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店镇的炮击全面展开的时候,在东北方向的万元店镇,防守的直军已经开始全面溃败。直军混成第十八团,被李达深下令的炮火打击了整整一个小时后,终于接到了命令,和保安团一起跃出了战壕。但他们却没有凌北那支部队那样的士气,他们不是朝着奉军的阵地进攻,而是疯狂的朝着凌源县城跑了起来。什么枪啊,什么帽子的,他们也不管什么了,什么也没有保住性命,不给依然山呼海啸一样飞向他们的那些奉军炮弹炸死来的实际。
李达深等直军跑的差不多,也不追赶,带着部队就进了万元店。看着满地被直军扔下的枪支、弹药还有大烟枪什么的,李达深不禁笑了起来,对着身边的毕义达笑着说到:“这群傻玩意,也太他妈的不扛整了。就这么点胆量,还跑来当什么兵?”
毕义达又气又好笑,说到:“你这是得了便宜卖着乖啊你,谁傻啊,被你那铺天盖地的轰炸起来没个完,不跑才叫傻。”
李达深突然神色一严肃,说到:“他妈的咱们的兄弟要碰上这样的战斗,敢跑我他妈的不管他是谁,都必须第一个甭了他。”
毕义达听完,笑了起来,等笑声停止后,才拍了李达深肩膀一下,说到:“咱们这些兄弟你放心吧,哪个能跟这些‘双枪兵’似的啊。这家伙,上了战场还得来两口,少帅还真不是埋汰他们的。”
毕义达说完,拉上李达深一边说笑着,一边指挥部队开始进驻万元店镇。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二十团就打扫完了战场,按刘铭九的作战计划,开始迅速的冲向了凌源县城。在另一面,第二十团也彻底摧毁了顽抗的直军第六团的防御。牛范九带着一队骑兵率先冲进了镇内,那个团长也被炮火炸死在乱军之中。侥幸没被打死的直军和保安团,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就是在幸存却被炸断了一条胳膊的参谋长的带领也,也玩命的朝着凌源城逃去。
韩义晋带着部队进入镇子的时候,看到了牛范九那样子,立即就乐了起来。这个被刘铭九用两个多月时间感动后收过来的前直军团长,此时已经是衣衫褴褛、血满全身的看不出有任何一点军官的威严了。活脱脱就象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难民一样,手里拎着两把手枪,还站在一块路边的大青石头上指挥着部队打扫战场。
韩义晋走到牛范九身边,拍了他一下,笑着说到:“我说老牛啊,你这也太玩命了吧?你先去换身衣服,这让贺铸诚和南盛一打扫吧,咱们一会还得进凌南呢。你先看看自己受伤没,别一会更大的仗你再上不了战场了。哈哈,怎么跟个活阎王似的?”
牛范九笑了笑,将双手上的两把柯尔特手枪插回了腰间后,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看着韩义晋说到:“我没事,那群傻鸟,还拿着刺刀、大刀要跟老子拼命呢,就没一个近的了我身的,全给老子一枪一个撂躺那了。我去换身衣服,嘿嘿,一会咱再杀个痛快。他娘的,好久没杀的这么痛快了。”
韩义晋又拍了他一下,说到:“等拿下凌南,我向少帅给你请头功。哈哈,让你带着人这么一冲,咱们的炮兵可就不干了,他们就没打过瘾呢。”
牛范九嘿嘿一笑,说到:“要总是象少帅说的那样,全让炮兵打,还要咱们这些骑兵、步兵的干啥。也不能总让他们过瘾,让咱们兄弟们给他们打扫战场吧?”
韩义晋突然想起了什么,严肃的看着牛范九急切的说到:“打凌源的时候,你可别再这么干了,要不但功我给你要不下来,少帅没准还得收拾你小子知道不?咱们少帅可不愿意让咱们兄弟拿性命去换城市,他宁愿多想办法整点钱,拿炮弹换城市的。”
牛范九也在刘铭九的手下呆了这么长时间了,被韩义晋一说立即醒悟过来。他清楚记得,每次刘铭九只要开军官讲习课,都不断的向部下重复着一个理论,那就是炮弹、子弹打没了他可以再去弄,但是如果把士兵打没了,谁打没的谁负责。所以他刚才热血沸腾的带兵这么一冲,如果被刘铭九看到,没准就把他叫去一顿臭骂。
牛范九醒悟过来以后,挠了挠头,看着韩义晋傻笑着说到:“恩,行了,知道了,等打凌源的时候,我跟你后面,嘿嘿,我可不想让少帅那张够毒的嘴骂一顿。”
牛范九说完,就在自己的副官陪同下,向不远处的后勤补给队方向走去。换了一身衣服后,在半个小时后,也跟着部队踏上了开往凌源城区的征程。
凌源城里此时却开了锅了,在直军第七旅的旅部里,刚刚从万元店跑回来的第十八混成团团长和从凌北镇跑回来的第六混成团参谋长,把两地奉军的打法一说给留守城里的这些人后,全场都惊呆了。他们听说奉军现在的大炮和炮弹都很多,可没成想竟然能多到这个程度。全靠炮击就把十八团打没了近千人,把第六团更是打的只剩不到三分之一,那没个几千发炮弹是做不到的。
第七旅旅长蒋子杰看着指挥部里部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争论着该怎么办,心里也乱做了一团。他可是北京陆军大学毕业的炮兵科的高才生,怎么会不知道奉军的步炮骑三兵协同作战的真正威力。可他现在留在城里的,也不过只剩一个炮兵营、一个警卫营和一个骑兵独立营以及城里那两千多一点,根本不会打仗的保安团这点兵力了。奉军是分三路打过来的,每路都至少三、四千人的大团兵力。最让他头疼的,却不只是兵力上自己的部队远远比不上人家,而是奉军的战术和那充足的炮弹。蒋子杰也想到了逃跑,可那些丢了城池回到北京的其他人,他也不是没看过。轻的罢官免职、重的直接就让吴佩孚、曹锟他们拉出去枪毙了。自己现在一和奉军对上,没打着人家还自己先损失了两个团和保安团的两个团,这要回到北京,那两个大帅还不活拨了他的皮,那才是奇怪呢。
几个部下越吵声越大,蒋子杰终于按捺不住的暴吼了起来:“都他娘的别给老子吵了,老子现在只想知道,咱们究竟该怎么办?打打不过,跑就全掉脑袋。你们一个个的他娘的还在这朝他娘的什么?”
在指挥部的里人听到了蒋子杰吼声,很快停止了他们之间的争论。平时与蒋子杰关系最好,又是连襟的参谋长胡少博见众人停止了争论,才轻轻的拉了蒋子杰的衣服袖子,然后看着众人说到:“旅长这也是着急,兄弟们都别介意哈。不过大家这么吵也真不是个事,现在那个刘铭九带着他的主力,正在咱南面打着瓦房子,也是炮弹满天飞的打法。各位要不赶紧一起想出个办法来,咱们真的就要全扔这了。”
指挥部里其他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小片刻后,蒋子杰看着那些人,又大声气势汹汹的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要么咱们就死守这,一起跟这完蛋。要么咱们就退出去,赶紧往昭乌达去,保存点实力以期卷土重来。再或者直接投降奉军那个少帅,没准还能保大家个后半生。最后一条路,就只剩下落草了,以咱们现在剩的这些人,上了山也能成一股大绺子,等吴大帅再打回来的时候,咱们也可以重新归建。你们说说吧,咱们选哪条路?”
“我觉得,咱们怎么都不能退出去。”蒋子杰的副手陈学志第一个接过了话,看了看蒋子杰接着说到:“咱们要回去,以咱们剩的这点人,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再有关系,也难免给调到别的部队去。没关系的,咱们就等着跟旅长一起坐冷板凳、一边凉快去吧。”
在另一边地图旁站着的胡少博点了下头,接过了他的话:“如果咱们投降,那个刘铭九倒是很可能给咱们不错的待遇,但咱们毕竟都受到过大总统和吴大帅的大恩,这条路咱们最好也别走。那咱们就只剩落草和死在这的两天路了,旅长,您说是这个理不?大丈夫宁死当守节,咱们如果跟那个牛范九、赵泰初学,恐怕很难再抬起头来做人了。”
蒋子杰抬起头,看了胡少博一眼,心里不禁更气了起来。胡少博才是真的没少受人家曹锟和吴佩孚的恩惠,他本来就是北京一个小伙计,因为不知道怎么就跟曹锟的大太太搭上了关系,这才一路给扶到上校旅参谋长的位置上的。胡少博的家人现在都是人家曹家供养着,他不愿意投降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可蒋子杰不同,他本来就是奉天人,家在铁岭。当年是因为家乡闹灾荒,才举家逃到山东德州的。现在蒋子杰的家人,父母在德州,但两个妹子的夫家还在铁岭和法库呢。大妹子的夫家,在铁岭算是大户,和张作霖身边的那个汤玉麟又是故交,所以他要投降,怎么着也不能比牛范九他们几个差了。
蒋子杰冷冷的看了胡少博几眼后,才转身看向其他人问到:“谁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没?胡参谋长说的有理,陈旅副说的也有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大家都说来,别他娘的再给老子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