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我回了南京。 武汉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事情,南京虽然不是我家,但苏小童还在张勒抑的手上。 他条毒蛇,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我时常站在加班上,看着阴霾的天空下滔滔不绝涌向天边的暗黄色江水。
就在这江水下不知道有多少白骨睡在里面,但是它却从未因自己的罪恶而停下脚步。 张勒抑与那些活动在所谓的上层社会的人们如同这长江一样,只顾着一味的向前冲,早就忘了停下脚步看看,是否有人因为他们的举动而受伤。
事实上,又有什么比个人利益更为重要呢?那些奔向前程的人们,只向往高山上的美景。 为了攀爬陡峭的悬崖,只能踩着累累白骨,殊不知,真相唯有站在山顶上的那个人才看开。 所有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攀爬者都会成为白骨,他自己也是这样上来的。 他是断了手脚、没了心气,只剩下满是伤痕的躯干,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才有机会占到了顶峰。
不是因为他幸运,而是因为他坚持。 身边的人们都死去,他才有了机会。
回到南京后,我又与张勒抑吵了起来。 他一定要我去巴结戴笠,他将苏小童丢到了监狱里,直到后来我答应了他,才放她出来。
我答应去见戴笠的机要秘书,她叫周志英真正的头衔是戴笠地秘密情妇。
印象中,那时戴笠的夫人还没有去世。 她被戴笠丢在了老家。 除了逢年过节吃顿饭,戴笠基本不会见她。
这位周小姐,果然是见过市面的人,两圈牌局下来,我便觉得自愧不如。
她皮肤白皙,个字不高,却有另一种独特的味道。 比如她打牌时。 常常会挑一挑眉毛,那是听牌的象征。 而讲起话来。 未语先笑,但眼神中全充满阵阵寒意。
我本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与她交谈起来也略感疲惫。 倒是帮她介绍我的周太太与她是老相识。 周先生也是复兴社地人,所以,周太太自然有这种机会巴结上司的情人。 当然,这种牌局,更要讲究技巧。
若是赢地太多。 手气这么好下次谁还叫你参加?若是输的太惨,又被人瞧不起,下次自然也不会找你。
算下来,输赢要参半不说,输的时候一定不能唉声叹气,赢的时候更不能得意忘形。 时刻注意别人脸上的表情,有时候,一张牌就能结下一个朋友。
“晚秋。 你上圈竟然让周太太胡了,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 ”打牌的孙太太嘟囔着问道。 我的一张牌发下来,周太太截了胡,孙太太大四喜听牌半天,却让人家胡去心里自然不爽。
我咯咯地笑着说道:“孙太太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若是与周太太传统,一定让她胡把大牌。 何来胡的小来小去的没意思。 ”
周志英看了我一眼。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话不多,却句句有力。
“你少来。 晚上,你请客。 ”孙太太说道。
“孙太太,你坏。 人家今天赔了半个月的私房钱,你还要惩罚人家?到是周小姐,你看看人家,不言不语的赢去我那么多。 ”我娇笑的说道。
周太太起哄说道:“就是就是,周小姐,你今天若不请客。 我可要找戴老板说理去。 ”
周志英立刻笑着说到:“好好、真是怕了你们。 这么点输赢就输不起了?各位可都是官太太呢。 ”
“你别想用大帽子压我们。 今晚你是逃不掉!”孙太太说道。
“好好。 今晚我一定请客就是了。 ”周志英说道。
几次接触下来,周志英与我熟悉了不少。 大概。 是身份相同,所以,才有些谈得来。
渐渐的,周志英开始约我到她家中打牌。
她虽是戴笠地机要秘书,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有足够的时间打牌、逛街、打扮。 她主要负责的工作只是伺候戴笠,白天在办公室,晚上,在**。
周志英家中的牌友与她交际的那些人不同。 这些人大多也都是姨太太或者某位高官地情妇,很少能看到某位太太来打牌。
大概,周志英的心理压力来源与身份的尴尬。
“晚秋,你知道陆小曼吧?她好像还在北平?”一次打牌中一个沈姓小姐问我。
“听过,并没有亲眼见过。 ”我回答。
“听说你家张先生腿坏了?那你们怎么那个……”沈小姐又问道。
“四条。 ”我避开了那个话题。
周志英看了看我,我对她笑了笑。
“对了,上周我看上一只钻戒,三克拉,很漂亮的。 ”另一位不太熟悉的小姐操着上海话说道。
“现在钻戒好的少。 ”沈小姐又说道。
“对了,周小姐,戴老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沈小姐又问。
我抬手看了看表,说道:“是呀,不早了,都八点了。 ”
周志英一脸疲倦的说道:“大概快了,打完这一圈吧。 ”
若想与这种人推心置腹,不付出些什么是不行。 但是,钱或礼物永远无法打动她们的心。 到底要什么才能让她完全的信任我?
“对了,你们谁知道哪儿能买到好一点的丫头?我现在身边没个伺候地人,不方便。 ”周志英突然说道。
“你若不嫌弃,我地丫头到是很老实的。 ”我看似不经历地说,一面又摸了一张牌。
“别开玩笑了,给了我,你用什么?”周志英说道。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她,笑着说道:“我和你开玩笑呢。 我这个丫头可是个宝贝,当年救过我的命。 我怎么舍得给你?”
周志英笑了笑,说道:“现在能保护主子的丫头有几个?”
我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现在的丫头精明着呢。 不过,你还真要买个好一点的丫头。 毕竟,世道不太平。 ”
“可不就是。 我换了好几拨老妈子与丫头,就是没遇到好的。 ”周志英说道。
我想了想,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一方面能巴结周志英,一方面又能让苏小童离开张家。 在说,只要苏小童愿意,她随时可以离开周志英。 她已经渐渐的长大了,白皙的皮肤上有几颗雀斑,但依然是个漂亮的姑娘。
那天,我特意走在了大家后面。 待周围无人的时候,我对周志英说道:“我有个丫头,不如给了你。 ”
“你别开玩笑了。 ”周志英说道。
“我不骗你。 她在张家也受欺负,在说,张勒抑那脾气你还不知道?也许明天就把我甩了,到时候,我领着她反倒是累赘。 ”我说。
周志英犹豫了一下。
我又说道:“你若不放心,可以派人查她的底细。 只是,这丫头实在难得,若跟着我实在太吃苦了。 若真有被抛弃的那天,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她怎么办?总不能卖到窑子里去。 ”
“再说吧。 ”周志英说道。
我看了看她,又说道:“那过几天我陪你到人力市场看一看。 ”
周志英点了点头。
一回到张家,只见张勒抑又在发脾气。 老妈子打碎了他心爱的古董盘子,他用手杖甩了那老妈子几下子,一见我回去,才停止手上的动作。
我现在是他的救星,他对我无可奈何。
“下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 ”我对老妈子说道。 她感激的看了看我。
“怎么样?今天见到戴老板没有?”张勒抑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你也知道,要一步一步的来。 周志英刚对我产生好感,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嘛。 ”
张勒抑站起了身,拄着拐杖不断的在屋里徘徊着。
“你也知道,我现在瘸了,给我掉到了副职上,什么实权也没有。 我总不能混吃等死吧。 所以,你要加快速度。 现在,戴老板是总裁面前的红人,他的一句话,能顶千军万马。 ”张勒抑焦急的说道。
“你想官复原职也要耐心点。 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我一面摘下头上的法网一面说道。
张勒抑更加急躁了,走到我面前,用手杖指着窗子说道:“你没看到吗,糜伟震又升职了!他是什么人!他竟然能升职!我呢?我为党国牺牲了一条腿,现在却在这里混吃等死!”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他,说道:“我知道了。 你不必和我说这么说。 ”
张勒抑咬着嘴唇看着我,过了半天挤了一句:“你抓紧时间。 ”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不禁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我的压力很大。
这时,苏小童走了进来,端来了燕窝汤。 我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的想到,她若是真去了周志英那里会比现在要好一些吗?戴笠会不会对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应该不会。 戴笠虽然杀人无数,但应该不会是个**荡的人。
只要能让苏小童离开张勒抑身边,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一试。 毕竟,张勒抑来者不善。 他恨所有与苏文起有关的人。
好吧,只要周志英同意,我应该放苏小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