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节 中原战火起（6）
8月7日，以汪精卫为首的国民党改组派、国民党西山会议派等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内的政界反蒋高层齐聚北平，与反蒋联军合作，形成了反蒋的军政联盟。反蒋联盟改北平为北京，筹划在北京召开“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宣告北京国民政府成立，这也是继武汉国民政府后的第二个与南京政府分裂对抗的国民政府。这使得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再次分裂成了两个党部、两个政府。汪精卫等人成立这个北京政府，是要和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分庭抗礼、南北对峙，从而确定反蒋联军的政治地位，使反蒋联盟成为中国的第二个合法政府，造成更大的政治舆论宣传力，以此改善反蒋联军此时已经有些不利的战局。
几个月来，各方代表特使以越来越频繁的速度活动在沈阳，张学良每天都要被请求会见好几次。由于张学良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最后已经成了主宰战事胜败的关键，因此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人越来越急不可耐地希望张学良站在自己这边并立刻出兵，一个个都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求张学良出兵，而他们的代表们带来的条件也越来越优厚。起初，张群等蒋介石代表带来的条件是：任命张学良为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国民政府军政部副部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并送来了三个职务的委任状和印信；六月份，中央军战局不利，蒋介石急忙大幅度地增加筹码，通过张群暗示张学良，在打垮晋绥军和西北军后，黄河以北的地盘都可以让给张学良和东北军。
对于副总司令、副部长、委员的官帽，张学良不怎么感兴趣，也不心动，但听说可以捞到几个省的新地盘，他确实有些心动了。
6月3日，是张学良二十九岁的生日。蒋介石立刻命令张群等特使，给张学良祝寿并送来大批礼物，外加二十万大洋的贺金。阎锡山获悉后，急忙不甘落后，也派人给张学良贺寿并送来大批礼物，外加三十万大洋的贺金。阎锡山再清楚不过了，中国北方的三大实力派是自己、冯玉祥、张学良，自己的地盘在西北军和东北军之间，和东北军靠在一起，一旦东北军站在蒋介石那边，晋绥军便首当其冲地遭到东北军的打击，而晋绥军的主力都在华中前线，如果东北军在晋绥军后方下手，那晋绥军就彻底危险了，要陷入中央军和东北军的南北夹击。因此在反蒋联军中，阎锡山是最迫切和最着急拉拢张学良的。为了拉拢张学良，阎锡山急得上蹿下跳，可谓绞尽脑汁、搜索枯肠。
6月中旬的时候，东北当局和日本方面又矛盾迭起，原因则是毒品。去年6月份的时候，东北著名爱国志士、社会贤达、慈善家阎宝航以及金恩褀、王化一、卢广绩、梅佛光等人成立了“东北拒毒联合会”，配合张学良的“禁毒”政策在东北境内展开轰轰烈烈的反毒拒毒运动，但在调查的过程中，拒毒联合会发现在东北的日本人大肆走私和贩卖毒品，并向张学良做了报告。张学良在实施“新政”的时候，就下令关闭东北境内所有大烟馆、吗啡馆等吸毒贩毒场所，只有在东北的日本人拒绝执行这个政策，拒绝关闭日本人在东北开设的吸毒贩毒场所。6月份的时候，拒毒联合会在辽宁省邮政局意大利籍邮务长巴立地的配合下，扣留了日本人饭治商店等人从德国汉堡走私来的大量海洛因，共381包，价值百余万元，另外又扣留了日本人山田文武私藏的鸦片400多箱，等等。张学良大力支持拒毒联合会的正义举措，命令拒毒联合会把查收上来的日本人的毒品全部在沈阳市中心公开销毁。林久治郎随后上门跟张学良讨要说法，要求张学良赔偿那些“日本商人们”的损失，张学良冷冷地道：“干贩卖毒品勾当的也叫商人？那叫罪犯！老子没毙了他们就算给你们面子了！我告诉你，东北原本的鸦片种植面积和鸦片产量是全中国第一的，我为了禁毒，已把东北境内所有的鸦片都铲除销毁，如果贵方继续向东北境内走私和贩卖毒品，那我不介意礼尚往来，重新恢复东北的鸦片生产，并且把每年生产出的上百吨鸦片都贩卖输送到贵国境内去！”林久治郎哑口无言。
阎宝航等人在张学良的支持下，还成立了“东北国民常识促进会”、“东北国货联合会”、“东北抗日委员会”等反日爱国群众团体。这些爱国团体在东北各地展开活动，组织学生和会员在东北各地进行各种宣传活动，大力宣传反日爱国思想，号召民众抵制日货、拒绝毒品；配合东北教育局展开扫盲活动，组织学生在寒暑假时期去农村地区展开扫盲教育；提倡国货、抵制日货，号召民众使用东北企业生产的国货。对于这些爱国运动，张学良都给予大力支持。
七月份，蒋介石继续加大筹码，承诺：东北军入关参战的所有费用，都由南京政府承担，南京会给予东北军不低于1500万元的军费，同时直接让张群送来了“订金”300万元军费。另外，蒋介石又承诺，平定此次叛乱后，东北的军政高层可以进入南京政府就职，并提前送来了委任状，任命于学忠为平津保安司令，任命王树常为河北省主席，任命王家桢为国民政府外交部次长，任命胡若愚为国民政府卫生部次长等等，送来了一堆委任状，把超过三十名东北军政人员安排进了南京国民政府内。这意味着：如果张学良同意了，那东北派系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地方派系，而是会成为“半中央半地方型的派系”。这样的派系是非常强大的，因为它一方面既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军队，另一方面在中央里又有人。确实很令人怦然心动。
汪精卫在成立北京国民政府后，也派代表郭泰褀等人前来游说张学良，也同样封官许愿。
蒋介石和反蒋联盟在争夺张学良的过程中，蒋介石开出的条件稳压反蒋联盟，新的地盘、巨款资金、位极人臣的官位，应有尽有；而反蒋联盟开出的条件则不怎么让人心动，除了给张学良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第五方面军司令的官帽外，剩下的仅仅是承诺打败蒋介石后让张学良成为新政府的国民政府七位委员之一，承诺新政府内一半的部长职务由东北人员担任；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东西，新地盘没有，巨款资金也没有蒋介石给得大方，官位则都是虚的。冯玉祥素来轻视张氏父子，背后曾说：“张学良不过是土匪的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新政府成立后，给他弄个部长当当也就算了”这就是冯玉祥等人不如蒋介石的地方。
不管是为了自身捞好处还是顺应历史大局，张学良都肯定是选择蒋介石了。
七月中旬，辽宁省风雨成灾，甚至导致平奉铁路中断。张学良急忙主持抢险救灾。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估计中原大战的火候也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动手了。8月8日，张学良从灾区赶回了沈阳东北边防公署大楼。当天深夜，张学良叫来谭海和陈大章，让他们连夜去叫人。
半个小时后，张作相、杨宇霆、万福麟、于学忠、王树常、臧式毅、荣臻这七人以及东北讲武堂正副校长、东北边防军总司令部三位高级军事顾问蒋百里、李浴日、杨杰纷纷到来，并被谭海和陈大章带到边防公署大楼里的一间地下会议室内。雪亮的灯光下，张学良神色严肃地在等着他们。谭海和陈大章出门后在门外戒备。会议室内，除了张学良外，只有这十名参会者。众人有的因为深夜办公而疲惫不堪，有的因为已经睡下而神智惺忪，但看到张学良这神色后都敏锐地意识到他召集自己来是什么用意了。顿时，众人无不心头激动、精神大振。此时这会议室里的十一个人，堪称是东北的军政核心，是整个东北的大脑。
“诸位请坐吧。”张学良点点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香烟、烟灰缸、茶杯、热水瓶等物。
众人在心潮起伏中逐一就坐。
张学良点起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么深更半夜地把大伙叫来，大伙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关内的战事已经打了四五个月了，咱们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现在也该动起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都尘埃落定了，纷纷交换着不同的眼神。张作相慢慢地道：“看来，少帅你终于打定主意，决定要出兵关内了。”
张学良微微一笑：“我一开始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只不过之前火候未到，我们出兵的话，既捞不到足够的好处，也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而现在，火候已经到了。”他显得很意味深长。
众人再次交换眼神。杨宇霆微微冷笑：“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之前他们想打，就让他们打去！我们稳坐钓鱼台，看着他们打。嘿嘿，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当初他们合伙起来打我们，现在他们自相残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看得我真是解气！现在他们都已经打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正好是我们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王树常、臧式毅、荣臻都表示赞同。确实，北伐战争的时候，蒋阎冯李四人组成北伐军，打得奉军损失惨重，让奉系丢光了关内的地盘，现在看他们自己打起来，对一直因为北伐战争而耿耿于怀的东北军将领们来说，的确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张作相叹息道：“少帅，我还是想说几句。我不赞成出兵，咱们东北之前二十多年里几乎年年都打仗，打得老百姓苦不堪言，打得东北也是倾家荡产、民不聊生。东北易帜后，东北的老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两年平平安安的太平日子可过，各种重建事务也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现在又要卷入战火，唉！怕是得不偿失哪！须知，佳兵不祥。能不打，还是别打了吧！”
张学良笑道：“辅帅的意思是，我们继续隔岸观火，同时绥靖地方，保境安民？”
张作相点点头：“他们南方人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何必为他们火中取栗呢？我们只有把东北建设得兴旺昌盛，才对得起身上的职责，对得起东北的三千万父老，没有必要耗费钱粮和精力去搀和南方的事情，况且，日本人还在虎视眈眈哪！”
杨宇霆道：“辅帅此言差矣！东北和关内并非国与国的关系，而是同气连枝的共存关系。东北已经易帜，归顺了南京政府，东北是中华民国的一部分。南方混战，我们暂时可以置之不理，以免引火烧身，但时间一长，就对我们有很大的弊端了。全国打得四分五裂，我们东北再置身事外，也躲不过去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东北位于日苏两大强敌之间，光靠东北一隅之力，是很难抵挡日苏两国对东北的垂涎觊觎的。所以我们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国家作为后盾和靠山。因此，中国不能四分五裂，不能一直陷入内战中不停，否则外敌大举入侵，整个中国都危在旦夕了，那我们东北还怎么独善其身？况且，这种内战继续打下去，耗损的可都是中国的国力。一个内部分裂得一盘散沙并且国力元气大伤的国家，对我们来说也是百害无一利呀！”杨宇霆的这番分析非常正确，确实不愧是“东北的小诸葛”。
于学忠表示赞同：“杨参座言之有理。我们也是中国人，中华民国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确实不能看着蒋介石阎锡山他们把全国搞得乌烟瘴气。他们继续打下去，国家就越来越衰弱，我们又怎么忍心袖手旁观？坐视关内的百姓水深火热？关内关外，都是中国，关内的百姓也是我们的同胞呀！还有，中国就这样四分五裂和内战连连，极容易引起外寇强敌入侵，倘若全国危在旦夕，我们东北又怎么自保？我赞成杨参座的看法。”
万福麟、王树常、臧式毅、荣臻、蒋百里、李浴日、杨杰都点头表示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