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局的车停在了梅记茶号的门口,我笑呵呵的喝了一口茶,苦中带甜。我付了账离开了茶馆,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向梅家茶号的方向走去。
没几分钟后,呼呼啦啦的走出来一大堆人。我清楚的又看到了那个人——梅翰松,他还是老样子,无神的眼睛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着青色的长袍、蓝色的马褂,没有披大衣或别的外套,手已经冻得发红。
他顾不上寒冷,只拱着手,一味的像李副局长解释,不过,这位李大人并不是一位好说话的人,对于梅翰松追着屁股的解释,几乎理都不理。我推了推墨镜,迅速的闪躲到一旁的巷子里,我暗自的笑着,看着这出闹剧的上演。
这时,只见一个小喽啰拿出一面锣,“噹噹”的敲了几声,大声的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听清楚喽,今日卫生局例行检查,发现梅记茶号的茶叶中掺入大量的沙石,各位,这就是证据。”说完,扬了扬一只抓满茶叶的手,应该说,那是一只抓满土的手,泥土中掺杂了少许的茶叶。只见那人扬了扬,让迅速围过来的人们看清楚。
只听那人又嚷道:“各位老少爷们,为了百姓安全,卫生局决定,即日要求梅记茶号停业整顿,直到再次视察合格。望各位互相转告。”说完,他又敲了几声锣。李副局长这招够损的。从没见查封谁家还需要敲锣打鼓。李副局长也算是坏了梅家的名声,给自己报了仇,难怪,老话儿说,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
当我正要离去的时候,只见梅翰松拱着手说道:“各位老少爷们,梅家在城里经商多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欺骗百姓的事儿。今日,完全是被人陷害。前几日,来过一位湖南穆家的少爷,梅记在他手中购入一批茶,哪想到,这茶里竟然掺杂了土,是我梅家监管不利,感谢卫生部门,今日查出这批问题茶。本人宣布,即日起,将这披茶全部销毁,不计成本。还望各位父老乡亲体谅。梅家这次上了人家的当,但是,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梅家做生意,以诚信为本,感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支持,同样,梅家也相信,卫生部门能还梅家一个清白。”
我皱了皱眉头,梅翰松果然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话说的不卑不亢,却又几乎将自己的责任摆拖的干干净净。可惜,无论在什么说,也影响了梅家的声誉。我笑呵呵的转了身,不在看梅翰松和百姓们的解释,迅速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一早,我又打电话到李副局长的办公室。李副局长献媚一般的和我说:“晚秋小姐,多亏了您的准确消息,梅家被我抓了个正着。一见我们进去,他们慌慌张张的要把茶倒掉,我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们的伙计,控制了梅翰松。这回,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我点了点头,客套了几句。可惜,电话那一端的他,看不到我的脸,狰狞而娇媚。
中午的时候,张太太到了。她邀请我参加晚上的一个应酬,参加的全部是当地官员,我高兴的同意了,对我来说,张太太能利用的价值,只有这个。
那天晚上,张太太向每一个人介绍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默默的背诵着他们的名字,分析着里面是否有利用价值的人。这时,一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税务局的局长魏郑。我微笑着对他点头,心里记下了他的长相。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坐到他的身边,频频向他敬酒。这位魏局长一看就是酒肉之徒,谁若是能喝的过他,他会用半睁着的醉眼崇拜的看着你。他以后可是有大大的用处。我问清楚了魏家的地址,并答应,第二天一定去拜访魏太太。
第二天下午,我就去看望了魏太太。
魏太太是个体弱多病人,整个人瘦瘦的,时常传出咳嗽的声音。也难怪,昨晚没见到魏太太出席。我微笑着介绍了自己,递上了拿来的布料,我对魏太太说:“总听魏局长提起您,,特意来看望您。”
魏太太和我寒暄了几句,叹了口气,坐在我的身边说道:“晚秋小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这地方小,无论是生意也好、事业也好,都不是容易做的。”我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我冷眼看去,这里民风很是淳朴呀。”魏太太哭穷到:“民风就是太淳朴了,这里人穷,做生意的也少,不太好收税。”我暗自笑了笑,魏太太误认为催税的?
我环视了一下魏家的屋子,处处显示出主人有一股暴发户的气质。我摸了摸身下做的椅子,应该是鸡翅木的。这样的一把椅子,最起码要魏局长不吃不喝一个月的工资。我起了身,微笑着,一面说话,一面走到一张字的面前,是铁宝的。铁宝与郑板桥齐名,若是这副字是真迹,需要多少银元?我笑着说道:“这是铁宝的字吧。”魏太太一听,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是,是我娘家的陪嫁。”我笑了笑,一转头,又看到多宝槅上放着的一只粉彩的碗,不过我没有问,魏太太对我,是有戒心的,而且,我来的目的不是查他贪污了多少。我坐了下来,聊了一会,知道了魏家的底细,便告辞了。
第二天一早,我翻出了所有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摆到**。我准备释放自己最美的状态。昨晚,我约了张太太,今早一起到梅家去。
路上,我故作镇定的,和张太太有说有笑的。直到到了梅家的门口,我实在无法掩饰我内心的激动。就在这是这个门口,我一次又一次的进进出出,我曾经在这里迈过火盆,也曾经在这里看着梅翰林的灵魂远去。而如今,我将在一次进入这个大门,将梅家搅和的天翻地覆!
我挽着张太太的手,张太太惊讶的说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笑了笑,说道:“是呀,大概是今儿天凉。”说完我点了点头,走前一步拍了拍梅家的大门。
门看开了,是满囤。我一看到他圆圆的大脑袋,忍不住的想起过去的许多事儿,比如,他扶着梅翰林走路,再比如,他赶着车,送我回娘家。满囤一见我,眼睛顿时直了,“你是,你是不是……”满囤刚要说话,我用笑声打断了他,“我是来找梅如海老爷的。”我说。
满囤愣愣的看着我,放佛,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幽灵。“你不是死了?”满囤说。张太太听了,大声训斥道:“放肆。”这一句话,放佛惊醒了满囤一样。“妈呀!见鬼了!”他大声的嚷着,丢下门向院子里跑去。张太太连忙打圆场到:“嗨,妹妹,别放在心上。小家子气,没见过市面。”我点了点头,挽着张太太的手,走了进去。心里荡漾着一丝丝的兴奋,而更多的是紧张。
这个院子,还是我熟悉的院子。两侧的佣人房,中间,是客厅与梅如海夫妇的卧室,后院的两侧,是大嫂与我的卧室。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我得到了平生唯一的真爱,那爱,干净的没有任何的杂质,像是,像是春天里雪山上初化的水,清澈而明艳。
也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有一个晚上,苏文起嚷嚷着闯了进来,对公公说,广州打仗了,他想投kao新的南京政府。现如今,除了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变了。我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又记起,有一个夜里,梅翰林挪到我的身边,帮我掩了掩被子。我醒了,看到了他明亮的眼睛。物是人非事事休,梅翰林死了,我成了苏文起的妾,永远没变的,是日出日落,周而复始,亘古就有的永恒。
这时,正房传来高声的训斥,是梅如海,他在家。我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张太太领着我进了正房,我想笑,这个房间我曾有多少个早晨,忍受着被轻雾打在眉毛上的水珠,站在门口,等候公婆起床,给他们请安?又有多少个晚上,在晚饭后,辞安离开这个房间,我还记被赶出家门时,梅如海焦躁的脸,而如今,我又回来了,如同鬼魅。
张太太推开了半掩着的门,一面走一面说道:“梅公,今天火气很大嘛,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放到眼里了。”只听梅如海笑着说道:“哪里、哪里,下人们不懂事,我说他几句,冒犯了您,罪过罪过。”张太太笑了笑,说道:“冒犯了我可没关系,但是,可不能冒犯了这位贵人。”说完,指了指正在进门的说。
我抬起了头,对梅如海笑了笑,梅如海顿时愣住了,低声说道:“怎么是你?”满囤在一旁嘟囔道:“老爷,我说的没错吧。”张太太一看,连忙笑着说道:“哎呦,原来你们认识呀,你看看,这到让我多次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