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战云东北亚（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8月17日晚上五点，驻胶东半岛的第120师师长石文华急如星火地向东北军总司令部发来紧急报告：威海卫南部海域出现日军舰队！并对威海卫展开炮击！
张学良获悉后勃然大怒：“这帮小日本！简直是欺人太甚！”
荣臻请示道：“少帅，我们该怎么办？”
张学良怒道：“还能怎么办？给我狠狠地打！”
杨杰苦笑：“怎么打？”
杨宇霆道：“还能怎么打？命令第120师，用炮兵还击！再命令海军出动军舰！再命令空军出动轰炸机！”
杨杰摇头道：“参座，陆军的炮兵是没办法跟海军的舰炮对射的！第120师的炮兵部队如果开火，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然后被日军的舰炮轰成碎片；我们海军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就那几艘老爷舰，别说日军来战列舰或航空母舰了，就是来一艘巡洋舰，都能把我们的海军给打垮；至于空军，我们空军的那些轰炸机是不具备对海上目标进行攻击的能力的。”
杨宇霆反驳道：“怎么不具备了？空军出动百八十架飞机，飞到鬼子舰队头上，一通炸弹伺候，别说炸了，就砸也把鬼子的军舰给砸沉了！”
杨杰啼笑皆非道：“参座，海上攻击是不同于陆上轰炸的，第一，鬼子的军舰不是傻呆呆地停在那里给你炸的，而是会不停移动躲避；第二，鬼子的军舰有防空炮和高射机枪护卫；第三，海面上波涛汹涌，在几百米的高空把炸弹丢到鬼子军舰上，就像要你一枪打中几十米外奔跑着的兔子一样难。”
张学良烦躁地道：“日军来了多少军舰？”
荣臻回答道：“石文华报告说来了五艘，但暂时不清楚是什么舰种，不过可以肯定没有航空母舰，因为没有飞机轰炸威海卫。”
张学良命令道：“叫胶东半岛的空军部队立刻出动侦察机搞清楚，再叫沈鸿烈和冯庸到我这里来。”
荣臻迟疑地道：“我们真的要攻击日本的军舰吗？南京方面来命令，要我们按兵不动的，并且根据外交部提供的信息，日本国内正在发生政变，日本驻华公使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几艘军舰也可能并非是日本政府派来的，我们贸然攻击，会不会...”
“会什么？”张学良瞪了他一眼，“日本人都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难道还不还手？我管这几艘军舰是不是日本政府派来的，我只知道，它们在对我开炮！日本国内发生什么事，老子没兴趣知道！老子只知道它的军舰跑到老子的地盘来撒野，那老子就不客气！”
荣臻只得把反对的建议咽回嘴里。
半小时后，东北空军副司令冯庸和东北海军副司令沈鸿烈急匆匆地来到东北军总司令部的张学良办公室里。张学良开门见山道：“第120师报告，有五艘日军的军舰开到了威海卫海域并对威海卫展开炮击，陆军肯定是没办法打沉军舰的，你们给我想想办法。”
沈鸿烈惊讶道：“少帅，是什么舰种？”
张学良道：“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是航空母舰。”
沈鸿烈神色略有点惭愧地道：“如果只是日军的驱逐舰，那我们还有能力与其展开战斗，但如果来的是巡洋舰或战列舰，那我们确实无法...但是请少帅放心！只要你下命令，我们海军全体官兵自当为捍卫国土而奋勇出击，即便有去无回，也绝不犹豫！”
冯庸在旁边微微冷笑：“有去无回？呵呵，海军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沈鸿烈顿时恼火不已，他上次因为“要不要扩建海军”这件事而跟冯庸在公开场合以及在私下都吵得不可开交，两人的关系因此而极度恶化，而东北空军和东北海军也因为这件事结下了梁子。此时听到冯庸略微带刺的这句话，沈鸿烈立刻反唇相讥：“我们为什么有去无回？还不是因为我们海军得不到重视！没有军费！没有新的军舰！没有造船厂！什么都没有！平时对我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关键时候却要我们出去挑大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冯副司令，你究竟什么意思？”
冯庸不甘示弱：“既然敌人的军舰上门来，你们都不能出去打，那扩建海军又有什么用？就是扩建了，十年内也没有什么效果。这十年内，敌人的军舰上门来，你们还是不能出去打，这岂不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冯副司令，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没有海军，靠你们空军就能打败日本？”
“怎么不能打败了？我告诉你，空军还有一个新兵种叫空降兵！苏联已经在三年前建立了世界上的第一支空降兵部队！我正想准备跟少帅商量，建立我们东北空军的空降兵部队！空军在现代战争里的作用正在越来越重！没有你们海军，我们空军照样可以让部队在日本本土登陆！”
“哼！按照你的道理，美国、英国、法国、日本，这些海军大国都应该停止发展海军，转而去发展空军了？可我怎么没看到人家这么干？恰恰相反，这些海军大国还在不停地建造军舰！这说明，海军的重要性从来就没有降低过！”
“沈副司令，你这就叫做墨守成规、固步自封，就跟清末那些顽固派一样不可理喻！”
“冯副司令，你这就叫做鼠目寸光、坐井观天，你看不起清末那些顽固派，可我却看你连那些顽固派都不如！因为人家起码海军的重要性！”
“行了！你们俩能不能别吵了！”张学良忍无可忍，他望向冯庸，“冯副司令，海军既然干不了，那空军能不能干掉那几艘日本军舰？”
冯庸跟沈鸿烈争吵时的理直气壮神色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这个...不能。”
“哈！”沈鸿烈幸灾乐祸地讥笑道，“原来万能的空军也有干不了的事情啊？”
“怎么干不了？”张学良有些气恼，“空军没有鱼雷攻击机吗？两年前我就叫你去搞鱼雷攻击机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成果？”两年前的东北战事时，日本海军舰队在攻击旅顺和安东时如入无人之境，东北军毫无招架之力且大吃苦头，让张学良深以为恨。但张学良知道，建设同样强大的海军去对付日本海军是不切实际的，因此他把目光转向空军，希望空军能拥有专门针对海军舰艇的鱼雷攻击机，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冯庸。但两年过去，东北空军却还没有鱼雷攻击机，这自然让张学良十分恼火。
冯庸苦着脸道：“少帅，我在两年前按照你的吩咐到国外购买鱼雷攻击机，但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种飞机，各大列强也都没有用于攻击军舰的飞机，唯一能算的，是美国研发的柯蒂斯F8C猎鹰式俯冲轰炸机，但这种飞机主要是用于攻击陆上地面目标，对海上军舰的攻击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张学良不由得有些惭愧，自己的思想又“过于超前”了。鱼雷攻击机也叫鱼雷轰炸机，是在1935年后才被美英日等列强研制出来的新型机种，此时当然没有，即便有，也存在某些科研工作者的脑子里或设计图纸上。实际上，正因为二战正式爆发的时候，飞机还不怎么具有攻击军舰的能力，这才导致列强大国的很多高层因此而认为“飞机是无法摧毁军舰的”，所以坚持认为航空母舰不会取代战列舰成为海战主力。
“不过！”冯庸急忙补充道，“今年三月份的时候，一批德国的航空专家和飞机设计专家来到东北跟我们展开合作时，我向他们提出过这个建议，那些德国专家们对我的这个想法很感兴趣，说在飞机上挂上鱼雷用来攻击军舰是个非常棒的设计构思，他们对‘鱼雷攻击机’这个词语也感到恰如其分。少帅，我们公主岭飞机工厂已经跟德国容克公司的专家们展开了鱼雷攻击机的联合研制。容克公司在上次世界大战时曾研制出一种用于陆战的攻击机，现在研制这种用于海战的鱼雷攻击机也是轻车熟路，并且已颇有进展。少帅放心，顶多五个月后，我们就能研制出世界上第一种鱼雷攻击机！”
“五个月后？”沈鸿烈不失时机地又讽刺了一下冯庸，“这难道不也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要不，我帮你去通知一下威海卫的那几艘日本军舰，让他们五个月后再来？”
冯庸冷笑：“五个月的望梅止渴总好过十年的画饼充饥！空军现在即便对这几艘日本军舰没有办法，但五个月后我们就有办法了！而五个月后，海军有办法吗？”
沈鸿烈也冷笑：“怎么没有办法？我现在就有办法！”
张学良心头一喜：“沈副司令，你有办法？”
沈鸿烈得意一笑：“少帅，你忘了我们的潜艇部队了？”
冯庸哈哈大笑：“据我所知，你们搞到现在也就搞出了一个渔船大的小玩具，小得可以放进这个房间里做装饰品，亏你们还当个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就那个小东西能击沉几千几万吨的军舰？笑话！白白糟蹋了几千万美元的经费！早知如此，那些钱还不如给我去扩建空军。”
沈鸿烈反唇相讥：“就是玩具，也比你那五个月后才有的鱼雷攻击机靠谱！”
“那么小的潜艇，能击沉一艘军舰？鬼才信！你们造出那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的鱼雷攻击机还在图纸上呢！有什么资格笑我们已经造出来的潜艇？”
两人互相冷嘲热讽，吵得不可开交。
张学良忍不住有点怒了。冯庸和沈鸿烈分别是东北的空军副司令和海军副司令，本来这两人的关系还不差，但自从上次沈鸿烈提出要扩建海军后，冯庸就极力反对，拒绝给海军增加军费，从而拖垮他的空军。建造潜艇基地和研制潜艇，张学良扔进去一个亿美元，自然让空军的军费削减了很多，冯庸自然颇有怨言，反对建造潜艇部队，使得沈鸿烈和他的关系迅速降至冰点。两人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就是在张学良面前也吵，吵得张学良头痛不已。眼下看到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张学良实在受不了了。但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口响起敲门声以及舒国生的声音：“少帅！”
“进来！”张学良气呼呼地道。他被冯庸和沈鸿烈气得不轻。
门开了，舒国生和农统局情报厅主任杨宣诚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叠照片和研究资料：“少帅！那几艘日本军舰的舰种可以确认了！”
张学良和冯庸、沈鸿烈一起急切地道：“究竟是什么军舰？”
杨宣诚走到办公桌前，摊开一张张航空照片：“一个半小时前，我们驻胶东半岛的空军部队出动了一架帕斯德XII型双座轻型侦察机前去侦察，并直接飞到了沈阳，我和情报厅的众同僚们立刻对侦察机拍下的航空照片进行分析研究，得出结论，这三艘正在对威海卫展开炮击的一大两小的军舰是一艘轻型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这艘轻型巡洋舰的排水量大概是三千吨，这两艘驱逐舰的排水量大概在1300吨至1700吨之间；另外两艘游弋在附近且体型更大的军舰是两艘轻型巡洋舰，排水量在4000吨左右，但具体究竟是日本海军的哪几艘军舰，由于照片过于模糊再加上拍照时光线太暗，所以分析不出来。但根据我当年留学日本时曾搜集过的日本海军舰艇资料来判断，开火的这艘轻型巡洋舰是夕张号，在旁边的那两艘轻型巡洋舰应该是日本海军的天龙级两艘巡洋舰。”
张学良点点头，赞许道：“干得好！”
沈鸿烈神色尴尬地道：“来了三艘轻型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我们海军即便是全体出动，也很难打得过，因为日舰的火力和装甲防护力都远远超过我们的军舰，所以只能派潜艇去。”
冯庸轻蔑地道：“就那么一艘排水量只有人家零头的小玩具，有用吗？简直是派一条狗去迎战五只老虎。还有，沈副司令，据我所知，潜艇的防护能力很低，一旦被水面舰艇发现，基本是死路一条。你派这么一艘小潜艇去进攻对方的三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一旦挨上了深水炸弹，逃都没机会逃！除此之外，潜艇的速度也比不上水面军舰，你的这艘潜艇跑过去，人家说不定早就开走了，追都追不上。”
沈鸿烈冷冷地道：“我已经说了，只要少帅下命令，我们海军全体官兵自当为捍卫国家而奋勇出击，即便有去无回，也绝不犹豫！”他望向张学良，“少帅，请你下令吧！”
张学良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摇头道：“让部下九死一生的命令我可以勉强容忍，但让部下有去无回的命令我下不出来。”他看着沈鸿烈，“沈副司令，算了吧！”他又望向冯庸，“冯副司令，还是你的空军出动一下吧！吓吓那帮小日本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绝不是不敢打！”
冯庸点头道：“是！”
沈鸿烈目光郑重而决然地道：“少帅！请让我们出击一下吧！哪怕是有去无回也行！只有这样，”他微微睥睨地看了一下冯庸，“某些顽固反对扩建海军的人才会知道海军的重要性，同时，这也能让我们海军证明我们为了保家卫国也拥有视死如归的精神！哪怕明知有去无回，我们也义无反顾！”
张学良摇头：“绝对不行！老沈，我们的潜艇部队刚刚成立，好不容易有了第一艘潜艇，你愿意刚出战就沉没？如果海狼1号在首战中就沉没掉，这对潜艇部队的建设历程是多么沉重的一个打击啊！还有，我知道海狼1号共有八名乘员，那是八个年轻人啊！是八条人命啊！我们怎么能如此冷酷无情地把他们送上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
沈鸿烈正色道：“少帅，海狼1号是潜艇，不是玩具，它是武器！它的宿命就应该是在战斗中被击沉！而不是在军港基地里作为摆设品！至于那八名潜艇兵，他们在报名当潜艇兵的时候，就应该有一个意识，这艘潜艇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坟墓！当然，少帅你说的也有道理，我马上就去征询他们的意见，采用自愿原则，如果他们愿意出击，那就请你批准他们的要求。”
张学良感到很为难：“老沈，这...”
沈鸿烈真诚地乞求道：“少帅！请你同意吧！这是我们东北海军证明自身价值以及证明我们愿意为国捐躯的机会！”
张学良想了想，艰难地道：“那...那你就去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吧！”
沈鸿烈离开后，张学良突然又想起空军的一件事来，恼火地对冯庸道：“空军怎么回事？你们轰炸天津日军和义州日军，最后的损失数据太离谱了！共有五架飞机被日军防空炮击落，这是正常的战损，但为什么却有八架飞机因为机械故障而坠毁？还有七架飞机在机场上就因为机械故障而根本飞不起来！你怎么搞得？太荒唐了！发生机械故障的飞机数量居然是被敌军击落的飞机数量的三倍！这还能打仗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怎么这么疏忽！平时不对飞机进行保养和维修吗？”
冯庸面红耳赤：“后勤这方面是空军参谋长张焕相负责的，我也不怎么清楚...”
张学良十分恼火：“后勤居然搞成这样！实在太混账了！你回去好好整顿整顿！否则还怎么打仗？从上次的东北战事到现在也就两年不到，居然玩忽职守成这样！”
冯庸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彻查这件事。”他顿了顿，满怀期待地问道，“少帅，我申请能建设我们东北空军的伞兵部队，你觉得怎么样？”
张学良不耐烦地道：“这是以后的事！急什么？你先把你的那些飞机给我搞好！”
电波的速度转瞬即至，以海狼1号艇长李喜浩少校为首的海狼1号的八名潜艇兵在自愿原则的情况下都毫不犹豫地请求出击。李喜浩在电报里道：“身为中国海军，看到外国军舰侵入中国海域，这本身就是奇耻大辱！即便只能抱着鱼雷去和敌舰同归于尽，也是中国海军军人的职责所在！我们是潜艇兵，不是仪仗队，海狼1号虽然小，但它是潜艇，不是摆设！”
被李喜浩等潜艇兵们的爱国热情所深深感动的张学良随后拒绝了李喜浩等人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