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节 土改的阻力（2）

次日上午，张学良命令东北农业部和农统局全面调查吴家非法霸占囤积的土地，同时给吴家发去督导公文，限吴家在一个月内交出全部非法所得的土地。这件事立刻被东北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在东北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少帅要把东北头号大地主吴家的土地全部没收并分给老百姓”的消息在东北各地被百姓们奔走相告，大批多年来一直忍受吴家荼毒戕害的黑龙江省的百姓更是拍手称快。吴俊升的几个遗孀和兄弟都慌了手脚，对张学良又惊又怒又气。吴俊升的正室夫人石氏跑到张作相家里，哭诉“张学良欺负吴家的孤儿寡母”。张作相和吴俊升是连襟关系，张作相的一个女儿嫁给吴俊升的一个儿子，两家关系密切。张作相虽然也左右为难，但他深明大义，知道张学良推动土改是为了振兴东北，吴家是东北的头号大地主，自然首当其冲，如果吴家的土地不被没收，那东北各地大大小小的地主土豪们肯定也会不服政府的土改政策，因此张作相最后没有偏袒吴家，只是承诺吴家的土地被没收后，吴家的人绝不会被亏待。

1月15日，黑龙江省保安司令万福麟按照张学良的命令，出动正规军开始强行没收吴家拥有的非法土地。吴泰勋获悉后，恼羞成怒，多次来找张学良“讨要说法”，当着张学良的面骂张学良忘恩负义。张学良一开始还好言劝解他，但次数多了也感到厌烦了，因此就懒得理睬他。吴俊升的几个遗孀和兄弟也接连给张学良送礼，不少东北的军政高层也来给吴家说情，但张学良始终心如磐石，没有任何动摇。吴家在黑龙江省及辽吉二省占有的土地总计达到420万亩，全部都被没收，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由东北农业部和东北土改委员会分发给了四十多万户农民，使得黑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东北各地各界也都齐赞张学良仁厚爱民。

吴泰勋顿时对张学良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吴俊升死在皇姑屯后，吴家丧失了最大的主心骨，势力已经日薄西山，完全就是张学良砧板上的肉，而自己也是无法对抗张学良的。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吴泰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日本人。

张学良遭遇的第一场正式刺杀的过程是这样的：1月25日这天，参加完梁启超的丧礼并部署完盗墓事项后的张学良从北平乘火车返回沈阳，当时已是傍晚五点，张学良乘坐汽车返回张府官邸。实际上，张学良这样的“大人物”在出门时都会有个起码的排场，前拥后呼、卫队如林什么的。但张学良很反感那种飞扬跋扈的排场，也不愿太招摇扰民，因此轻装简行，整个车队除了他的座驾，只有前后两辆卡车，上面共坐着一个排的卫队营卫兵，这就给了刺杀者可乘之机。当张学良乘坐的那辆法制雪铁龙专车驶到长白街和马路湾街道交汇的十字路口时，突然从街道拐角处飞出一捆集束手榴弹，直接精确地落到了张学良汽车后面卫兵乘坐的卡车里，车内的二十多名卫兵在猝不及防间齐齐被炸得血肉横飞，几乎与此同时，一连串日制“明治26式”手枪特有的连射声响起，一连串子弹旋风般扫来，打得车身火星四溅的时候也打穿了车子的左前车轮。

“嘎！”司机猛一打方向盘，再猛踩刹车，凭着车子惯性和过硬的驾驶技术，硬生生将眼看即将倾覆的汽车给停了下来。手榴弹爆炸刚响的时候，坐在张学良身边的谭海反应迅速立刻将已经惊呆的张学良一把摁下头去，同时拔出手枪顶上火，然后没有等车子停稳就打开车门就地一骨碌窜出车去，第二卫队营营长陈大章也急忙闪出车外，就着车门掩护配合谭海，两人四把手枪向刺客射击方向迅速开火，那个投手榴弹的刺客沉浸在命中目标的喜悦中后忘了及时隐蔽自己首先被击中倒地。

刺客主谋丸山吉本是一个浪人。所谓浪人，就是日本明治天皇在实现皇权统一后，日本原先那些地方割据势力所豢养的武士从此没了主人，成了流浪者，这样的流浪武士便是浪人，成为日本一种独特的社会阶层。浪人被日本政府广泛地用于充当走狗和间谍，专门在国外滋事挑衅或搜集情报。一年前，丸山吉本在东京流浪的时候被收容，并送到东北参加“开垦团”，过惯自由生活的他自然受不了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直到前几天，一名关东军的中佐找到他，交给他“刺杀张学良”的任务，并答应事成后给予五百两黄金的奖励，丸山吉自然大喜在望，在收了一百两黄金的定金后，他立刻召集了十几名浪人同伴共同策划起来。由于这次刺杀计划只是关东军内部几名中级军官的秘密计划，他们私下认为要维持日本在满洲的利益就必须要像除掉张作霖一样也除掉对日本“不友好”的张学良，但他们碍于军令又不方便直接出手，只得暗地“委托”丸山这种人了。由于是欺上瞒下的行为，所以他们提供给丸山的武器也少得可怜，只有几枚手榴弹和几把手枪而已。

丸山对此倒不是很在乎，作为武士的他还是很喜欢用武士刀去结束目标的生命的。但根据他们多日在沈阳街头晃荡的侦察结果，知道张学良很少回张府官邸，基本住在东北边防公署里，而边防公署里有不低于一个营的卫兵，去那里搞刺杀自然是死路一条。就在丸山等人急得团团转时，关东军那几个军官提供给他们一个重要的信息，张学良刚刚去了北平，今天会回来，先抵达沈阳火车站，然后乘汽车回张府官邸。丸山欣喜若狂，为了能一下子除掉张学良的卫兵，丸山特地挑了一名膂力过人且擅于投掷的浪人去完成刺杀的第一步，要是第一步就失败，那丸山的行动也就功亏一篑了。此时躲在一边的丸山亲眼看到那捆手榴弹将张学良的卫兵排炸飞了一大半后，狂喜之下立刻率队向张学良的坐驾猛烈射击，但他没有想到张学良两个贴身保镖反应如此之快，并且枪法很准，一时间竟和丸山等人对射起来，甚至还连连打死打伤了好几个自己手下，那两人精确和猛烈的枪法一时间让人数绝对占优势的丸山等人竟冲不过去，并且没有死的几个卫兵也都奋不顾身地与行刺者开火对射，忠心保护张学良。

“八嘎！”眼见自己手下逼近不了张学良的汽车，知道时间越拖一分，敌人的援兵就会近一分，而自己那五百两黄金飞走的可能性就大了一分，丸山情急之下命令手下一起射击汽车的油箱。丸山这一招十分狠毒，逼迫张学良离开相对安全的汽车里，从而将其暴露在自己的火力范围内。

果然，在谭海和陈大章的焦急呼喊下，张学良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刚才在想：历史书上好像没有记载上这一出刺杀事件呀），然后一阵手忙脚乱，好歹在汽车爆炸前连滚带爬地从车内钻了出来。等待多时的丸山等人连连向钻出车的张学良连连射击。谭海和陈大章奋力开火掩护张学良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张学良。激烈的对射中，一发子弹呼啸着在张学良胳膊上爆开了一朵触目鲜红的血花。张学良只觉得右手臂猛地一震，半个身体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了似的不得动弹，同时一股从肌肉深层传来的剧痛差点让他不顾身份失声叫起来。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谭海和陈大章用力将张学良拉到一处墙壁拐角凹处，然后用身体掩护住张学良。

眼看成功一半了的丸山在喜悦之下却又盛怒地发现自己和部下都快没有子弹了。“八嘎！这些该死的猪猡！”咒骂那几个关东军军官吝啬坏事的丸山同时厉声大吼道，“成败在此一举！前进者赏黄金二十两，杀死张学良者赏黄金一百两！”

受到刺激的浪人们纷纷拔出武士刀嗷嗷叫着扑上前去，谭海和陈大章连连开枪，击毙了五六个接连扑上来的浪人，就在两人子弹即将用尽准备和对方肉搏时，一阵密集的枪声在丸山等人身后响起。接到报告的卫队团副团长崔成义总算在日本浪人的武士刀砍到张学良身上的紧急时刻带着大部队赶到并展开围剿，毫无防备的浪人刺客们纷纷中枪倒地。狡猾的丸山听到枪响后，二话不说地直接丢下尚在垂死挣扎的手下准备溜之大吉。他是老手，心里明白得很，对方大队人马赶到，这次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作为一个贪财的武士浪人，丸山身上可没有那种“不成功就剖腹”的“武士道精神”，他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生命的。但是天注定要绝他，丸山慌不择路下居然一头扎到卫队团的封锁网内，知道落到对方手里绝对生不如死的丸山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在他举刀的同时立刻被一顿子弹打成了筛子。

长长松了一口气的谭海、陈大章、崔成义猛然看见张学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瘫倒在地，脸色发青，嘴角还有淡白色的唾沫流出，两人都大惊失色，知道对方在子弹上淬了毒。赶来的众卫兵见张少帅中枪又中毒哪里还敢怠慢，慌忙把他抬上车，风驰电掣地驶向附近的医院。

当夜得知这个消息的张作相大吃一惊，亲自赶到东北边防军公署，先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前来报告的谭海，在训斥的过程中还狠狠摔了一个茶杯，直把谭海训得心惊胆战、噤若寒蝉，自知失职的他在张作相一顿暴风骤雨后连忙主动请求处罚，张作相哼道：“少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卫队团的团长就是不来找我，我都要去找你！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立刻去给我审清那些行刺者的身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谭海如闻大赦地赶紧执行任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