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情

行了不长的一段路,便到了那别院。

一进门,就能看见一个敞开式的厅堂,几个人坐在堂中说话。猩猩他……就在正中,一身铜色盔甲,目光锐利,又威武又帅气。一时间,我欣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十好几天没见了呢。

副座那几个人,我只认识林中浩。他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我敢说我一进门,猩猩就看见我了,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里先闪了疑惑,又闪了诧异,最后闪了惊喜。是的,我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在商量事情,我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绕到厅前一处矮阶上坐下,段凯进去了,只听里面一阵惊叫,“元帅元帅”的喊个不停,想是见了段凯前来都很亲切,之后又声音又小了下来,林中浩继续发言。

等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沓沓响起,回头一看,几位将军元帅都出来了,林中浩走在段凯后面,一看见我,立刻低下了头。我起身,走了过去,虽然累的半死,还是拉了笑脸:“林元帅!”

林中浩不敢抬头看我,只偏着脑袋抱拳道:“又见了。”

另几位都纷纷向我抱拳,我也给他们一一施了礼。段凯介绍了一通,一个没记住。

客气了一阵,段凯送他们出门,我回头望去。

猩猩正站在我方才坐的那处矮阶上,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我冲他龇牙一笑,慢悠悠的靠近他

。到他身前站定,仰头看他,嘟嘴道:“一点表示都没有,看我来了不开心啊?”

猩猩望着我未说话,一把拉起我的手,急急向后走去。直把我拽进了后院里的一间厢房,才停下步子。我挣开他的手,四处打量,除一床一桌一柜外再无多余装饰:“这就是你住的房间,还挺简朴的嘛。”

绕了一圈绕到他面前,又被他拉住了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小星星一闪一闪的,笑眯眯的道:“我好累,你能不能对我说句话。”

他没说话,只猛地将我拥进了怀里。

英俊的男人,宽阔的胸膛,可我却不太舒服,为什么?谁被穿着一身盔甲的男人拥抱都不会舒服。但是我没动,感觉他的下巴轻蹭着我的额头,心里暖洋洋的。

他沙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被他拥的紧紧的不能动弹,努力将头抬向他的脸:“我怎么不能来,我想你了就要来,若是我不来,那就代表不想你。”

猩猩抿唇笑了:“你乱跑当心毒发。”

我突然心情不好起来,事情已过去好多天了,可一想起她,我仍是难过不已。

猩猩见我脸上没了笑容,轻问:“怎么了。”

我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使劲揉着,嘟囔道:“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不想说。”

猩猩略松了松手臂,我才觉得前胸硌的难受,这盔甲前面一大铁片子,正杠在我胸腔上。

我往后退了退:“行了,你穿得跟铁人似的,还抱什么呀,杠死我了。”

猩猩脸上笑容不断,松开了手。

他一松手,我又腻上去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扮娇媚道:“想我没有?”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

“嗯。”

“好啊你,我都说我想你了,你居然不说

。”

“嗯。”

我泄气的松手,肢体挺热情的,语言就不怎么甜蜜了。

“想了。”

扑哧我笑了,忙又将手臂绕上去:“想了就好,我来呢,主要就是给你助威来了,我虽然不能打仗,不过若是需要我给士兵媚劲唱个歌说个笑话啥的,冲锋时敲个鼓砸个锣啥的,我还是能办好的。”

猩猩捏捏我的鼻子:“你就这么点能耐。”

“切!”我嗤鼻,“我的能耐大着呢,我能让大翼国的丞相说生气就生气说高兴就高兴,你说我能耐怎么样?”

猩猩道:“如何找到段凯的?”

我挥挥拳头:“我是谁啊,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他啊,就躲在京城里,随便翻一翻就把他翻出来了。”

猩猩笑道:“哦?随便翻一翻?”

我没作声,基本上没翻,是被我撞上了。

他圈住我的腰道:“既来了就在这里住下,不要乱跑。”

我扭头看看,大惊小怪:“和你住一间房?那怎么行呢?”

猩猩笑容不断:“你呀!”

我看着他那笑容,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心花怒放,忍不住张嘴就冲他脸上轻咬了一口。早就想这么干了!

猩猩呼吸一滞,浓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光一刻也不曾离开我的脸,手上又用了劲,直将我牢牢固定在他面前,缓缓垂下头。我没有一丝迟疑,很开心的献上我的唇。

这一通唇舌的亲密纠缠,让我发现猩猩可谓是进步神速,若是我不了解他,还以为他暗中找谁练习了呢,主动进攻多,被动接受少,直缠的我脸热心跳,要不是他揽着,险些腿软的要滑下去,气也喘不匀了,眼睛也花了,脑子也昏了,不论何地,只要一见到他,这些症状很快就会来找我,可是我还是很愿意

我嗔道:“你学得倒挺快!”

猩猩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倏地脸泛了红。

我突然想起一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猛地撤开了身子,狠瞪着猩猩。

他莫名其妙看着我:“怎么了?”

我皱起鼻子,我恶狠狠道:“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钱清渊的人啊?”

猩猩点头:“太子太傅,如何?”

“那你认识不认识他女儿?”

猩猩拧眉想了想:“女儿?不认识。”

“叫钱燕儿的,你好好想想。”

猩猩听话,好好想了,半晌还是:“不认识。”

我忽地放了心,嘻嘻笑着又扑上去了,“嘿嘿,不认识就好,以后也不许认识,听见姓钱的来了就赶紧闪人。”

猩猩笑着:“你为何成天都有那么多古怪的念头。”

我拉他坐在凳子上,认真的道:“我还真有几件严肃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

“第一,师傅状态不太好,我下山时看他很沮丧很难过,我怕他会有事。”

“有什么事?”

“哎呀,我也不知道,就是怕嘛,你抽空叫人去给他报报这边的消息,让他安安心。”

“嗯”

“第二,柳琴死了”

“哦?”猩猩一惊,“怎会死了?”

“自杀

。”我心下恻然,“我自下山后每天都去看她,跟她说说故事讲讲道理,想着她能把项语忘了,我再告诉她事实,结果,我还没说呢,她就自杀了。”

我抓住猩猩的手:“师兄,你说是不是我道理说的太多,让她想明白了那男人不是个好男人,她接受不了才自杀的?”

猩猩反握住我的手道:“无须自责,若她不死,就算你不去与她说,也总会有别人对她说的,不伦之情,世终难容。”

我叹口气,总是觉得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也见过不少死人了,可从没有柳琴这样让我寝食难安的郁闷伤感过的。

“勿想那么多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生与死一念间而已,若是你告诉了她实情,恐她更难接受。”

我点点头。

“还有何事?”

我哭丧着脸:“我的毒……”

猩猩一震:“你的毒怎么了?没吃药么?又发了?”

迅速咧嘴一笑:“解啦!”

喜色顿时爬上猩猩眉梢,“解了?如何解的?”

我瘪瘪嘴:“柳琴她给我下毒,绕了一大圈,原来她自己就是种药人,她……她临死前让我喝她的血了。”脑子又现出那一幕,我忙着喝她的血,她忙着自杀……也挺惊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全让我碰上了。

“你如何会知道柳琴便是种药人?”

“段凯说的,他欲去为我取解药,被项语打蒙了,柳琴才伤了他。”

“唔。”猩猩沉思。

“我把段凯找回来了,又解了毒,我厉害不?”我得意的说。

猩猩点点头,很认真对我说:“天歌,你受的苦太多了,我只想……只想以后让你以后能过平安的日子。”

一阵暖流通过心房,我起身挪到猩猩跟前,轻抚他长发,低下脸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过什么日子都行

。”

猩猩双手搂住我的腰,仰头看着我,发丝落在额际,薄唇微张,就像我第一次亲他时那样,相同的脸,相同的姿势,只是这时的他,眼睛里锈闪烁,满满盛着对我的爱,没有丝毫的隐藏,坦然的表露在我面前,我轻叹一声,将他揽近胸口,就如我刚说的,能和他在一起,吃苦也觉得幸福无比。

声响起,我放开猩猩去开门,门口正是段凯与明堂,明堂猛冲进来:“师兄,我来了,给我发套军服!”

猩猩顿时不高兴起来:“不好好留在山上,谁带你来的?”

我笑嘻嘻的转头看段凯,他还站在门口,未踏进房中,眼睛定定的盯着我,脸色灰暗难看至极。我想伸手去拉他,手伸到一半忽觉不妥又缩回来了:“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他看看我的手,垂下眼帘摇:“明堂已接来了,我还有事,先去府衙,晚饭再过来。”说完便转身走了。看着他很明显一副生气的样子,定是觉得刚刚我与猩猩二人关门在房内不知做了些什么,他,难道还没放下?

不管他了,我呼了口气,高兴的蹦达到明堂跟前,双手一乍:“我们两个今天当兵啦!”明堂兴奋的点头。猩猩皱眉道:“你带他来的?”我还没说话,明堂赶紧接口:“师傅同意的。”我忙去扯猩猩身上的盔甲硬布:“哎呀,他早都想来边关看看了,就遂了他的意吧,你们若是开始打了,我们绝不乱跑。”

明堂期待的看着猩猩,半晌,才见他微点了头,我与明堂又欢呼起来,顿时觉得浑身疲累消失的无影无踪。

猩猩的别院不大,除了前厅,后面就一个小院,四五间厢房,树倒是有几颗,不过稀拉的枝叶已呈颓败,这里的天气冷,植物的生长环境也太恶劣了些。

我睡了一觉,醒时天已擦黑,门口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下了床,一阵冷意袭来,赶紧裹上袄子,哆嗦了一阵,才去开门。

门口晃悠的是明堂,见我出来了,忙道:“你总算睡好了,快赚吃饭了。”

我脸也没擦,头发乱糟糟的,揉着眼道:“我得洗个脸,你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明堂走了,我靠着门盯着院子发呆,自己这就身处了边关了

脑中关于边关的印象,只是从诗里获得的,在我的想象中应是一片野营万里无躇,雨雪纷纷连大漠的景象,烈风凛凛中,两军狭路相逢,寂静无声,只有军旗猎猎作响,忽听一声呼哨,一帮盔甲男与另一帮盔甲男,顿时呜呀呀的喊着号子厮杀起来,铁蹄声声,刀击火,天昏地暗之后,只余尸横遍地,鲜血染红了军旗。

虽然只是想象而已,可如今我就在边关,仗还没打起来,这萧瑟小院里已让我觉出寒意,绝非仅因天气。

院里只有士兵,没有别的女同志了,习惯**生活的我只好自己动手,屋内水架子上已有一盆水,却是冰凉凉的,我拧了把毛巾随便擦一擦,包袱里掏出自带的木梳子,拢拢头发,预备去吃饭,一回头,正见门口立了一人。

是段凯,他换了盔服,气质一下子冷硬起来,那闪着银光的护片衬得他削瘦的脸愈发坚毅,温玉感觉已然消失不见。

我笑了:“做甚跟鬼一样站在我身后,吓死我啦。”

他不说话,仍立在门口,我便走出去,扬扬下巴:“你穿上这衣服帅呆啦,是不是寻我吃饭?一起吧。”

“天歌。”他出声唤我。

“嗯?”

屋内的光影笼罩他的脸,熟悉的一张脸,却带着些我不熟悉的陌生神色。

他皱了皱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心里有些慌,忙笑道:“吃完饭再说不好么?吃完饭我和你好好聊聊。”

他却不接我的话,只顾道:“怪只怪我顾忌太多,我当时怕说出我的事情,你会从此不理我。”

我道:“胡说什么呢,你早该知道我这人,对我好的朋友,我从不去计较他的身份背景。”

他眼中苦涩愈发浓重:“是,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告诉你,若是我能早些告诉你,早些救你,也许今天你……”

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段凯一向委婉,今日胆子却似突然大了起来,你可千万别对我说些什么浑话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话,他又开口了:“天歌,我迟了么?”

我眨眼:“不迟,我们不是又是好朋友了么?说开了什么事都没有。”

“不,我是说……”他语气蓦然急切。

我立刻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说了不怪你了,你就别磨叽了行不。”

我转身欲赚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拽了手。我慌的回身连连挣脱:“段凯,你莫这样。”

他不松开,紧拽着,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早就想说了,不说我就更难受,我真的喜欢你,天歌。”

听到这早在意料中的话,我反而平静下来,抬眼认真的看他,轻道:“你的胆子不算大,至少没有我大,若是我这次不去寻你,你还会对我说这话么?”

他眼神一僵,喃喃道:“我早想对你说的,只仕着身份一直不敢,你这次去寻我,我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向你表露心迹,不管……不管结果如何。”

我长叹一声:“我真的谢谢你多次救我,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伤。”

他急道:“不不,我绝不是为了要你谢我才……”

我点头:“我明白的,我们是朋友,若是你有事,我也会去救你。可是,段凯……”我顿了顿,“朋友,终归是朋友。”

他放开了我的手,神色有些沮丧,嘴角却溢了一丝笑:“怪我,怪我迟了。”他抬起头看我,凤目又闪闪发亮,“可是天歌,无论如何,这次我都不会放弃。”说完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掉头就走了。

我张口结舌,我还有话没说呢,我还要告诉你我喜欢的是猩猩哪!什么你就不会放弃?饭还没吃就走了,段凯今天发疯了。

颓然转身,突然看见身后廊角处又站了一人,我又吓了一跳,怎么都喜欢当鬼?

那人从暗处挪进光源,果然是……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