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弘晞在父母的期待下,终于“努力”的学会了怎么喊“汗玛法”、“乌库玛嬷”、“郭罗玛法”、“郭罗玛嬷”、说一些简单对话时,京城已经入夏了,桃子、杏子的青涩小果子高高挂在枝头上,紫禁城北面的景山上绿荫繁盛、朵朵夏花盛开得灿烂。
五月初,远在蒙古的康熙彻底收拾掉噶尔丹的残部,将整个喀尔喀蒙古纳入清朝的版图中,归清廷管辖①,噶尔丹死亡后,亲征胜利的康熙也意气风发地率领大军准备班师回朝了。
……
五月十八日,清晨卯时末,早膳用罢,毓庆宫后殿的内室中气氛正愉悦。
穿着一袭杏黄色四爪蟒袍的胤礽,收拾齐整,精神抖擞,俨然一副准备要出宫的模样。
喝完母乳、吃完辅食,刚满十个月大的弘晞用两只小胖手牢牢抓着自己摇篮小床四周的光滑木栏杆,双腿颤颤悠悠的踩着身下的褥子,扒着木栏杆站了起来。
今日是圣上回京的日子,皇太子得率领诸位阿哥以及朝臣们恭迎圣驾。
看着笑脸盈盈的太子妃从宫女们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块象牙白的团龙玉佩往储君腰间挂,弘晞忙冲着正说笑的夫妻俩,奶声奶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
“阿,玛,金,团,出,去,玩儿~”
听到儿子意料之外的小奶音,夫妻俩瞬间停止聊天,齐齐转头往摇篮小**看。
只见穿着一身金黄色小衣服的奶娃子,用两只小手扒着木栏杆,双眼亮晶晶,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们俩,太子妃见状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将玉佩挂在储君腰间后,就笑着走到摇篮小床边,将迫不及待要出来的儿子抱到了怀里。
“阿,玛,出,去,玩儿!”
弘晞被他额娘抱着来到储君跟前了,连忙用小胖手指着室外的方向,激动的奶声喊道。
若他是个真正的什么都不懂的人类幼崽就罢了,前世好歹也过十八岁生日了,除了满月那天外,弘晞就再也没有出过一次毓庆宫,他都快在东宫中憋死了。
更何况平日里他那宛如死了一般安静的“半成品”系统,昨晚一直在他脑海里响着让他今天随父一同出宫迎接圣驾,弘晞就是爬,他今天也一定要爬出东宫去!
自从儿子学会爬了之后,胤礽就已经坦然接受了,他的好大儿是个比足月生的孩子,精力还旺盛的主儿,一天天的总想爬出去瞧一瞧外面的大好世界。
他低头用右手食指像是戳棉花似的,轻轻戳了戳儿子肉嘟嘟的脸蛋,弹性极好的光滑手感,使得胤礽忍不住又连着戳了两下。
看着太子妃不满的眼神,胤礽轻咳两声,伸出胳膊将脖子里系着口水兜兜的宝贝儿子接到怀里,上下晃悠了两下朗声笑道:
“金团,阿玛今天可不是要出去玩儿,你汗玛法打了胜仗,阿玛上午得带着你的叔、伯们出宫去迎接圣驾。”
弘晞努力把往外流的口水吸回嘴巴里,小身子朝着门口的方向倾斜,十分认真的继续奶声道:
“去!金,团,同,去~”
“哈哈哈,你怎么去?爬着去吗?”
随着儿子的月份越来越大,胤礽深深觉得生个儿子,不用来玩实在是太可惜了,调侃小奶娃的欢笑声张口就来。
太子妃也伸手将儿子东摇西晃的小身子扶正,无奈地笑着哄道:
“金团乖,额娘待会儿陪你玩,快放开你阿玛,别误了时辰。”
“不!要,同,去!”
弘晞忙将自己的圆脑袋摇成拨浪鼓,像是担心自己额娘要将他强制从他阿玛怀中抱走般,他边说,边立刻用两条短胳膊紧紧搂住了他阿玛的脖子,留给太子妃了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瓜尔佳氏都不由被逗乐了。
胤礽倒是很享受自己胖儿子的亲昵,他用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了两下弘晞的后背,对着太子妃笑道:
“璃安,你把金团的凉帽拿来吧,孤今日也没其他事儿,索性就抱他一起去接汗阿玛,要不然等孤走了,他在这儿大声哭闹就不好了。”
听到便宜阿玛的话,弘晞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他什么时候在东宫中哭闹过?他阿玛这是在“污蔑”他!
瓜尔佳氏蹙了蹙眉,不赞同的摇头拒绝道:
“殿下别说笑了,金团这么小,哪能跑到宫外面呢?更何况小孩儿胆小容易惊掉了魂儿,今日圣驾回京,场面那么大,弘晞万一被吓着可怎么办呢?”
说完这话,太子妃就伸出两只素手,想要将宛如一块狗皮膏药般粘在储君身上的好大儿从胤礽怀中扒拉下来。
“不!金团,要,去!”
弘晞边晃着小身子阻止太子妃扒拉他的力道,边急得把乳名都给连着两字喊了出来。
胤礽听完自己媳妇儿的话,原本有些迟疑了,但看到好大儿自出生后,头一次这么坚持的模样,他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对着瓜尔佳氏说道:
“璃安,这次还是让金团随孤一起去吧。汗阿玛在前线时,每次给孤回家书时都会提到金团,若是今天看到大孙子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再者,金团的洗三礼、满月礼都没有办,如今他都十个月大了,还没有在孤的那些兄弟们跟前露过脸呢,此次露个面、认认脸也好。”
“露,面!”
胤礽话音刚落,弘晞立刻配合的点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大声喊道。
瓜尔佳·璃安听完这一大一小的对话,简直都被气笑了,大的纯属是打算抱着儿子在一众不省心的兄弟们面前炫耀,小的就是单纯想要出去玩耍,不想在东宫里困着了。
看着父子俩虽然怀揣着不同的目的,但两双长得极像的瑞凤眼全都闪着亮光期待望着她的模样,瓜尔佳氏有些被打败了,只好伸手招呼小宫女将她给儿子做的金黄色虎头宽檐凉帽拿来。
凉帽拿到手里后,瓜尔佳氏边抬着胳膊往儿子脑袋上戴,边好奇的对着太子爷询问道:
“殿下,今年和去年一样吗?都是出京迎接汗阿玛?”
胤礽摇头笑道:
“不是,这次汗阿玛特意吩咐了,让孤带着人在午门外迎接他即可。如果是出京迎接,孤得骑马,说什么都不会抱金团过去的。”
太子妃听到在午门外恭迎圣驾,不由有些放心了,这倒是离得不算远。
看着用短胳膊牢牢搂住他阿玛脖子的宝贝儿子,眼巴巴地扭头瞧着自己。
想起今日自己阿玛也会站在朝臣队伍中迎接圣驾,让阿玛亲眼瞧一瞧他外孙子也好,瓜尔佳氏彻底妥协了,笑着松口道:
“那殿下可一定要看好金团,莫让他被吓着了。”
胤礽点点头答应了,但心中却对媳妇说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知子莫若父,他好儿子都胆敢在他老父亲下颌上拽“龙须”玩儿,还把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的,这能是胆小的性子吗?
一刻钟后,被奶嬷嬷换了块新尿布的弘晞被他阿玛抱在怀里,兴奋的走出了毓庆宫后殿的门。
不放心的太子妃一路跟在父子俩身旁,将他们送出毓庆宫宫门,看着领着宫人们沿着青石板宫道往南走的父子俩像是去游山玩水般的乐呵模样,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就转身回后殿处理宫务了。
……
夏日的上午,气温热得很快。
辰时三刻,金灿灿、红彤彤的太阳就斜斜的挂在了东边的天幕上,空气中虽然还带着些几分凉意,但过不了多久站在户外的人,额头上就要冒汗了。
此时午门外的广场上聚集了一大波身穿官服的朝臣。
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文武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瞧见大阿哥领着一众弟弟们过来了,全都上前行礼。
年龄最小的十五阿哥胤禑跟着哥哥们来到午门外,左瞧瞧、右看看,没找到那一袭熟悉的杏黄色身影,不由用手挠着脑袋上的凉帽,奶声奶气地疑惑说道:
“咦?太子二哥还没到啊?”
站在不远处的十四阿哥胤祯听到这话后,立刻不满的撇嘴道:
“太子每次不都是等咱们全到了,他才慢悠悠的走过来,显得自己是储君嘛!”
“老十四!住口!你今年也九岁了,难道还不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提都不能提吗?”
穿着一身深紫色蟒袍、正往远处眺望的四阿哥胤禛听到胞弟不合时宜评论储君的话,立刻板着脸,转头看着老十四出声教训道。
瞧见自己四哥又一言不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教训他,作为德妃幼子的老十四从小也是被康熙和德妃双双捧在手掌心中宠爱着长大的,小少年瞬间就觉得耳根子发烫,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了,下意识就想回怼过去。
与老十四并肩而站的老十三胤祥,忙伸手拉住十四阿哥的胳膊,温声低语道:
“十四弟,朝臣们都往这边看呢。”
胤祯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就往不远处的朝臣队伍里望,果然瞧见佟国维正用手捋着下颌上的胡须,眼含思量的打量着他与老四,老十四皱了皱眉头,立刻将自己的脑袋给转过去,一幅懒得搭理老四、不想听他讲话的模样。
胤禛瞧见老十四的反应,本就冷的脸,看着更冷了,两片薄唇抿得紧紧的,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老十四可真是被额娘给惯坏了!连他这个亲哥哥都说不得他了!
小十五虽然虚岁才四岁,但长于深宫中的皇子就没有蠢笨的,看着仅仅因为自己一句话,四哥和十四哥就险些互掐起来了,不由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自幼被吃斋念佛的苏麻喇姑养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佛意的十二阿哥胤祹瞧见小十五有些害怕的模样,笑着走过来,伸手将小十五拉到了一边。
从小关系好的就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②则互相瞅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笑得温文尔雅的八阿哥胤禩,然而胤禩却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仿佛是没瞧见刚才的一幕般。
老三胤祉也扭头与身旁的几个文臣谈笑风声,憨厚的老五胤祺与患有腿疾的老七胤祐站在一旁充当不显眼的背景板,默不吭声。
最后年龄最长的大阿哥胤禔皱着浓眉,走到老四和老十四中间开口打圆场道:
“行了,你们都站好吧,过一会儿圣驾就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身后就传来了小太监尖细的嗓音:
“太子殿下到——”
听到声音的朝臣们和一群皇子们纷纷往后转身,准备俯身行礼。
哪成想他们才刚转过头,就瞧见穿着杏黄色蟒服的太子爷今日怀中竟然罕见的抱着一小团金黄色。
眼尖的小十五看到胤礽怀里的金黄色是一个小奶娃后,立刻迈开小短腿,笑得见牙不见眼,边跑边奶声奶气地大声喊道:
“太子二哥!大侄子!”
“大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