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好不容易到了家,苏小童满手脏呼呼的,笑着迎了出来。没想到,她换来我一张冷脸,她楞楞的看了看我,这时,才发现,跟着一起进门的还有另一个男人。苏小童疑惑的看着我。对了,她不认识尚合。“是我早年的一个朋友,你去吧。”我说。苏小童斜着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我,又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尚合,才肯离开客厅。
“这房子不错嘛!”尚合说道。我冷笑了几声,说道:“不知道尚先生这次又有什么指教!”尚合哈哈的大笑着,就像见到了老朋友。过了一会,他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我白了他一眼,嘲笑到:“你能过的不好?”尚合摆了摆手,说道:“别开玩笑了。”过了一会,我问道:“听说,我离开苏文起以后,你又回到了他身边?”尚合看了看我,点了点头。这时,我才发现,尚合的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两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甚至鬓角都出现了白发。
他用手支着头,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冷笑了两声,说道:“不见得吧。尚先生冒险回到苏文起身边,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吧。”尚合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两年没见,你讲话越来越刻薄了!”
我也“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尚合看着我,渐渐的收起了笑容,只听他说:“我可你没你想的那么忙。回到苏先生身边,真的只是为了安全。当时,我在口外呆了一段时间,伤还没好,组织就命令我回来。苏先生去了广州,刚好是我隐蔽的最好方式。”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重庆?”我问。尚合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干坏事了。”我“噗嗤”的一下,又被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他也笑了笑。喝着水,过了一会,沉吟到:“晚秋,谢谢你当年救了我。若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尚合。”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少和我来这套,你知道,我软硬不吃!”尚合笑了笑,将水放到了一边,说道:“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说完,他掏出了手绢,垂着头看着手绢,脸上lou出一丝特别的微笑。
“谁能想到,咱俩原来曾有过心灵上的交往。”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感到一丝丝的甜mi,放佛又回到了过去。乡间的路上,父亲领着我,多美好的回忆。原来,我曾也是个人,是个有温暖的女人。是个成日只想着相夫教子的女人。我轻轻的碰了碰脸,第一次感到血肉的存在。我在这种没有温情的生活里呆了太久,早已经忘了心跳的温度。
尚合斜着眼睛看着我,我垂下了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一个举动,突然让我吃了一惊。许久没有的温存感,突然涌了上来,我希望这时会有个人吻我,哪怕,是我最讨厌的人也可以。
我是个女人,也需要爱。
尚合没有在看我了。反复的玩弄着手帕,过了一会,他说:“有几个字跳线了,麻烦你在帮我缝一缝。”说完,将手帕放到了沙发上。我伸出了手,拿起了手帕。这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慌张中,我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努力的试图从他的手里抽出。但是,失败了。“别动。”尚合说。避开了他的眼神,我像是当年还是小女孩时那样,慌张的不知道将身子放在哪里好。只想躲开,躲远了,安全了。在某个夜里,回味着刚才美丽并略有哀愁的那一刻,甜mi并且流着血的时刻。
我忍着微笑从尚合的手中抽出了手。“你坐。”我说。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惶恐!多么的不安。站起身,我想出去冷静一下。尚合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我。
“别走。”他说。“我想要点温暖。”他又说。我没有动,反而将头kao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并不算宽阔却十分温暖的肩膀,是某一个时期,我最期待的。多年来,一直压制在心底的那仅剩的一丝丝的柔情,突然在这一刻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起涌上了心头。
“晚秋,我厌恶血。”他对我说。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他开始不安了,吻我的脖子,我扭了扭。“不要,”我轻轻的说。他扭过头看着我,突然,将唇压在了我的嘴上。
我们**了,在那个潮湿的上午。
躺在尚合滚烫的怀里,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荒谬。我听着尚合均匀的呼吸,才想起,这样的呼吸是我多渴望的一件事。身边有一个可以保护我的男人,是我最期盼的。我可以为这个男人去死,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付出一切。
轻轻的抚摸着尚合的伤疤,他是醒着的,但也不肯第一个开口讲话。我扬起了头,他笑了笑,吻了吻我,伸出手,重新将我拥在怀里。
“这两年,你过的好吗?”他问我。我懒洋洋的伸了伸脚,懒洋洋的说道:“很好,比在苏家快乐多了。”尚合笑了笑。轻轻的推开他,我准备起来了。头发散落在光滑的背上,痒痒的。尚合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没有对我说任何话。此刻,我不需要他告诉我,他爱我,只要彼此拥有过便足矣。
我知道,尚合这次来找我,绝对不是简单的告诉我,他喜欢我,他一定遇到了麻烦。或许,是要命的麻烦。正在我分析他的目的的时候,他突然讲话了,只听他说道:“晚秋,你是我的第二个女人。”我笑了笑,重新躺下,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又说道:“早年,我娶过一个女人,她死于难产。从此以后,我就决定,不在爱别的女人。我不愿意给别人带来伤害,你明白吗?”他紧紧的抱着我。
“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害怕血,非常的害怕。每次看到有人流着血倒在我的面前,我就非常的恐惧。我厌恶战争。但是,外忧内患,去年,东北又惨遭了‘9.18’。你知道吗,当时死了多少人!于是,我便发誓,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祖国付出一切。你能了解吗?”我没有回答,他是一个肯为理想付出全部的人。
尚合继续说道:“我想去前线,但是,组织上不肯。”我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他大段的铺垫。起了身,披着衣服,我走到窗前的扯开了窗帘。外面,还是阴霾的,不干净的天。世界,还是那个潮湿、阴冷的世界,但此刻,刚有一点温度的我,又被打入了冰窖。
我不想在对爱情有任何的幻想了。男人,男人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冷笑了两声,不会有人回答。与姜玉芝不一样,我遇到过一个好男人,一个可以和我厮守到终老的男人,可是,他现在正躺在冰冷的坟墓里,等待着蛆虫的侵蚀,或许,现在的他,只剩下累累白骨。可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哪怕活在冥河的对岸。我想有个期盼,有希望的日子,才有活下去的意义。
那个死了的男人,给我的爱,要远远的超过眼前的和远在广州的男人给我的爱。他们都是有企图的,不纯真的,有所保留的爱。唯有梅翰林,自始至终都在爱着我,用他的方式,微弱的却坚强的爱,传递给我身体的温度。可惜,现在,即使他留给我的仅有的温度,也将在这个冬日的阴霾中驱散了,压在着冰冷并潮湿的房间里,发了霉的心灵,以及永远不干的绣花鞋和滴着水的雨伞。
在这个没有一点温暖的房间里,我更加的冷了。不耐烦的扯了扯衣服,这时,尚合走到了我的身后,抱住了我。我扭了扭身子,但也没挣拖他的怀抱。不愿意在爱了,这是我变成石头人之前最终的想法。
爱情给我带来了太多的上海,我没有姜玉芝那样的勇气,即使撞到了墙也要继续闯下去的勇气。我害怕受伤,于是,就伪装成仙人掌,披上了一身的刺。
我不过只是个女人,是个软弱的不能在软弱的女人。我唯一的要求,不过是有一个家,有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丈夫,生上几个小孩。哪怕过着在清贫的日子,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仅仅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在这个世界里,都没有办法完成。我想,我不能在爱了,对任何人,都不要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