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周天赐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上那块壁纸都明亮起来,他其实就算闭上眼睛也可以把那花纹完全描绘下来了,但是他还是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动也不能动。其实早在四点半的时候,他就突然醒了,那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是渐渐地光亮就渗入了这个世界。一直到现在,他就这样僵硬地躺着,努力幻想自己只是一块温暖的皮毯。

哎!这真是一个眼光明媚的早晨,这真是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都会神精气足的早晨,这又是一个肌肤温润如玉自己又爱之入骨的情人趴在自己胸口的早晨,这还是一个明明所爱就在怀里自己却不敢乱动的早晨!

因为东卿的身体偏凉,本来担心他的身体不敢给他睡凉席,但那家伙睡了两天,怔怔地嗅了嗅身上的汗味——好吧,大部分是自己身上的汗蹭上去的。没办法,自己怕他晚上有什么事,当然天天抱着他睡。可是自己的体质热,常常睡到半夜就是一身汗,结果就这样蹭到了皮肤总是凉凉的东卿身上去。总之,嗅到身上的汗味以后,那个就算“自闭”了也保持着洁癖的家伙,就怎么都不肯睡床单了,宁可窝在凉椅上眯盹也不上床。

没办法,只好给他换凉席,但每天早上,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爬到自己的怀抱里。而自己呢,就只好一面甜蜜着一面痛苦着地抱着他睡。

但现在,情况却似乎越来越诡异了!周天赐扯扯嘴角,真的是,非常诡异啊!随着东卿身体的逐渐康复,又尤其是每天早上,两个大男人这样抱着总会有点反应啊,但每次每次紧要关头,那个努力装傻的家伙都会露出一个单纯又充满信任的笑容给他,结果就算他已经下定决心当禽兽了,还是下不去手!

没胆匪类啊,匪类!怨念一百遍啊一百遍。

“啊!”胡思乱想中,突然要紧部位被人用腿蹭了蹭,一股说不上是痛是快感的感觉猛地窜上来,让周天赐不由自主大叫一声。微抬起身低头看看,正看见趴在自己胸口的东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迷惘的眼神带着一种不自觉的魅惑。

才睁眼就看见一张圆脸凑过来,鲍望春本能地也吓了一跳,眼神猛地转利,然后才看清楚是赐官。又下意识地松口气,冲着他迷迷糊糊地笑笑,把自己的小肉脸往那宽阔的胸膛上蹭了蹭,手脚并用地学八爪鱼紧紧巴住周天赐,呼一口气正吹在赐官的喉节上,接着,又睡着了!

咽一口口水,周天赐忍耐地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下身体,避免自己正精神的好兄弟被压得发痛,但稍一挪身体却发现有巧不巧地跟鲍望春的好兄弟亲热个正着。

这一下,就连鲍望春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天赐大吼一声,一个翻身把因为身体突然涌来的炙热而醒过来鲍望春压在身下。

但是,但是,但是!

鲍望春本来迷迷惘惘可爱到让人发疯的眼神不见了,只用一双黑白分明又单纯又无欲的眼睛看着他,就好像冷水浇头而下!

周天赐低咆一声,手忙脚乱地滚下床去冲冷水澡,唉,这人生……

***

用过早餐,周天赐正想挤到一声不响地窝在凉椅上的鲍望春的身边去,一个响亮的声音却从楼下正厅一步步传了上来,“小鲍鱼!今天不杀到你磕头求饶,我叫你师傅……”

周天赐无力地朝天翻翻白眼,打开房门,“师傅。”

自从东卿可以下床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跟自己说话,却会愿意跟陈宜昌这老头子下棋。可是假如下棋的对象换成了自己,东卿就会定定地看他一眼,然后扔掉棋子回去睡他的大觉,留下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欲哭无泪。

而陈宜昌发现了这个实事以后,简直得意至极,几乎天天杀过来跟鲍望春捉棋,就算屡战屡败还坚持屡败屡战,反而把周天赐隔开在三丈以外。

每每想到这件事,周天赐就郁闷得撞墙的心都有。

“做咩啊,看见师傅就这个表情么?”陈宜昌狠狠地拿拐杖打了他一下,然后突然皱起眉头,“你怎么还在这里?商行不用做生意了吗?”

周天赐懒得跟这个老不着调的师傅解释,其实他已经把商行的大部分生意都转走了,现在他只想安安心心地陪着东卿,管他外面是乱世还是危城,在他的眼里,他只看得见一个人,那就是东卿!

但显然陈宜昌并不打算让他的梦想变成现实,只是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听狗仔话,码头上来了很大一笔单子,听说是什么药品之类的,是不是你买的?”

刚才还深情款款地看着情人的表情立刻变了,“呀呀!”周天赐大叫着往外就跑,他是真的忘记了,上次跟欧洲大药商定的那批药今天到港——这是从前就答应了东卿,要帮他解决的关于药品、武器的购买的事情。这可不能疏忽,否则东卿绝饶不了自己的。

跑了两步,回头看看鲍望春,“东卿,你等我吃午饭,我很快就回来……不行,你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害怕?”

陈宜昌勃然大怒,“你当我是死人吗?仆街仔,出街小心被天打雷劈!”

对了,还有师傅陪着,应该没有问题。周天赐连忙赔笑道:“师傅,你老人家别动气,我是口急出错,东卿由你陪着我求都求不得,拜托你了。”

陈宜昌一拐杖扫过去,“少罗嗦了,快点走吧!唉,教会徒弟气死师傅啊!”

……

听门下弟子报告说周天赐的车远远开走了,陈宜昌放下手里的棋子,“哎,明知我老人家不是下棋这块料却还天天拉着我,小鲍鱼啊,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鲍望春微微低头笑一下,表情里还真有些“含羞带怯”的味道,看得老人家都不由自主呆一呆,但随即他就抬起头来,眼神明亮犀利,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多谢。”

“算了,自家人就不用这样客气了。”陈宜昌摆摆手,“话说回来,你打算就这样一直下去?为了让赐官安心,你就让我天天过来陪你捉棋?”

鲍望春捏着手里的棋子,“我也,不知道……”他迷惘地抬起头,“这,两个月,是我,这,一生人,最,快乐的,日子。但我,又,总觉得,自己,随时,会死……所以,总想,陪着他。”

陈宜昌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改日我让老柳再来给你号号脉。你这病,他说过,缺的就是静养,但这些日子来,赐官把你养得不错啦,肥肥白白的,一定无事了啦!”

听见老爷子的调侃,鲍望春忍不住也微笑出来。是的,微笑。不是冷笑傲笑嘲笑痛笑狂笑,而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陈老爷子送给他的那本修炼内气的秘诀的确有它的过人之处,再加上老爷子本身武学宗师在一边的护法提点,鲍望春渐渐明白,其实什么修炼内气,说到底,要修的,只是一颗心。

心要平静,要豁达,要开朗,要看得见飞的云和凉的风,要觉得到冬的温暖和夏的风凉。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陈老爷子推案而起,“诶,肚子饿了,走,食饭去。下午再盯着你练功!”

两个人正要出门,却见一个洪门弟子急冲冲地跑了过来,附在陈老爷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话。鲍望春只看见陈宜昌的脸色越来越白。

好半晌,陈宜昌一挥手,“你回去继续盯着!”

那洪门弟子匆忙走了,陈宜昌才转过身来,“小鲍鱼,你们钧座到底派了什么人下来接替你?”

鲍望春听得莫名其妙,“嗯?”

“赐官帮你买的那批药品出事了,”陈宜昌皱起眉头,“刚才码头上来了一批人,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抢。虽然药品没有损失,不过兄弟们伤了不少……最主要的是,那批动手枪药的人,”他定定地看着鲍望春,“是你们的,对了,你们那个什么社的,如今换了名字叫军统局的!”

鲍望春终于色变。

****

罗靖安刚走进巷口就觉得不对了。虽然说前面那人手里拿的的确是有军统局标志的暗信,但是一来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二来,就算是上峰有什么特殊任务交给他,也不会叫他到这种地方来。

“站住!”一声断喝,手枪同时瞄准了对方的后脑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骗来这里?”

“小靖。”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罗靖安乍听到那个声音,浑身就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眼睛微眯,在巷子的那头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就算是广州九月的太阳似乎都不能趋走那人走来时带出来的一阵寒意,“好久,不见。”

一时间,罗靖安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才两个,多月,都不,认识了?”鲍望春微微一笑。

“将军?”好半晌,罗靖安不由自主地叫出来,接着,眼泪就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

“如何?”陈老爷子看着呆呆望着外面花园的鲍望春,他从先前回来就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陈宜昌看着,就觉得很是不安。

“钧座,派了,来接替,我的人,”鲍望春说,“是,孙翌。”

陈老爷子不明所以,“那,很好啊。”

鲍望春倏然回过头来,“但他,其实,是,那边的,人。”他说,“专为,那方,抢药,抢武器,来的!”

陈宜昌毕竟不甚明了政治这种东西,一时间还是摸不清楚头脑,“啊啊”了两声,就说不出话来。

鲍望春深吸一口气,“老爷子,”他说,“帮我,约见,曾市长!”

陈老爷子想了想,“还是先让老柳来帮你看一下吧,你这身子,最好不要劳累。”

“没关系,先帮我,约见吧。”鲍望春说着,握紧了拳头又放开,但过了一会儿却又紧紧握了起来。

庭院里,一阵夏日的疾风掠过,树影顿时一片摇动。树欲静而风不止……

***

三天后,鲍望春在洪门陈老爷子的陪同下跟广州市长曾养甫秘密会谈了大约两个小时,出门的时候,老爷子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呸!什么东西!”陈宜昌怒道,“两面三刀,明天他就算投降了日本人我也丝毫不会奇怪!没胆匪类!”

鲍望春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广州市政厅的大楼,轻轻叹了口气勾着唇角笑了笑,“他只是,还没,见到,保证。”

“你都亲自上去跟他说了,好歹你也是一个将军吧,怎么这还不算是保证?”陈宜昌依然气呼呼的,不过在鲍望春看来,更多的是老头子觉得自己的面子被驳了,在小辈面前多少有点尴尬。

“老爷子,这个,你拿着,吧。”把手里刚才与曾市长见面时,那位摇摆不定的市长赠送的所谓“晋升大礼”的南越王剑递过去,“这些,日子,辛苦,老爷子。”

陈宜昌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长剑,“这把剑我倒是听说过,是南越王墓里头陪葬的名剑,有一千年了吧,嘿,也就是拿来作个人情……”一面说一面不以为然地把剑抽出剑鞘,广州炙热的阳光下却顿时闪过一阵凉意,这把南越王墓里出土的名剑竟然越千年而不朽,依然剑锋凛然,杀意如霜雪般扑面而来。

“好剑!”鲍望春忍不住喝一声彩。

陈宜昌看了看,却突然还剑入鞘,“不祥!”

鲍望春微愣一下,笑道:“老爷子,这是,嫌弃,我,送出,的,东西?”

陈宜昌抖抖长眉:“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一面把剑递了回去,“不过,我劝你也别要了,扔了或是埋了都好。这剑杀气太重,主兵凶战危,不祥!”

听他这样说,鲍望春只得收回了南越王剑。但握在手里,只觉得一片清凉,而且这剑的青锋总也让他想起,千年前那一把沾过了自己的血的绝世名剑和那个仗剑扬眉傲视群伦的白衣剑客。心中微微一动,真想见那人重新舞剑的样子!

何况若要说凶剑,只怕那把才凶得厉害吧。鲍望春于是微微一笑,“我不信,这个!”

陈宜昌正要再劝他一句,一阵地动山摇的轰炸突然席卷而来。

***

1938年9月17日下午,日军30架战机空袭广州。这是继8月9日以来,日军事隔一个多月以后的又一次大规模轰炸。

“里个仆街仔,死去边道,咩鬼音讯也无!”

被老爷子这样骂的,当然就是周天赐。日本人的飞机来得奇快,大部分的民众只听见了空袭警报还来不及躲进防空洞,轰炸已经下来了。轰炸持续了三个小时左右,直到下午五点,空袭警报才算解除。

而空袭警报一解除,整个街上顿时一片混乱。或为自身伤残痛哭哀号,或为亲人骤逝伤心断肠,又或二者兼而有之遂癫疯痴狂……于是便见满地的尸骸残血,碎瓦断垣和一城的号哭。

鲍望春站在茶楼的二楼窗台口,西边残阳如血,楼下民众哀哭之声几达云霄,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紧得恨不得把剑都掐入了自己的手掌里去。

上海沦陷的时候,因为是战区,死伤的大多是战士,所以虽然感觉悲壮却没有眼前民众的尸体横列在前的这种绝望。这些,这些都是仰仗着他们保护的国民啊!

鲍望春忍不住问自己: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的责任又是在哪里?

一时间,心血沸腾,就连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

“小鲍鱼,你不用担心。赐官鬼精得很,不会有事的,你放心。”陈宜昌以为他是因为担心周天赐而心里交瘁,连忙扶着他坐下来,“你身体本来就没有好透,哎,今天出来已经好勉强了。要不是现在下面乱成这样,我早就送你回去赐官那里了,你,歇一会儿,别看了,别看了。乱七八糟有什么好看的……”

鲍望春摇了摇头,他担心的是遭到轰炸以后的广州政府的决定。

怅然一叹,“老爷子,我要,回去。”

“啊……等一下就好,现在下头乱。”陈宜昌微微顿了一下,当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鲍望春无力地扯扯唇角,“我要,回,军统!”

“咿呀——”楼下突然传来凄呛的一声二胡声,然后,一把沧桑嘶哑的嗓子唱了词曲出来:“凉风有幸,秋月无边……”

“啊,我的细妹啊!”街头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唤的名字无非是女儿的小名,但那惨号听在耳中却是直刺人心的悲痛绝望。

楼下的瞎子却还在唱,“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你,你回去又能做咩哉?好不容易脱身出来!”陈宜昌摇摇头,“而且你的身体又没有好,你要是回去,赐官定去仆街了!”

鲍望春却一握拳头,“广州,危在,旦夕!该有的,情报,都不齐!还有,其他,势力,忙着,内斗……”一时气急反而说不下去了。

“大厦将倾,就算你一个人也挽回不了多少啊!”洪门的老爷子人老成精,虽然不明白政治,但大势还是看得懂的。

“轰!”远处又是一幢楼因为过大的火势而瘫倒下来,顿时又惹起一片惨呼。

“小生缪姓乃系莲仙字啊……”瞎子的声音更加悲沧起来。

“就算,一个人,总比,没有人,好!”鲍望春这样回答。

“那么,”陈宜昌叹口气,“见过了赐官再走吧。”

“……好!”

“为一个多情妓女,唤作麦氏秋娟……”楼下的唱词虽然旖旎,但曲调声音却越来越伤情。

鲍望春知道他唱的是南音中著名的一段词《客途秋恨》,原来听听尚不觉得如何,只是现在衬着满天的血色残阳,映着烧红了天的半城火势,还有满城的哭泣哀号,顿觉人间惨音也就是不过如此。

凭栏听了一会儿,剑眉微微一蹙,正要命人下去叫那瞎子换个曲子,却又猛地听见几声尖叫,“打劫啊,杀人啦!”竟然有人趁着满城的混乱动手抢劫。

忍无可忍!手一拍窗栏腾身跃起,旁边的陈宜昌都来不及拉住他。

唱着《客途秋恨》的瞎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将军令!”接着一个重重的银洋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大喜过望下,瞎子也不管其他了,一整胡弦,慷慨激昂的古曲《将军令》从凄呛的二胡里拉出来,虽然有些未尽其韵,但是突然间就把整个惨绝人寰的氛围转为了铮铮男儿的悲壮。

但鲍望春一回头却发现不对,什么杀人,什么打劫,被追杀的赫然是自己的麾下的爱将赵诚。

“赵诚?”

“主任?”赵诚满面鲜血,乍一见到鲍望春却突然就从狂喜转为了焦急,“你快走,他们是日本人!”

鲍望春剑眉一蹙,“日本人?!”

赵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后面的日本刀劈成两半,幸亏鲍望春拉了他一把才得以逃过性命。

“你就是鲍望春?”而那群追杀赵诚的日本人在乍听见赵诚对鲍望春的称呼以后猛地就聚拢在一起,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当即开口问道。

鲍望春微眯一下眼睛,理都懒得理他们,只是问赵诚,“怎么,回事?”

赵诚羞愧地低下头,但只一瞬间又愤怒地抬起头来,“他们是日本忍者,专门就是冲着主任你来的。我离开鹰组以后,就被他们盯上,他们一直要逼我说出你的下落……”

鲍望春倏地转过头去,“你,离开,鹰组?”他是鹰组的组长,为什么要离开?

赵诚只觉得羞愤难当,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而被他们冷落的日本忍者却对他们的漠视勃然大怒,“鲍望春!八嘎!”

鲍望春猛然醒悟——原来如此!

他杀了南本,铲除了日本在广州的据点,又突然地脱离了上海那个汉奸政府毫不客气地挂了他们的面子,想必,现在的他是日本人暗杀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了。

也难怪日本人时隔两个多月才来报复,因为前面的一段时间他的消息被赐官完全封锁住,到底人在哪里不要说日本人不知道,就是军统局的上层也不知道。除了洪门有限的几个弟子,罗靖安还有赐官家里几个忠心耿耿的佣人,根本没有人猜得到他就躲在周家大宅里。但今天他出来跟曾市长会谈一事泄漏出去,踪迹可寻,日本方面的暗杀组也就随即出现。

狭路相逢勇者胜!鲍望春再不去其他的事,只是猛地仰天一阵长笑,一声断喝:“来得好!”手中南越王剑剑随人走,剑意森然。在其他人觉着都不过只是一个瞬间,他已经握着剑绕着包围圈走了整一遍,“呛啷”之声不断,竟然是那些日本人的军曹长刀在南越王剑下纷纷断裂。

日军暗杀组的忍者首领没有想到才一个照面,自己手下的武器竟然就被毁了,不禁怒吼一声:“八嘎!”

“是日本人!”连续两声的鬼叫让老百姓中顿时有人醒悟了出来。

“犯我,中华,者,”鲍望春手中南越王剑又是一摆,森然杀意逼向那个首领,“杀!”剑气满天!

这天因为要跟曾市长会面,应曾市长的要求,鲍望春没有穿军装,只是随意穿了件淡青色的长衫。但此刻南越王剑在手,但凡站在当场的人,耳中听着《将军令》,眼里看着这青衫握剑的男人,顿时觉得中华男儿本来就应该如此。

适逢《将军令》走到**,一个主音突然拔高,南越王剑映着如血残阳,就像在剑身上都镀了一层鲜血一样。剑有杀意,人有杀性,鲍望春淡青色的身影在不断发出的惨呼声,不断喷涌出的人血间,一步步往前踏去。而每踏一步,每剿灭一人,他就用他并不是特别响的声音说一句:“还我,河山!”

其他暗杀组的忍者成员还想上来阻拦,一个刚举起半截军曹刀却发现自己的举着刀的手飞出了三丈之外,在他的惨叫声中,一个声音说:“还我,河山!”;

一个打算掏出手枪来的暗杀组成员才刚拿出枪来,却突然右眼看见了左边身体,而左眼看见了右边身体,竟然是活生生被鲍望春劈成了两半。而在他临死前听见的最后一句是句中国话:“还我,河山!”

……渐渐的,这句话被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听进耳朵里,记在心里,咬着牙一起跟着喊:“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还我河山!!!

家山北望国安在,还我河山!!!

日本暗杀组的忍者首领暗杀过中国那么多的名人将领,但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简直杀人杀得充满了魔性的家伙。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完完全全被压制在鲍望春的气势之下。

最后,森冷的剑气贴到了他的脖子上面……

等洪门弟子好不容易赶到下面的时候,除了那个被俘虏的暗杀组首领,其他那些暗杀组的成员已经被围在楼下的老百姓活活打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鲍望春站在那里,余威犹盛,只怕那个首领也早就被打死。只是他现在就算想死都难,被打落了下巴阻止了他咬舌、吞毒的一切自杀行为,挑断的手筋脚筋让他没有任何反抗和自尽的能力。

“鲍将军,这个人怎么处理?”狗仔看着那日本人的惨况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但随即想到如果不是他们这群狗日的,广州也不会变成这样,不禁伸脚过去踹了一下。

鲍望春虽然没有阻止,但眼睛冷冷地一扫,却让狗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等!”

“啊,啊?等……”狗仔话音未完,一辆载着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卡车就远远地开了过来。

罗靖安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分开了群情激愤的老百姓,冲到内围却看见一脸怒意的鲍望春。腿脚有点软,但还是用力立正行礼,“将军!”

鲍望春看看他,只有一个字:“晚!”

罗靖安惭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是,是的。”

鲍望春叹口气,本来他真的是想放开这一切,跟周天赐守在一起的,但是这样的局势,这样的情况,叫他怎么可能放得开。

赐官,你叫我怎么办?

怎么办?!

突然心中有感,猛地转过头去,在人群的那头,一双圆圆的眼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

两个人身量都高,所以就算隔着人群,也很容易从那么多的人里面看见彼此——更何况,他们的眼睛已经追寻了彼此千年。但这一次,一个迎着光,一个背着光,彼此望着却觉得比千山万水更远,走不过去也跨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