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过那段时间。”
格里姆·沃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掌上交错的伤痕,语言中带着刻骨铭心的回忆,“虽然我很清楚培迪·里根国王当时那么做有一定的原因,但我不能忘却那时的恩惠。”
“联合公国离不开与克鲁里亚王国的贸易往来。”利瓦伊·曼克很显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做评价,他发表完自己态度之后便沉默着。
萨姆希尔皱着眉没有再继续说话,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听进去其他人的意见。
“咚咚”佩鲁斯没有理会萨姆希尔的不满,他轻轻敲击桌面,“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对苏克平原的宣战事宜……我的意见是,即刻以联合办公厅的名义对苏克平原宣战,并积极筹备军队以应对即将发生的战争。”
他的提议立刻获得除萨姆希尔以外的其他三人支持。
萨姆希尔深吸一口气,看着佩鲁斯说道:“现在正是抑制培迪·里根王权的最佳时机,如果错过这个时机,我们将……”
“大主教阁下。”佩鲁斯面带些许不满,“你已经被你偏执的想法蒙蔽双眼……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聪明的人,石坎·银斧以及安迪·巴莱特他们难道不清楚这个道理吗?他们的军队军队离克温镇最多只需要十天的路程,他们比我们更想要攻占克温镇、攻占整个苏克平原,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不但没这么做,反而还在不遗余力支持培迪·里根国王的战争,至少表面上是支持的。”茱蒂丝轻轻地补充了一句。
“正因为他们不敢,我们……”
“我相信我的决定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佩鲁斯看着萨姆希尔,“我理解安德鲁主教的背叛之后你迫切想要洗刷教堂声誉的想法,但是大主教阁下,您也同样要清楚,我不可能把整个联合公国都搭进去。”
“你是这么理解的?”萨姆希尔看着佩鲁斯,“你决定了吗?”他连续问出两个问题,语言并不激动,反而是带着像是和老朋友聊天的轻松。
“是的,这是我的决定。”
“咯吱”老主教听到佩鲁斯坚决的回答,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微微低着头恭敬地说道:“那么,请允许我辞去联合办公厅长官的职务。”
“您……”
“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对培迪·里根充满兴趣,我打算亲自带领公国的圣骑士去支援培迪里根的这场统一战争。”萨姆希尔郑重的提出请求,然后又看向利瓦伊·曼克,“我确实派遣过圣骑士前往克鲁城,但我从来没有传播过任何谣言,我仅仅是命令他们监视克鲁城内的圣力波动,因为有情报显示克鲁城中的圣力波动很不正常。”
“你应该相信我的话。”萨姆希尔双眼在刹那间变成金色,“我身上的圣力在帝都陷落之后曾离开过我一段时间,而现在神圣的力量又重新回归并依旧眷顾着我,在神圣力量面前,我不会说出任何违背我内心真实想法的语言。”他那双闪着金色流光的双眸直视着佩鲁斯。
……
艾鲁克领东大营驻地,因为各地赶赴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驻地营区不得不一次次改建。此刻的东大营驻地,比两个月前增加至少五倍的规模,这也就有了各地‘艾鲁克领东部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王国士兵身影’的传言。
狼玛自从三年前战败之后,在父亲的告诫下没有再拿起过斧头,所以在他应征入伍之后,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早早的起床,拿着花费他全部积蓄打造的精钢双刃战斧在兽人独立营区的训练场练习劈砍。
狼玛没有经历过旧时‘黎明之塔’的传统教育,他出生之后主战派早已成为‘黎明之塔’的主流,所以他虽然听从父亲的话加入克鲁里亚王国,但却没有如同其他老兽人那般拥有归属感,他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兽人部族。
“你又在这里训练。”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是狼玛的副手,这支兽人千人队的副队长莫高,一位典型的兽人老兵,他自从进入军营之后他后背那面盾牌就从来没离身。
“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没有一点机会手握战斧。”狼玛侧过头瞟了一眼莫高,“我需要尽快熟悉这把战斧,否则我怕的战场上这把战斧的刃口会因为我的失误而变得迟钝。”
“你好像很兴奋,你在期待战争吗?”莫高也在活动着睡了一夜后有些僵硬的手脚,没等狼玛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但我却讨厌战争,因为战争剥夺了我的一切,让我的前半生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拿起盾牌和战斧。”
“你是在表现你的懦弱吗?”狼玛皱了皱眉,但手中劈砍的动作却没有停。
“兽神的子民没有懦弱者。”莫高很认真地说道:“我只是不想继续战争……我曾经在安库要塞外驻扎超过五年,五年后当我回到部族的时候,却发现我的妻子和儿子已经饿死在家中。”
狼玛听到莫高的话忍不住想起自己部族在过去十几年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些他刻意回避的事情。他手中的劈砍的动作在这一刻变得更快,他想要剧烈的动作忘却那些不好的记忆。
莫高停下活动手脚的动作,看着动作略显混乱的狼玛,“我曾经很不理解巴戟督军所做的一切,我和大多数族人一样认为他背叛了兽神,背叛了部族……作为战俘我被迫迁徙到这里定居,而现在我庆幸自己成为了培迪陛下的战俘,他让我每天都仿佛生活在兽神的神国。”
“不要与我讲所谓的荣誉,所谓的部族!我曾经为荣誉而战,也曾为部族奋斗整整二十年,为兽人的未来参与大大小小战争部下百次,我现在想为自己而战。”
“所以,你现在拿起盾牌和战斧,为一场新的战争而战。”狼玛停止手中的挥砍深呼吸以调节气息。
“我重新找了个妻子,一位劳工的女儿……我不在乎她低下的地位,在这地方也不用去在乎她的地位,我有了新的孩子。”莫高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至少现在的我不用再担心他们会被饿死。”
“你太乐观,你难道忘记那些贵族丑恶的嘴脸了吗?难道忘记那些失踪的族人惨死的画面了吗?”狼玛摇了摇头,“虽然我很高兴我们的族人有现在富足的生活,但这个国家还有许多人对我们充满仇恨,克鲁城中那些勋贵依旧把我们当成奴隶般对待。”
“就算你是现在崇拜的培迪国王,也是因为有自己的政治考究才会接纳我们,他不会真正把我们当成族人。”狼玛挑了挑眉,“我们应该时刻保持警惕与人类结交,他们有的人虽然善良,但有的人却比地狱里的魔鬼还要邪恶。”
“我记得你之前提到人类的时候,露出的只有仇恨,而现在你也开始理解他们。”莫高“哈哈”笑出了声,“我有些理解巴戟督军所说的‘永久和平’是怎么回事了!”
狼玛没有理会莫高这句话,他从衣服中拿出一张破旧而且脏兮兮的牛皮,使劲擦了擦手上的因为训练而冒出来的些许汗水,拿起丢在地上的厚皮外套披在身上。当他正当算回到营帐的时候,西边营区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阵兴奋的欢呼声。
“是怎么回事?”狼玛下意识的询问。
“你训练得忘记时间了吗?昨天下午指挥部传令官就来通报过,陛下会在今天早上抵达营区,听那欢呼声……想来是陛下已经抵达。”莫高把战斧和盾牌收起,这句话他不光是对狼玛说的,也是对听到欢呼声聚拢过来的其他族人说的。
“话说陛下真如传言中那样比石坎酋长还要高大,同时长着如同神灵一般的翅膀?”
“人类怎么可能有石坎酋长那么高?更不可能长出翅膀。”
“所有人都这么传。”
“等会陛下会从这里经过,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你们也知道陛下会从这里经过?”此刻的莫高却是板着一张脸,对左右挤在一起的战士们高喊道:“快给我列队,两分钟之内如果我看不到你们列好队,你们谁都别想吃今天的午饭。”
“那等下我可得多吃一点早饭。”
“我们的中午饭是什么?”
“给我滚开去列队!”莫高拿着他的盾牌拍打着就近的一位兽人战士,周围的兽人见状立刻一哄而散。
营区虽然乱糟糟一片,但战士们已经在此接受人类教官训练超过一个月,最基本的国王军列虽然站得不是很整齐,却也能像模像样。莫高故意板着一张脸,在最前列的士兵附近走过,检查着他们身上的装备是否穿戴整齐。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狼玛也穿戴好他领到的制式皮甲,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这时,整个营区里变得静悄悄的,一双双或是疑惑、或是怀疑、或是热情的目光看着营区大门外的道路,听着耳边越来越密集的欢呼声。
近半个小时的等待之后,营区外的泥淋路面的地平线出一面迎风飞舞的巨熊战旗首先映入最前排的兽人战士眼中,紧接着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在这对骑士最前面便是战士们期盼已久的国王培迪·里根。
与周围营区的欢呼声不同的时候,兽人营区显得非常的安静,他们安静的看着他们如今效忠的这位人类国王,万千的心绪从心中闪过之后,剩下的便是令人唏嘘的叹息。
没有传说中的翅膀,也没有传说中那样高大,在兽人的眼中他们的国王和普通的人类唯一的区别在于同样是在微笑,但国王陛下的微笑让人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狼玛也在看着逐渐靠近的队伍,但他更多关注的不是国王,而是在国王身边的父亲。老兽人巴戟发白的头发绑在一起,胡须如每个走上战场的兽人战士一样编制城鞭子,穿着一套刻画着兽人部族特有图腾的皮甲,目光一动不动的平视前方,显得既谦虚谨慎但又不失王国首席大臣的威严和气派。
或许是看到族人的军营,巴戟平视的目光在这一刻有了松动。很快,许久未见的父子两人目光碰撞到一起,但紧接着两人又相继转移目光。
国王的队伍很快走到兽人营帐外面……
培迪看着兽人营帐列队的士兵,感受着他们那种无声的注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并挥手让缓缓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后,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众人,找到巴戟的位置说道:“你与你的长子应该许久没有见过了吧,跟我一起去进去见见他们?”
没等巴戟回答,旁边的护卫队长威利·乔恩爵士黑色的眼眸冷冷的扫视着兽人大营,轻轻的低语道:“陛下,这里是兽人大营!”
听到国王的话正在欣喜不已的巴戟立刻犹如被人从头顶浇灌下冷水,让他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的同时低下头,“陛下,我的族人和其他战士一样,仅仅是您的士兵,他们……”他指着兽人大营,然后又指着其他军营,“和他们……并没有不同之处,我更不能因为长子在此而停下来问候。”
他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
培迪闻言之后“哈哈”大笑挺了挺胸膛,“我可不是刻薄之人,现在我就给你放假,到明天早上这个时候为止,你可以自行决断自己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多谢陛下。”巴戟没有再拒绝,毕竟再拒绝的话就先得过于矫情。
培迪继续笑着打马走到兽人营区的正门外,望着恭敬站在队列最前面的狼玛,招了招手道:“狼玛队长,你过来。”
狼玛听到国王的呼唤有些拿不准主意,但这个时候他又不敢看向父亲那里看去寻求意见,他只得依言保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走到国王的战马前方,以他认为的恭敬方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