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小剑和小琴

且说梁平山苏醒过来,着见身旁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感到愕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想爬起来,谁知一动,便感到一阵钻心之痛。董子宁说:“三哥,你千万不能动呀!”

梁平山艰难地说:“贤、贤、贤弟,我,我,我怎么躺到,到,到这里了?”

董子宁说:“梁二哥,幸得凤女侠赶来救了我们,我们才幸免一死。”

“凤,凤,凤女侠?是,是,是岭南双,双,双剑的凤、凤、凤女侠?”

“是呵!梁三哥,这位就是凤女侠。”

梁平山眼露惊讶之色,挣扎要爬起来道谢。凤女侠忙说:“梁三哥,你负伤了,不要动了,不然恐有性命危险。”

梁平山对董子宁说:“贤,贤,贤弟,你,你,你代我感、感、感谢凤女侠相,相,相救之恩,我,我,我梁某他,他,他日不死,必,必……”

凤女侠说:“梁三哥,一点小事,就不要挂在心上了。”她转头对董子宁说:“子宁,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准备一下,不然,那位偷狗肉吃的怪和尚回来了,要这要那的,没办法应付他。”

“姐姐,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是。”

“算了,你也是个受伤的人。”

凤女侠宽慰梁平山几句,下楼去了。

梁平山问董子宁:“贤,贤,贤弟,你也受,受,受伤了?”

“梁三哥,我这点伤不碍事,倒是三哥要好好保重。”

谭平川说:“三哥,看来,我们以前误会董贤弟了!今天要不是碰上董贤弟,我你定会死于非命。”

梁平山一时不语,半晌才说:“贤,贤,贤弟,愚兄有些,些,些不明白,你。你,你怎么跟,跟,跟邪教的人混,混,混在一起了?”

董子宁见梁平山伤势严重,说没上气不接下气,事情又一时说不清楚,更引起梁平山的误会和争论,便含糊地说:“梁三哥,小弟并没有和他们混在一起。”

梁平山想再问下去,董子宁忙说:“梁三哥,现在你身体欠佳,等你身体好了,小弟再慢慢跟你说清楚。”

梁平山点点头,也就不再问下去。

掌灯时候,和尚和柳子仙回来了。和尚对柳子仙说:“快,准备木桶、面盆、盘子和盐水,老衲要动手术了。”

凤女侠说:“我早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不休息一会?”

“先救人要紧,最好在房间里多点灯火,越亮越好。”

“行哪!”

一切准备妥当,房间亮得几乎如同白天。和尚说:“房间里只留柳施主帮助老衲,其他人都出去。”他看了看小剑和小琴,“尤其是小孩子,更不准看。”

小剑不服地说:“我偏要看。”

小琴也说:“我也要看。”

凤女侠喝道:“别胡闹,随我出去。”

小琴撒娇地:“妈妈,我要看他是怎样换心哪!”

“你再不听话,妈可要打你了。”

小剑拉了她过来,悄悄地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小琴立刻笑开了:“好!妈妈,我们不看就不看,换心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就像一对红蝴蝶似的飞下楼去了。原来,这两个小鬼,像猿猴一样轻轻地爬到梁平山房间对面的一棵树上,伏在枝叶中偷看房间的情景哩!

凤女侠暗暗注视他们,却装着看不见的样子,任由他们看去。

换心,一个人的心能换么?董子宁真有点不敢相信,难道这个黄面和尚真是个神仙?既然梁三哥伤成这样,不医也是死,权且医医,倒还有一线希望。他也想看看徐神仙是怎样换心的,要不是在凤女侠的面前,他真想象小剑、小琴那样,悄悄地爬到树上去看。

和尚把门关起来,跟着将纱窗也关了。董子宁心里想,这下好了,两个小鬼看不成了!谁知没多久,董子宁竟发现那两个小鬼神不知鬼不觉地竟像蝙蝠般双双倒挂在屋檐下,脸儿紧贴着纱窗往里面偷看哩!董子宁倒吓了一跳,这两个小鬼轻功竟这样的好,也太胆大了,万一挂久了,力气不足跌下来怎么办?他看看凤女侠是不是注意到了,可是凤女侠根本没去注意两个小鬼的行动,却在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和尚在房间里说:“柳施主,动手了!”

柳子仙说:“好!你吩咐吧!”

“先把老衲的一盒银针拿出来。”

董子宁疑惑:换心要银针干什么?不久,他听到小琴的轻声:“咦!这脏神仙怎么尽给人身上扎针哪!不痛么?”

小剑说:“别嚷嚷,小心别人听见了!”

这两个小鬼,哪里知道这是徐神仙的针炙麻醉法。

随后,小琴一声惊叫,人像坠鸟似的从屋檐上跌下来,董子宁一怔,立刻跃出窗外,要去抱住小琴,而凤女侠比他更迅速,早已掠过了他的前面,在半空中就接住了小琴,然后象落叶似的轻轻飘落下地,凤女侠摇着小琴,轻轻地呼唤:“小琴,小琴,你怎么啦!”

董子宁奔上去问:“姐姐,小琴没事吧?”

“没事,这丫头给吓晕了!”

什么事将小琴吓晕了?半晌,小琴醒过来,搂着凤女侠:“妈妈,我怕。”

“小琴,你怕什么?”

“妈妈,这脏神仙不是换心,他用刀把人家的肚子破开了,肠子都扒出来。”

“傻丫头,不破开怎样换心的?”

“妈妈,肚子破开了,能活吗?”

“别嚷了,叫你别看,你偏要看。”

“妈妈,谁知道这脏神仙要当刂人的。”

这时,小剑早已跳了下来,蹲在旁边不敢出声。凤女侠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这是你出的好主意吧?看把妹妹吓成这样了?你等着,看我不抽你,快把妹妹带开去,不准再去看。”

小剑不敢回话,默默地拉了小琴走开,没走多远,他便埋怨开了:“毛丫头,真没出息,害得我也看不成!”

“你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害怕的,你没见过婶婶当刂鸡当刂狗吗?还不是破开了肚子。”

“这是人哪!”

凤女侠喝道:“不准再说!快回到屋子里去。”

小剑默默地拖着小琴回到屋里,也再不理睬小琴了,独自一个人躺在睡椅上发脾气,他恼怨小琴害得他连换心也看不成了。小琴也默默地坐在一张椅上,半晌,她忍不住了,问:“小剑!你怎么不说话啦?”

小剑仍不出声,她又问:“小剑,你在恼我吗?”

小剑说:“算啦!恼你有什么用,横竖换心是看不成了。”

小琴想了一下:“我们再去看好吗?”

小剑一下坐起来,望着她:“你不害怕?”

“你哩?”

“傻丫头,我害怕什么?”

“那我也不害怕。”

“真的?”

“骗你是四脚爬好不好?”

小剑高兴地跳起来:“好!我们现在就去,别再让妈妈知道了。”

正当这两兄妹要走出屋子时,凤女侠在飞霞阁叫喊他们了。小剑一跺脚:“看不成了!”

小琴问:“我们还去看吗?”

“还看个屁,都是你……”

凤女侠又喊着:“小剑!小琴!你们在哪里哪!”

小琴高声应道:“妈妈,我们在这里哪!”

风女侠说:“我叫你们怎么不应的?快去厨房帮长婶把饭菜端上阁来,吃饭了!”

“妈妈,我们就去。”

两兄妹没办法,只好到厨房帮助长婶把饭莱端上飞霞阁楼上。小琴一看,那个脏神仙和爸爸都从房里出来了,而那位当刂开肚皮的大胡子伯伯却不见,她看着脏神仙,又看着爸爸,问:“大胡子伯伯死了吗?”

“噢!”徐神仙说:“小施主别乱说话,老衲手下不会医死一个人的。”

“大胡子伯伯没死吗?”

“没死,没死,他活着呵!”

“那他怎么不出来吃饭的?”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柳子仙说:“大胡子伯伯刚刚好,还不能吃饭,只能喝些汤水。”

小剑一听,便蹬蹬地往房间里跑,凤女侠叫着:“小剑,你要去哪里?”

“妈妈,我看看他去。”

小琴也说:“妈妈,我也去。”

徐神仙说:“好,好,你们去看吧!”

两兄妹跑进房间里,见梁平山躺在**,微笑地向他们点点头。两兄妹的眼睛里却露出惊讶之色,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在梁平山身上打转,小琴侧头问:“伯伯,你真的活着吗?”

梁平山笑了笑:“我不是活着吗?”

小琴又问:“你痛吗?”

“不痛。”

“他当刂开你的肚子也不痛吗?”

“我不知道呵!”

小琴睁大了眼睛:“什么?当刂你的肚子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我睡着了。”

“伯伯,你真怪,人家当刂你的肚子,你还睡得着的!”

小剑说:“伯伯,让我看看你的肚子好吗?”

小琴也说:“对!让我看着你的肚子……”

徐神仙在外面一听,吓了一跳:“快,别让这两位小施主把他的肚皮弄开了,否则,就白费了老衲的一片心机。”

凤女侠立刻进去把两个小家伙拖出来,一边说:“你们又想闯祸了是不是?”

小琴撒娇说:“妈妈,我想看看他当刂开的肚子哪!”

小剑却说:“看看也闯祸么?”

凤女侠喝着:“不准看!”

柳子仙说:“小剑,小琴,别胡闹了,快给大家装饭吧!”

饭后,徐神仙要告辞,凤女侠说:“哎!你别走,还有两位受伤的人你还没有看哩!”

徐神仙摇摇头:“这两位施主的剑伤,用不了老衲看,有你们的金创药就够了!”

“不行,你既然来了,不看看,就别想离开这幽谷山庄。”

柳子仙也说:“徐神仙,俗话说,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麻烦你给他们看看吧!”

徐神仙笑了笑:“好吧!既然两位这样说,老衲也只好破一次例规了!谁叫老袖贪吃狗肉。”

柳子仙夫妇也笑起来。

徐神仙看了看谭平川身上的剑伤,又按了按谭平川的脉搏,说:“谭施主,你这剑伤不重,可你还有内伤,这内伤已有七八年了,你怎么不及早请人医治?”

谭平川愕然:“我有内伤?”

“对!这内伤不在筋骨,而在腰部的脾脏,七八年前,你与何人交手了?”

“没有呀!”谭平川茫然地回答。

“谭施主,你再想一下,老衲绝不会看错的。”

谭平川想了半晌,猛然一拍自己:“是了,在八年前,我曾上山打虎,给虎尾拦腰横扫一下,当时疼痛难当,后来擦了些药酒,便不见痛……”

徐神仙点点头:“这就对了!幸而谭施主身体健壮,不过若再过四五年,恐怕就难以医治了,老衲给你开一张处方,连服三天,自然药到病除,不留后患。”

谭平川慌忙谢过。

董子宁在旁听得暗暗惊讶,这真是人间少有的神医,不但可以给人换心,还能看出人家八年前的内伤。三不医徐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徐神仙开了处方后,又看董子宁腿上的剑伤,一时眼露惊讶之色,便诊断董子宁的脉搏。突然问:“董施主,你服过谁的药了?”

董子宁一怔:“我没服过谁的药呀!”

徐神仙摇摇头:“你一定服过谁的药了!”

凤女侠在旁吃了一惊:“我兄弟身体怎样?有危险吗?”

“不,我奇怪董施主这剑伤好得异常的神速,这不是一般药力所能达到的。”

董子宁说:“这是凤女侠给我敷了金创药的缘故。”

徐神仙又摇摇头:“不对,凤施主的金创药老衲还认不出来的?你一定还服过别的什么药了。”

“我从受伤到现在,除了凤女侠给我上药外,就没敷服过什么药。”

“不!你再想下,这两天来,你服过什么药了?”

董子宁一下想起:“对了!在昨天,我曾服过九转金创还魂丹。”

徐神仙感到惊讶:“九转金创还魂丹?是韦氏的九转金创还魂丹么?”

董子宁也奇异:“正是韦妈妈的九转金创还魂丹,禅师……”

“慢点,施主所说的韦妈妈,是不是面孔黧黑、两目如电,使得一手好醉剑的韦氏女侠?”

“正是。”

徐神仙愕然:“她没有死么?”

董子宁也愕然:“禅师怎么说她死了?”

“是这样,老衲在十五年前,在江湖就听人盛传韦氏的九转金创还魂丹灵验异常,便专程北上拜访,想不到在途中,我听闻她夫妇两人双双遭到碧云峰人的毒手,死于非命,后来又听人说韦氏女侠没有死,只是不知去了何处,众说纷坛,不知是真是假,但十五年来,韦氏女侠一直没在江湖上露面,老衲以为她死了,想不到她还活在世上。施主在哪里见到韦氏女侠了?”

“在下就在昨天,在林中酒店见到她了。”

“莫不是施主仗义不避亲疏所救的人,就是那位韦氏女侠?”

“禅师过奖了!在下只不过相劝双方罢战,谈不上仗义。”

徐神仙点点头说道:“善哉!施主心存仁厚,自有善报,怪不得施主腿上剑伤复原得这样神速了,原来服了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可喜,可喜。”

凤女侠问:“徐神仙,韦氏的九转金创还魂丹真的那么灵验?”

“凤施主,它何止灵验,而且它还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功力,可以在人的身体内保持半年以上的功效。一个人服了它,就是在半年之内受到刀砍创伤,也可以不用服别的药,自然而愈。老衲自从北上无缘见到韦氏女侠,一直苦思想制成这种神丹妙药,以造福武林,可是屡试不成,想不到韦氏女侠仍在世上,那真是太好了!这也是武林人士之福。”

众人一听,相视愕然。董子宁更惊讶不已,想不到韦妈妈的九转金创还魂丹,在武林中这样闻名,自己却有幸服了!

徐神仙说:“好啦!老衲该告辞了!”

凤女侠说:“徐神仙,狗肉你还没有吃完哪!怎么就走?”

“够了!”徐神仙说着,看了看小剑和小琴,笑着:“两位小施主,老衲下次再来,可别抢老衲的狗肉呵!”

小琴说:“我才不跟你争狗肉吃哩!”

小剑说:“徐神仙,还有狗肉剩哩,你不带点回去吗?”

“那老衲更多谢了!”

小琴说:“你怎么拿呀!”

“不妨,老衲这个药箱,倒还可以带上一碗狗肉。”

徐神仙毫不客气,真的带了碗狗肉,说声:“多谢!”两袖一拂,人已跃出窗外,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董子宁在幽谷山庄住了一天,见梁平山的伤势渐有起色。而谭平川的剑伤大有好转,可以行动自如了,心事便转到韦妈妈和白小姐身上。虽然他知道韦妈妈和小魔女已化装前往衡山,但一颗心总有点放不下来,害怕她们遭到意外。于是,他便对谭平川说:“谭大哥,你暂时留在这里,照顾梁三哥,我想先走……”

谭平川愕然:“你不等梁三哥好了一块走?何必那么急?”

“六哥,我想师父师伯们这时已到了衡山,我们的遭遇,恐怕巳传到衡山去了,我想先走一步,向师父师伯们说明,也使他们放下心来,岂不更好?”

谭平川想了一下,说:“贤弟说的也是,那你先走也好,我留下就是。”

董子宁大喜,便去向风女侠告辞,凤女侠奇怪道:“兄弟,你怎么就走了?姐姐得罪了你吗?”

“姐姐言重了!小弟不过想早点赶到衡山,向师父师伯们禀明情况,使他们放心……”

“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兄弟怕师父师伯们不放心,那我叫你姐夫到衡山走走,你给我在这里安心住下来,等你梁三哥全好了一块走。”

“姐姐,我还有一件事……”

“呵!什么事?”

“这——”董子宁一时不知怎么说。

“咦!?你怎么啦?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不便跟姐姐说的?将姐姐当外人了?”

董子宁忙说:“小弟怎敢将姐姐当外人呢,小弟在这世上除了师父师母,姐姐就是小弟的唯一亲人了!”

“那你有什么心事的?呵?”

“姐姐,事情是这样的。”

董子宁使将自己碰到韦妈妈和白小姐的情景、韦妈妈的身世、她们去衡山的意图、山城之夜的遭遇以及自己的担心,—一都在凤女侠面前摊开出来。凤女侠听了又惊奇又喜欢,她想不到自己所认的这位弟弟,竟有不顾生死、一往为人到底的热心肠,这的确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便说:“兄弟既然这样一片热心为了武林,姐姐也不留你了!兄弟,你先走一步,姐姐等你梁三哥伤势一好,便随后赶去衡山找你。”

董子宁更是大喜,慌忙一揖。凤女侠笑起来:“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董子宁说:“这件事,姐姐肯出面相助,实是武林人士的福音,小弟在此相谢了。”

“哎!什么福音不福音的,姐姐主要不放心你,同时,姐姐也想看看那位韦妈妈和白小姐。兄弟,你打算几时走?”

“小弟现在就想动身。”

这时,小剑和小琴闯进来,听到董子宁要走,好奇地问:“舅舅,你要去哪里?”

“衡山。”

小剑惊喜:“衡山?舅舅,我也去。”

小琴也说:“那我也去。”

凤女侠喝道:“你们又想胡闹了?”

小剑说:“妈妈,我们怎么胡闹了?”

“不胡闹,你们去衡山干什么?”

小琴向:“那舅舅去衡山于什么?”

“你舅舅去衡山有事。”

小琴说:“那我也有事。”

凤女侠忍不住笑起来,“你有什么事了?尽说傻话。”

“那舅舅有什么事了?”

“你舅舅的事多了!”

小剑却拉一下董子宁的衣袖,低声求着:“舅舅,你带我们去吧。”

董子宁心想:怎么能带他们兄妹去的?一路上刀光剑影,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对得起姐姐呵!便说:“小剑,这次你们别去,下次舅舅带你们去好不好?”

小剑不高兴了:“这次都不带,下次还能带吗?”

“下次舅舅一定带你们去。”

小剑不出声了,小琴却扬起头问:“下次不带呢?”

“下次不带,舅舅是个大乌龟好不好?”

“是四脚爬吗?”

“对,对,是四脚爬。”

风女侠笑道:“你跟孩子们胡扯些什么呵!小心你未来的妻子要刮你的耳光。”

凤女侠送董子宁走了。小琴却问小剑:“舅舅答应下次带我们去,你高兴吗?”

“傻丫头,他是在骗你。”

“那他不变成了四脚爬吗?”

“不跟你说了!”

小剑独自走开去。小琴却缠着他:“哥哥,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就知道问怎么办。”小剑生气了。

“哥哥,我们去不成衡山吗?”

“你——”小剑给她缠得烦腻了,想骂她,忽然眼睛一转:“那我们自己去。”

“自己去!?”

“对!自己去。”

“我们怎么去哪?”

“怎么去,我们没有脚吗?不会自己走?”

“你认得路?”

“我们不会问人?”

“我们走了,妈妈不会来找我们吗?”

小剑一下不出声了。是呀,妈妈回来不见了自己和小琴,不会把自己追回来?小剑想了半晌,一拍大腿说:“那我们给妈妈留张字条,说我们去了衡山,叫她不用找我们。好不好?”

“不!妈妈会骂的。”

“傻丫头,你怕骂就别去,我—个人去。”

“那我也去。”

“你要去,就听我的,别问七问八的!”

“问问也不行吗?”

“不行,再问,我不带你去了。”

“好吧!我不问,你带我不?”

“不问就带。”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真的悄悄离开了幽谷山庄,要去衡山了。他们害怕爸爸妈妈会追来,不敢往大路走,却象两只小鸟一样,在丛林里飞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没树林了,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他们只好沿着山道往北而去,最后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不知走哪一条路好。

小琴问:“我们走哪条路好呢?”

“别急,那不是有一个人来了,我们问问他去。”

前面,果然有一个中年汉子从小路上缓缓而来,小剑上前仰脸问道:“叔叔,你知道去衡山的路吗?”

那人惊讶地看看小剑,又看看小琴,再打量四周一眼,问:“你们要去衡山?”

“是呀!”

“你们去衡山干什么?”

“找舅舅去。”

“你们没大人带吗?”

“没有,是妈妈叫我们去的。”小剑怕他问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来,便撒了个谎。

那人一听,心中暗喜,笑道:“好,好,幸亏你们碰上我了,我正要去衡山呵!”

小琴高兴起来:“叔叔,那你带我们一块去吧!”

“行,行阿!不过,一路上,你们要叫我做叔叔才行。”

小琴说:“我们刚才不是叫你做叔叔吗?”

“对,对,路上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是你们的亲叔叔,懂吗?”

小琴说:“你不是我们的亲叔叔呀!”

“但是在别人面前,你们要这样说。”

小剑说:“好吧!只要你带我们去衡山,我们就说你是我们的亲叔叔好了。”

那人大喜:”这就对了!好!你们跟我来。”他带着小剑、小琴转上东边的一条小路上,直朝山坳里走去。

小剑问:“这是去衡山的路吗?”

“是呵!不过,今天晚了,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上路。”

他左转右转,转进了一条小小的村子,这条小村子只有三四户人家,他在一间茅屋前停下来,朝里面喊道:“二嫂,二嫂!在家吗?”

“谁呀!”

茅屋里走出一位马脸妇人,样子奇丑,却擦满了胭脂,头上还戴着一些山花,小琴看了几乎想发笑。她一见到中年汉子,惊喜地:“黄狗儿,是你呀!”

原来这中年汉子叫黄狗儿。马脸妇人一眼瞧见他身后的小剑和小琴,又惊讶:“咦!你几时又弄到两个小宝贝了?”

黄狗儿笑道:“你别问了!快准备些酒菜吧,今夜我要痛痛快快喝一顿。”

马脸妇人说:“我们有话在先,这份儿我得占一半。”

“行,行呵!有你一半的。”

小剑和小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碰上的黄狗儿,却是一个专门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这个人贩子今天在赌场里输得精光,本来想到他姘妇家中打打秋风,讨几个钱用,却在半路上意外地碰上了小剑和小琴问路。在问话中,又知道他们没有大人带着,更是大喜,无异拾到了两个大元宝。他心里说:“惭愧!老天爷真有眼,知道我黄狗儿输得精光,却将两个财神送了上来。”于是他把小剑、小琴骗到姘妇家里,打算明天卖出去。

马脸妇人听说她有一半份儿,高兴地到里面张罗酒菜去了,黄狗儿对小剑、小琴说:“你们两个好好坐在这里,我到里面帮帮她。”

小琴问:“今夜我们就住这里吗?”

“是呵!就住在这里。”

“这个地方好脏哪,我不住。”

“不住!?”黄狗儿一时傻了眼,瞪大了眼睛,他本想喝道:“你敢不住?你们落到我的手心里,能由你们吗?再脏的地方,也得给我住下来。”可是他一转眼,感到小琴这个娇美的小姑娘万一吵闹起来,让村上其他人知道了他们的来历,就添麻烦了。虽然他不害怕,但这总是一件麻烦事,便忍下气,笑着哄道:“对,是脏一点,我叫她好好扫一下,暂时住一夜,明天,我带你们到一个好的地方住下来。”

小剑侧头问:“明天不去衡山吗?”

“去,去呵!我是说明天夜里,我们找一个干净的地方住下来。”

黄狗儿又对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到里面去了。小剑这个聪明、机灵的孩子,感到这黄狗儿不大对头,对小琴说:“我看,这个人恐怕不是好人!”

小琴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不是好人的?不是好人,能答应带我们去衡山吗?”

“你先别出声,坐在这里,让我悄悄地进去看他们说什么。”

小剑轻轻地闪身到里面去,只听马脸妇人说:“你怎么将那两个小宝贝脱手?”

“这你放心,十里地的阮家庄阮员外,早就想买一个小厮和丫头了,到了那里,还不易脱手的?何况这两个小家伙生得眉清目秀,模样又俊,还怕卖不出好价钱的?”

“我说,没三四百两银子,你别出手。”

小剑听到这里,便悄悄地转出来,小琴一见便问:“他们说什么了?”

小剑“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些,然后轻轻地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

“他们怎么不好呢?”

“他们要卖我们哩!”

“卖我们?怎么卖呀!”

“傻丫头,怎么卖,就是要将我们像小狗小鸡似卖给什么阮员外了!”

“我们不是小狗小鸡呀!”

“这是比喻,懂不懂?你真是什么也不懂,傻呼呼的。”

“我说我不是小狗小鸡呀!这也傻吗?”

“好啦!不跟你说了,等会儿你听我的。”

“不!哥哥,他们不是好人,我们走吧!”

“走?天都黑了,走去哪里?再说,我们肚子饿了,不吃饭吗?”

“坏人的东西能吃吗?”

这一下,把小剑问倒了。是呵!坏人的东西能吃吗?妈妈常常对他们说,江湖上有一种坏人开黑店,在酒里莱里放蒙汉药,将人蒙倒了,抢了他们的东西,还把他们当刂了当牛肉卖。小剑想了半晌,还是他为人聪明,想到了,说:“这要不是黑店呀!”

“但他们是坏人呀。”

“不怕,等他们吃了,我们再吃,就不怕酒里饭里有毒了。”

“吃了饭我们走吗?”

“不走。”

“不!我才不跟坏人住。”

“傻丫头,小声点,他们出来了,别让他们听到了。”

黄狗儿和马脸妇人端酒捧菜地从厨房里出来,见他们两个乖乖地仍坐着,心想,这两个小东西倒蛮听话的。黄狗儿笑着问他们:“你们饿了吧?快来吃饭。”

马脸妇人说:“叫他们到一边吃去。”

“对,对,你们到一边吃去。”

小剑说:“我不吃。”

小琴也说:“我也不吃。”

黄狗儿问:“你们不饿?”

马脸妇人说:“他们不吃更好,倒省了老娘的一顿米饭。”

黄狗儿疑惑地问:“你们不想吃饭?”

马脸妇人说:“算了,不吃一顿,也不会饿瘦了他们,叫他们到厨房柴草堆里睡吧。”

小琴说:“我们在这里看你们吃不行吗?再说,厨房里是睡觉的地方吗?我家的大黄狗才在厨房里睡哩!”

马脸妇人一下傻了眼,她从来没想到一个被拐来的小孩子居然这样大胆,敢顶撞自已的话。她跳了起来,想给小琴一个巴掌,黄狗儿忙劝道:“算了,你怎么跟小孩于一般见识?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吧,我们吃我们的。”

马脸妇人打量小琴,见小琴脸上没有半点惊恐之色,便掉转头问黄狗儿:“这小丫头是不是痴呆了?”

“管她痴呆不痴呆,明天送他们到衡山就完事了!”黄狗儿夹起了一块鸡肉,往嘴里一塞,说:“好味道!”

马脸妇人笑道:“老娘这一手‘三杯鸡’谁人吃了不赞?小心,别把舌头吃下去了!”

这两个狗男女,不再去理睬小剑和小琴,在灯下饮酒吃菜起来。小剑向小琴打了个眼色,走近一步说:“现在我想吃饭了,你们装碗饭到一边吃去。”

小琴也说:“对!我也要吃饭了,你们到一边吃去。”

黄狗儿和马脸妇人一听,像触电似的,全怔住了。他们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愣愣地望着小剑和小琴。黄狗儿停住了酒杯。瞪大眼睛问:“你们说什么?”

小琴道:“我哥哥叫你们到一边吃去,你没听到吗?”

马脸妇人蹙起一双眉毛:“你们两个是不是发傻了?”

小琴说:“你这丑妖怪才发傻哪!”

马脸妇人顿时大怒:“你这小戏人,想找死了!”伸手一巴掌朝小琴的脸上刮去,小琴略略一闪避,借着她冲来的一股力量,用手轻轻在她身上一拨,就把马脸妇人拔翻在地上,跌得十四脚朝天。这一招式,是凤女侠从太极拳化过来的招式,名为“托云推月”,能四两拨千斤,自己毫不费力,就能将对手拨倒在地。别说马脸妇人不会武功,就是会武功,也想不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会这招拳路,自然要跌倒了。

黄狗儿吓了一跳:“臭丫头,你竟敢推倒了她?”

小琴说:“是她自己跌倒的呀!关我什么事。”

黄狗儿跳起来:“反了,反了!看我不剥你的皮。”他伸手要去抓小琴,小剑说:“慢来!”伸腿一拦,双手朝黄狗儿一推,黄狗儿登时翻倒了。他比马脸妇人跌得更惨,下巴撞在一张小矮凳子上,痛得他呀呀地大叫,满嘴是血。他爬起来,恨不得一下抓住小剑,撕成粉碎来解恨。

黄狗儿还不知这两个小孩子会武功,以为自己和马睑妇人跌倒了,是自己的不小心。他正想抓小剑时,小琴说:“你跌倒了一次还不够吗?还想再跌一次吗?”

黄狗儿狂怒起来:“我先打死你这臭丫头再说。”

小剑说:“小琴,别跟他们缠了,先点倒了他们再说。”

小琴问:“那点哪一处穴位呀?”

“点伏兔,叫他们不能走动。”

小剑出手一点,就把黄狗儿点倒了。马脸妇人见状不妙,想开门逃跑,小琴说:“你还想跑吗?”迅速出手朝她伏兔穴点去,马睑妇人顿时瘫痪,坐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小琴踢了她一脚,问:“丑妖怪,你还想卖我们吗?”

小剑说:“小琴,先别问他们,等我们吃饱了,再问不迟。”他随手从桌上抓起了鸡腿就吃。

小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象脏神仙一样,用手抓来吃哪!”

“这样吃才方便。”

“脏哪!”

“脏怕什么。”

“不!妈妈说,这样会生病的。”

“那脏神仙为什么不生病?”

“他是神仙,你是神仙吗?”

“我就抓这一次,好不好?”

“不!你生病了,怎么去衡山呵!”

“我已经抓了,怎么办?”

“你不能去洗手吗?”

“好,好,我去洗手。”

小剑也害怕生病去不了衡山,赶忙去洗手,然后两兄妹就坐下大吃起来。一只鸡,一只鹅,几乎叫他们扫个精光。吃饱了,小剑便满屋翻寻起来,小琴奇怪地问:“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找绳子。”

“找绳子干吗?要绑他们么?”

“对,绑他们。不然,我们睡着了,他们就会跑的。”

“哥哥,我进门时,好象看见外面屋檐下挂有几条麻绳。”

小剑埋怨地:“你怎么不早说?”

“谁知道你找绳子哪!”

小盥在门外屋檐下取了麻绳,将黄狗儿和马脸妇人的手脚都捆绑起来。这一对男女,一生中不知拐骗、虐待了多少小孩,现在碰上了这对小兄妹,真是碰到了克星,也是他们的活报应。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倒在两个小孩子的手上。

小剑捆好后,又找了一条竹马鞭子,没头没脑地抽打他们,小剑人虽小却气力不小,抽得这两个男女似杀猪般地叫喊起来。村上其他三户人家都听到了,感到奇怪,暗想:他们半夜三更的怎么叫喊起来?难道他们发了酒疯么?都跑过来看。一看,见是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用竹鞭抽打他们,一时感到愕然,问是怎么一回事。小琴说:“他们把我们骗了来,还想将我们象小狗小鸡的卖了,不该打他们么?”

村子上的人都知道黄狗儿一向拐小孩卖,为人又赖皮又奸滑,都不敢去招惹他,但求地不拐卖自己的孩子。现在见此报应,心下都暗暗称快,又奇怪这两个小孩怎么会制服这两个恶人。当下有人说:“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吧!”众人便一哄而散,各回各的家中,关门睡觉。

众人走后,小剑又抽打他们,小琴到底是女孩子,心肠软,说:“哥哥,别打他们了,问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们,将我们卖。我们是小狗小鸡吗?”

马脸妇人给打得披头散发,说:“我的小祖宗、小爷爷,这不关我的事,是黄狗儿拐卖你们的。”

小琴问:“你没份吗?”

“我在家里,怎么知道他把你们骗来呵!”

小琴向小剑说:“哥哥,她说不关她的事哪!”

小剑说:“你别听她说的。她说,没有三四百两银子,便不卖我们。”

“嗨!这个丑妖怪,这么大了,怎么还撒谎哪!”

马脸妇人哭着说:“小祖宗、小爷爷,我该死,我不该贪两个钱,今后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绕了我吧!”

小琴问:“你真的不敢了吗?”

“我要是骗你们,今后不得好死,遭雷公劈,天火烧。”

小琴对小剑说:“哥哥,她认错了,放了她吧!”

“放不得,刚才她还撤说哩!你怎么就相信她了?”

“她认错了呀!”

“认错也不能放。”

“哥哥,妈妈打我们,我们认错了,妈妈不是不打我们了么?”

“傻丫头,他们是坏人,我们是坏人吗?”

“哥哥,那你别打她,好吗?”

“好吧!我不打她,打这黄狗儿。”

“你要打死他么?”

“对!打死他。”

“打死了他,叫谁带我们去衡山呢?”

“你还要他带我们去衡山?你不怕他又将我们卖了吗?”

黄狗儿在旁听得清清楚楚,感到这个小姑娘容易上当,连忙说:“小祖宗、小爷爷,我再也不敢卖你们了!你们饶了我,我一定带你们到衡山去。”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小琴问。

“我要有半句假话,也不得好死,叫人开膛破肚,把肠子扒出来。”

“哥哥,你听,他赌了咒了!放了他吧!”

“放了他,我们睡着了,他跑了怎么办?”

“他不怕开膛破肚吗?”

“破肚怕什么,他不会叫徐神仙来缝好吗?放不得。”

黄狗儿听了哭笑不得,一个人破开了肚子,还能缝好的?他害怕这两个小傻瓜假里傻气的,谈下去会改变主意,真的会把自己打死了,便连忙说:“我绝对不跑,跑了,我遭雷公劈,天火烧,神仙也救不活了。”他根本不知道小剑、小琴谈的徐神仙是个人,以为是天上的什么神仙。

小琴说:“是呀!雷公劈,徐神仙也救不活了,哥哥,你说是吗?”

小剑瞪着眼睛,不能回答。小琴又说:“那放了他吧!呵?”

“不!爸爸说过,坏人的心眼多着哩!要放,等天亮了才放。”

“对!妈妈也这样说过,那我们今晚怎么办?”

“你去睡好了。”

“那你呢?”

“我看着他们。”

“那我也看着他们。”

小剑想了一下:“我们都睡吧。”

“不怕他们跑吗?”

“我有办法。叫他们跑不了。”

小剑又找了两条绳子,将他们捆好,纵身上梁,将绳子系在梁上,把这一对男女似粽子般的吊在梁上,然后和小琴去睡了。

黄狗儿虽然奸滑,但碰上聪明伶俐的小剑,也只有活受一夜的罪,害得马脸妇人也陪他吊了一夜。他们看到小剑、小琴睡着后,马脸妇人抱怨起来:“死人,你去哪里找来这两个小瘟神?害得老娘也陪你受罪。”

黄狗儿苦着脸说:“别说了,这也是我过去拐卖小孩的报应。”

“他们明天叫你带着去衡山,你打算怎么办。”

黄狗儿咬咬牙说:“那我带他们到老虎、豹子出没的老北峰去,叫老虎、豹子吃了他们,以解今夜之恨。”

半晌,马脸妇人又问:“死人!我快吊麻了,你能不能挣脱开?”

“我的祖奶奶,能挣开我就早挣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剑、小琴爬起来,先不去解开他们,把昨夜的冷饭、冷菜炒热,吃饱了,才放下他们。他们给吊了一夜,手脚全麻了,好一会才能站起来。小琴问:“你们肚饿了吗?”

黄狗儿昨夜只饮了一杯酒,吃了两块鸡肉,怎么不饿?忙说:“饿呵!饿呵!”

“那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站着干吗?”

小剑说:“吃饱了,带我们到衡山去,你别想逃跑,跑了,我像我家的长婶婶当刂大黄狗似的,把你们当刂了。”

黄狗儿忙说:“不敢,不敢。”

他们到厨房吃饭时,小琴问小剑:“你会当刂他们吗?我可怕哩!”

“傻丫头,我是吓唬他们的呀!”

他们吃饱后,小剑、小琴就叫黄狗儿带路上衡山。小剑对马脸妇人说:“我们放了你,以后不准你再拐卖小孩,你要拐卖,我们不但吊起你,还用火烧死你,像烧老鼠似的,烧得你吱吱叫,懂吗?”

马脸妇人忙说:“我懂,我懂。我以后再也不敢拐卖小孩了!”她希望这两个小克星快点到老北峰去,让虎豹将他们吃了。

一路上,黄狗儿显得格外殷勤,极力讨好小剑和小琴,问他们走不走得动?小琴说:“你别罗喀啦!我跟我妈妈走三天的路,也走得动哩!”

“我怕你们走不动呵!因为前面要爬山登岭了!”

小剑问:“怎么要爬山登岭的?”

“那是条近路,可以早几天到衡山呵!”

小琴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怎敢骗你们的?”

走了大半天的路,来到了老北峰。这座峰,山峦重叠,芒草丛生,山旋路转,小径错纵。快到虎豹出没的地方时,黄狗儿装起肚痛。小琴问:“你怎么啦?”

“我,我,我肚痛厉害呵!”

“你怎么会肚痛哪!”

“大概我刚才喝了些生水,这样吧,你们两个先上坡歇歇,我找个地方解解手,随后就上来。”

小剑疑惑地看看他:“你想跑吗?”

“哎呵!我的小祖宗,我怎敢跑?我不怕以后给人开膛破肚吗?”

小剑说:“你不能在这里拉?”

“我怕臭着你们呵!哎呀!我快要拉出来了!”黄狗儿捧着肚,装着痛苦的样子。

小琴说:“那你快去吧!”

“我就去,你们别走远了!”

黄狗儿心中暗喜,跨过山涧水,转到那一堆乱石中去。他熟悉老北峰的地形,知道乱石堆不远的地方,便是一道乱草丛生的斜陡山坡。只要自己滚下山坡去,山坡下面便是怪石磷峋、荆棘横生,草高没人,小径纵横。到了那里,小剑、小琴就是熟悉地形,也无法找到自己了,何况他们还是初到老北峰哩。

黄狗儿到了乱石堆里,便蹲下来假装大便,暗暗地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放在一从小树上,让小剑、小琴远远瞧见,以为自己在大便,他便匍匐蛇行,到了斜坡,裹着身体,像冬瓜似的滚下坡去了,在怪石、荆棘中狂奔逃跑。跑了好一段路,回头看看,不见小剑、小琴追来,不由大喜,暗道:“好呀!你这两个小瘟神,等着去喂老虎、豹子吧,老子可走了。”他穿过一片草地,朝另一个山峰走去。在翻过山坳,走到一座树林子时,蓦然从树林里跳出四、五条大汉,不分情由,便将黄狗儿五花大绑的捆了,拉了就走。黄狗儿暗暗叫苦不迭,他知道自己碰上了山里的强盗。可是,这山峰一向没听说有强盗呀,他们是从哪里跑来的?原来,这山峰本来没有强盗,后来由一名叫李标的汉子聚集起来的。李标原是一个铁匠,使得一口大锤,臂力过人,因受不了官府差役的敲榨勒索,一怒之下,杀了差役,聚集了几十人,跑到这山峰来,占据了山峰的一座二郎神庙,落草为寇,自称北峰大王。他刚落草两天,黄狗儿就一头闯进来了,这四五条大汉把他当成了官府的暗探,绑来见李标。

李标喝问:“你是什么人?”

黄狗儿见李标威风凛凛,两旁又是白晃晃的大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软下来,舌头也不听指挥了:“我,我,我……”

李标道:“看这人贼头贼脑,八成不是好人,拉下去当刂了,把心取出来拿来下酒。”顿时两条大汉跳出,将黄狗儿绑在柱子上,撕开了他的衣服,准备用一把牛耳尖刀,破开他的胸膛。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屋梁上有个女孩的声音:“哥哥,他们要当刂他啦!”

“由他们当刂去。”

“当刂开,他能活吗?”

众人抬头一看,不知几时,后梁上坐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们正是小剑和小琴。众人都惊愕了。李标惊奇地问:“你这两个孩子,几时跑进来的?”

小琴说:“我们就在你们捉住他时,跟着你们进的呀!”

“你们怎么爬到梁上去了?”

“你们人那么多,我们不爬到梁上,能看得见吗?”

李标手下一位弟兄说:“大哥,让小弟把他们捉下来。”

李标喝道:“不得乱来!”他感到这两个孩子能悄悄地进到寨来,又能爬到梁上去,决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一定是一位武林高手的子女,他仰面对小剑、小琴问:“你们的爸爸妈妈是谁?”

小琴刚想说,小剑喝道:“嗨!你不能说出去。”

小琴说:“我哥说,不能说出去。”

李标问:“你们两个大概是私下跑出来玩的吧?”

小琴奇异:“咦!你怎么知道了?”

李标大笑起来,他感到小琴不但生得秀美,更天真可爱,说:“你们两个快下来吧!小心从上面跌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小琴问小剑:“他叫我们下去哪!哥,我们下去吗?”

“傻丫头,你没听到那人要捉我们么?下去,他不捉住我们了?”

“对!我们不下去。我们在这里看你们破开他的肚子——喂!你们破开了他的肚子,能像脏神仙医得活他吗?”

李标又感到这个小姑娘傻得可爱,一个人破开了肚子,怎么会医得活的?这真是小孩子说的话。便说:“破开了他的肚子,当然死了,怎么能医得活的?”

“哎!那不行,他死了,可没有人带我们去衡山哪!”

李标愕然:“他是你们的人么?”

小琴摇晃着脑袋:“他怎么是我们的人哪!他是个大坏蛋。”

李标几乎给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弄糊涂了,问:“他既是个大坏蛋,怎么要他给你们带路去衡山的?”

“是呀!因为他哄骗我们,他又……”小琴不知怎么说了,对小剑:“哥,你说吧,我不知怎么说呵!”

小剑说:“说什么!由他们去破开他的肚子好了,就数你嘴多。”

“可没人带我们上衡山哪!”

李标从这两个小孩子的口中,知道捉来的人不是官府派来的探子,也就不想杀他了,便说:“我放了他好不好?”

小剑说:“那不能放,一放,他就像狐狸似的想办法逃跑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个拐卖小孩子的大坏蛋。”

小琴也说:“是呀!他还想卖我们哩!”

李标一听是个拐卖小孩子的坏人,心里就恼了,他最恨干这种伤天害理事的人,便说:“我把他当刂了,给你们解恨。”

小琴说:“可没人给我们带路呀!”

李标说:“小姑娘,你放心,我派小弟兄带你们到衡山去。”

小琴睁大了眼睛:“真的吗?你不骗我们吗?”

李标说:“我姓李的会杀人,却不会说假话,更不会去欺骗一个孩子。”

小琴笑起来,她转脸问小剑:“哥哥,他说他派人送我们去衡山,好不好?”

小剑点点头。

李标大喜,说:“那你们快下来吧!”

小剑和小琴顿时像两只燕子似的,轻轻地跳落下来,这一身轻功,众人都看得惊讶了,李标更感到他们的父母必然是武林高手,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爸爸妈妈是谁吗?”

小琴说:“我说了,你不会叫我爸爸妈妈来捉我们回去吧?”

李标忙说:“不会,不会,你们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琴说:“我爸爸叫爸爸呀!”

小剑说:“傻丫头,爸爸叫柳子仙。”

李标惊讶:“柳子仙?”

“是呀!”小琴说。

李标又问:“你们的妈妈是凤女侠?”

“咦!你认识我妈妈?”

“原来你们是‘岭南双剑’的令郎和千金。我姓李的失敬了!”李标慌忙招呼他们坐下来,又叫手下弟兄准备酒菜接待,问:“你们为什么要去衡山?”

“我们去找舅舅呀!”

“你们出来,不让爸爸妈妈知道?”

“妈妈不准我们去哪!”

李标想了一下,说:“这样,柳大侠和凤女侠会惦挂的,我看你们还是回家吧!我送你们回去好不好?”

小琴睁大眼睛:“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哪!你不是说派人送我们去衡山么?”

小剑说:“早知你骗我们,我们就不告诉你了!”

李标说:“柳大侠和凤女侠不见了你们,他们会着急的,会四处去寻找你们的。”

小琴说:“哥哥留下一张字条,说我们去衡山找舅舅哪!”

李标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派个弟兄送你们去衡山好了!”

这时,李标手下弟兄将酒菜端上来,并向他请示,捆着的那个人怎样处理。李标看了黄狗儿一眼,说:“这样的人,还留他干什么,拉出去砍了!我也不想吃他的心了。”

顿时有人将黄狗儿拖了出去,就在山前砍了。这个人贩子,平日已是作恶多端,小剑小琴饶了他性命,他反而存心不良,欲害小剑小琴,而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

这一夜,小剑小琴在山寨住下来,第二天一早,李标备了马匹、银两、皮囊,派了一个叫蓝云的小伙子,护送他们上路。

蓝云是个二十六岁的小伙子,生得粗眉大眼,使得一口好刀。他原是一位农家子弟,不知怎的,当地恶霸卷毛黑熊看中了他家的三十亩好水田,竟向官府告密,说他家与凉国公蓝玉是远房兄弟,当时蓝玉因反叛罪而遭到灭九族之歼,登时官府派了兵马来捉,蓝云只身一人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四处流浪,最后投靠李标,当了李标打铁的好助手。这次李标忍无可忍,杀了差役,他也就跟随李标上了老北峰落草。他是李标的心腹,所以李标其他人不派,只派他去,一来他武功颇好,为人忠直,二来他熟悉去衡山的小路。

蓝云带小剑小琴直往山里走,不走大道,小剑疑惑地问:“蓝哥哥,怎么不走大道的?”

蓝云笑道:“公子你放心,从这里去衡山,比大道近四、五天的路程哩!”

小琴问:“蓝哥哥,你不会像黄狗儿将我们丢在深山里不管吧?”

蓝云笑起来:“我怎敢丢下你们的?李大哥不要了我的脑袋?再说,我更不敢意你们的爸爸妈妈啊!”

说着,说着,他们从山路转上了大道,蓦然见两匹马飞驰而来,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躲开,其中一位老人,避闪不及,一下给前面的一匹马冲倒了,马上的中年汉子丝毫不理,仍策马而奔,小琴惊叫:“喂!你冲倒人了,怎么不停下来的?”

那中年汉子瞅了她一眼,似乎怪她多管闲事,仍不睬理,拍马从她身边擦过。小剑大怒,一个纵身,跃到那汉子马上,一下将他掀下马来,对那汉子问:“叫你停马,你为什么不停?聋了吗?”

那汉子一看,将自己掀下马的竟是一个孩子,先是惊讶,既而大怒,跳起来骂:“你这小杂种,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你敢将老子掀下马来,嫌命长了?”

后面一匹马上的仆人也附和着主人喝骂起来。

被小剑掀下马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山镇上那位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吃饭不付钱,还动手打店小二的军爷,他给董子宁点倒了后,刚能转身,就寻店老板出气,足足破摔了店家成千两银子,才不将店老板扭送到官府。随后到马厩里随便拉了两匹马上路。不料这匹马,又恰恰原是小魔女和韦妈妈的坐骑,所以使董子宁儿乎误会了。

小剑听他们一骂,正要发作,小琴嚷起来:“你们怎么开口骂人哪!你们撞倒了人还有理吗?”

那仆人说:“撞倒个把人算什么?我家老爷就是放马踩死了人也不当回事,谁叫他们拦路挡道的?”

他话没完,小剑早已忍耐不住,一转眼,如紫燕腾空跃起,一下又将他掀下马来,跌得他面青口肿的。小剑骑在他马上说:“好吧!你说踩死人不算什么回事。”说着,便放马过去,要踩那恶仆,吓得他连滚带爬,躲到路边的一块石头背后,连一声也不敢吭了。

路上的人见他一副狼狈相,都好笑起来。

军爷气得大怒:“反了,反了!”他“唰”地一下,拨出了自己的宝剑,朝小剑劈去。蓝云一见,更怒不可遏,拔刀相拦,叫道:“你这汉子,竟这样蛮不讲理,让我先来教训教训你。”说着,一招“猛龙出海”,挥刀拦腰朝军爷劈去,那军爷急速回剑护身,刚想出招,说时迟,那时快,小琴说:“蓝哥哥,我来。”声到人到,骤然跃到军爷身后,一伸手,轻轻巧巧就将那军爷的宝剑夺了下来,这一招式,是柳大侠看家本领,叫白手夺刃,又名“轻摘梅花”,招式是用小指轻轻向对手握剑右手的神门穴上一点,趁对手一麻,手一松,顺手就将剑夺了过来,这一动作,只在霎时,叫人怎么也看不清。

这“轻摘梅花”的招式,不但军爷惊愕,连蓝云也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小女孩,竟然有这么出色的本领,果然不愧是岭南双剑的儿女。

那军爷惊愕之后,更是暴跳加雷:“你们是哪家的杂种?我叫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这位军爷敢如此放肆,原来他是锦衣卫的人,这次化妆军爷出来,就是暗暗查访生死下落不明的建文帝,所有官员,都怕他三分。

小剑一听更怒:“妹妹,将剑给我,让我先砍了他,我先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剑正想下手,有人喝道:“小剑,不得乱来。”

小剑回头一看,惊喜地;“舅舅,是你?”

原来喝住小剑的正是董子宁,因为蓝云走的是小路,所以赶在董子宁的前面了。

小琴更似小鸟般地扑过去,高兴地说:“舅舅,我们正要去找你哪!”

董子宁抱着小琴,看看小剑,又看看惊呆如木鸡的军爷,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琴说:“舅舅,这人太不讲理了,骑马撞倒了人,哥哥叫他停下来,他还想杀哥哥哪!”

董子宁再打量了那军爷,一下认出来了,笑了一下。“原来又是你!”

小剑奇怪问:“舅舅,你认识他?”

董子宁笑道:“认识,认识,他的确是个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人。喂!老哥,要不要我再教训你一下?”

那军爷也认出董子宁了,他望望小剑小琴,知道自己碰上了武林界的高手,这些人既不怕官,更不畏势,再不知趣,自己真的会被砍死,何况确已吃过董子宁的亏了。于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透。

小剑说:“舅舅,别问他,杀了他再说。”

董子宁知他是官府的人,怕招惹是非,就说:“算了,饶了他这次吧。”

小琴说:“舅舅,他把人撞倒了呀!”

“撞倒了谁?”

这时,有人将撞伤了的老人扶了过来。董子宁一着,老人给撞得血染红了衣服,勃然动怒问军爷:“喂!你看怎么办?”

军爷嚅嚅地说:“我赔偿好了!”

蓦然,一个粗大的小伙子从人背后跳了山来,一手揪着军爷,朝他下巴一拳击去,直打得他仰面朝天,嘴角流血。那小伙子仍不解恨,又想一拳挥去,受伤的老人说:“阿牛!别鲁芥!”

小伙子停下手说:“爷爷,他将你撞成这样,你还饶他?为他求情?”

“算了,他已认错,答应赔偿了!”

“爷爷,他赔偿就算了吗?”

董子宁惊奇这小伙子有一股劲力,出手也不俗,也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便说:“他既然答应赔偿你爷爷,这事也就算了吧!”

“人饶了,马不能饶,他骑的马呢?”

小琴指指说:“就是那匹。”

小伙子走到那匹马的面前,一拳击下,轰然一声,马登时倒下,众人一看,马头已给击得稀烂,血流一地,董子宁异常惊讶,他想不到这个小伙子竟然有这样好的武功,显然他刚才给军爷的一拳,已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一拳就取了他的性命。

小伙子抓起一条马蹄,顺势一摔,一匹死马竟给他摔到两三丈的地方,撞在一块岩石上,又滚落到路边的一条山坑中去了。他对那骄横的军爷说:“要不是我爷爷和这位大哥说情,我也把你象摔死马一样的摔到山坑中去!”

这个锦衣卫的暗探,见小伙子有这样一般神力和骇人的功夫,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最后赔了五十两银子作老人治伤费用,带着他的随从,牵着一匹马灰溜溜地离开。

小伙子向董子宁、小剑、小琴唱了个大诺,感谢他们仗义相助,然后背着爷爷,提了银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看热闹的路人也一哄而散,各自赶路。

这时,董子宁才问小剑小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琴说:“舅舅,我和哥哥去衡山找你呀!”

“找我!?你爸爸妈妈呢?”

小琴不知怎么回答,用眼睛瞅着小剑:“哥哥,我们偷跑出来的,要不要对舅舅说?”

小剑一跺脚:“傻丫头,你这不是说了吗?”

董子宁一下明白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原来是偷跑出来的,不由着急地说:“你们怎么偷跑出来呵!这不把你们的爸爸妈妈急坏了?”

小剑说:“我们留下了字条,爸爸妈妈知道我们去衡山找你的。”

“那也不行,来,我送你们回去。”

小琴侧着脑袋问:“回去?你不去衡山了吗?”

“不去了!”

小琴撒娇地说:“舅舅,你怎么不去哪!我和哥哥出来找你,差一点给人当小狗小猫一样的卖了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