。

“这两个人是你杀的?”戴笠问那个杀手。

那杀手赶紧摇着头,指着我说道:“都是她干的。 ”

戴笠诧异的回过了头,我从容的回答到:“没错,是我干的。 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这种窝囊废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还有,我怀疑他们与这个日本jian细串通,不然,他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溜进戒备森严的医院?”

戴笠咬着牙看着我,我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 但他现在还不能说什么。 只有忍着对我地不满。 随意杀人,杀的又是戴笠的部下,他,不会轻易的放过我。

“你们两个,先把他带下去。 ”戴笠说道。

突然,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那杀手的面前。 捏开了他的嘴巴,他十分仔细的检查着杀手地嘴巴。 大概两分钟后才放开手说道:“走吧。 ”

“戴老板,我希望你能把审讯工作交给我。 ”我说。

戴笠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说完,他伸手推开了萧烈房间的门。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戴笠一言不发地检查着房里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的看着窗外。

“没想到。 没想到呀。 ”戴笠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开口讲话。

又过了一会,戴笠才问道:“交给你。 你可以吗?”

“可以,相信我。 ”我说。

戴笠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我想了想,突然想起戴笠刚刚的动作,恍然大悟一样的说道:“没有蜡丸。 ”

“没错,凡是我见过地日本特工和杀手。 牙里都塞了一个蜡丸。 必要时刻,直接将它咬破。 当年,我们抓樱花少佐时,若不是她被射中腿部疼晕了过去,只怕,也会将那蜡丸咬破。 ”戴笠说道。

为了防止特工或杀手泄密。 日军特别要求,凡在执行秘密任务前,这些人的牙里都要塞入一种包裹剧毒的蜡丸。 危机时刻,咬破蜡丸,立刻就会中毒身亡。 不会被国军知道任何消息。 日本人的狠毒,我很早就见识过。

当年,一些被俘虏的日本特工,正是用了这种方法,才将戴笠搞得焦头烂额。 费劲力气抓住的特工,却在几分钟之内就一命呜呼。 所以。 戴笠对这种事情格外的小心。

“难道,他不是日本人派来的?”我说。

戴笠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这就要kao你问出来。 ”

我点了点头。 突然,我想起来了,当时,我送萧烈上车时,糜伟震那愤怒地眼神。 难道,是他?

“我错了,我不应该杀死那两个人。 ”我失魂落魄的说道。

那个日本杀手能堂而皇之的走进这几乎密闭的房间,唯一的途径就是门口。 这间房的窗子已经被封死,而玻璃也没有打破地痕迹。 如果不是那两个与杀手熟知,怎么会轻易的放他进去?这一点非常可疑。

只可惜,我没忍住自己的一时冲动,将那两人打死,才导致线索断了。

“都死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明天写份报告。 ”戴笠说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家的赔偿金由我负担。 ”

戴笠猛的一回身低声骂道:“赔偿金?你疯了?你都说了,他们两个和日本人串通,还有什么赔偿金?你不是明摆着承认自己杀错了人?”

我闭起了嘴,到底,还是戴笠老jian巨猾一些。

正在这里,只听到医生喊道:“家属呢?”

我和戴笠相视一望,我心里一颤,几乎摔在了地上。 戴笠上前一把抓住了我,说道:“还不快去。 ”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害怕。 ”我说。

戴笠叹了一口气,一个人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手扶着椅子,一步一步的挨了出去。 走到门口之前,我赶紧擦掉眼泪,死死的咬着嘴唇,走了出去。

医生见我出来,迎了上来。 见了我,只说道:“你要保重。 ”

我一下子软了下来,这感觉放佛又回到了当年。 当年,梅翰林死的时候,我一点知觉也没有地离开了房间,却一下子吐了血。

而如今,没有人比我更丢脸。 我瘫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医生的腿,像是一个农村地妇人一样,哭着喊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

“他伤势过重,已经。 已经停止了心跳。 ”医生说道。

我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摔在地上、摔在我的胳膊上,摔在医生擦得黑亮的皮鞋上。

“你能救他。 ”我说。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太,我们已经尽力了。 只是,他原本身体就十分的虚弱,在加上枪伤……”

戴笠打算了他的话。 挥了挥手,叫来两个人说道:“把她拉起来。 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

我被两个男人拉起来丢在了椅子上,医生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看着手术室的方向,护士和一部分医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他们一言不发。

我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发着抖。

冷,只感到寒冷。 冷的我心里无法承受。 像是只穿着单衣被丢在了东北地雪原上。

我抱着自己的胳膊,连泪都被冻住了。

戴笠咬着牙,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把他抬到太平间去吧。 ”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蹭”的一下,我站了起来。

“下葬时,我要参加。 ”我说。

戴笠点了点头,他扭过了头半天没有讲话,突然,他说了一句:“他都和我说了。 那天。 他向我申请,希望能和你结婚。 ”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戴笠,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戴笠不敢讲话,扭过头也不肯看我。

我一下子大哭了出来,狠狠的打了戴笠两下,口中只喊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派两个废物来保护他!为什么!他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是不是故意地?是不是!”

戴笠叹了一口气,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放到了椅子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你别忘了,他死了,我的难过一点也不比你轻。 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蜷在椅子上大声的痛哭,那是好多年以来,第一次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中充满了对现实地无助。 以及对生活的无奈。 像是一个受了伤的野兽。 在黎明前,发出着痛彻心底的哀号。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回的家。 只记得一路上我的身上麻酥酥地难过。 这时。 我是多么渴望有一场大雨能够浇醒我的脑袋,我不远这样木然的呆着。 这种脑袋里无法思考的木然,让人像是死了一样。

多年以前,在承德,杜半仙帮我算命。 那时,他说,我是个不吉利的人,会克死身边的男人。 那时,我不太相信。 如今,我明白了。

原本,我的世界里,就不能有爱这个字。 凡是被我爱过的,或者爱我的,几乎都没有完整的下场。

我应该躲起来,躲地越远越好。 或者,学苏文起地样子,出家。 修行掉我身上的那些不可推卸地罪孽。

我想到了死亡,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的神秘。 死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否真的如同传说的那样,有天堂、地狱,阎罗王和孟婆汤。

若是,我死了。 一定不要在转世,哪怕是魂飞魄散也不愿在忍受轮回与世间的痛苦。 这种苦楚,绝非人能够忍受。

我不禁的问着老天,难道,真的要人承受大于人本身一百倍的痛苦吗?

老天没有回应,我只能选择麻木。

麻木的坐在客厅里,麻木的看着黑暗中的那扇门。 有几次,我甚至感觉到它被打开了。 萧烈微笑着走了进来。

还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黑暗,又一次的包裹着我。 黑夜,给了我多少时间的踏实?如今,我算是终于明白。 在我一生当中,一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我的身躯。

那就是黑暗。

黑暗赋予我生命和黑色的眼睛,并赋予我黑色的心灵。 唯有在黑暗中,我才能够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也正是黑暗独有的自私与占有欲,才会一次有一次的弄死我爱的人。 让我伤,让我痛。

一切,都在黑暗中开始,也即将在黑暗中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