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儿,你知道的,以你现在的身份,若是不坐上皇位就只有死路一条。前朝废太子刘荣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看着他黯淡的神色,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指出了现状。按照刘据的身份,他现在根本身不由己,在这宫中走错一步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由于是嫡长子,刘据早早地就被刘彻带上了朝堂,再加之他本身性格就聪颖慧黠,又总是一副冷静稳重的小大人的样子,小小年纪就被大儒夸赞有其父之风。

现下朝堂内外对他都是一片交口称赞,认为他仁恕温谨、宽厚待人,将来定能成为一个英明仁厚的君主。

原本这是刘据的优势,但是在有一个像刘彻那样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的父皇的时候,这就成为极大地劣势。

为帝者本就残酷多疑,刘彻近些年身体又不好,刘据的声望又越演愈盛。

本来做皇帝的想要放开手中权力就很难,而现在的形式可能会给刘彻带来一种将会被迫传位的讯息。

怎么可能不引起刘彻的反感。

最近一次进宫接刘据的时候,我感觉刘彻对刘据的态度十分微妙,望着他的神情几近复杂,混合着爱怜和忌惮,好像是是在挣扎着什么一样。

再加上刘据跟刘彻的政见几乎截然相反,刘据心性宽厚,偏向仁政,主张以怀柔政策缓和与边境其他国家的关系,但是刘彻用法严峻,喜好任用严刑酷吏,主张以武力征伐四夷

这成为了父子间最大的矛盾起源。

之前在刘据年幼的时候这种冲突还没有显现出来,但是自从刘据大了一些,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之后,关于这方面问题的争论似乎经常在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爆发。

我想刘彻态度的改变,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毕竟刘彻是帝王,就算刘据是他的亲生儿子,也绝对无法容忍他挑衅身为帝王的威严。

看到这样越来越危险的苗头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盯着刘据仍旧无动于衷的冷然面容,我不由得有些气闷,开口教训道:“据儿!你从小学的东西难道都是白学的吗?你真是……想气死我啊!”说着我眼疾手快地夺过他拎着的烤肉,扭过头泄愤似地狠狠咬了一口。

刘据见我一副耍脾气的样子,只低头轻笑了一声,仍旧没有接话。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不但没有反省反倒是笑开了的表情更是火大。

就在我心中不住地埋怨着这不懂我心情的熊孩子的时候,刘据沉稳温柔的语调在我耳边响起。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说着他伸手又递过来一串烤肉,接着说道:“我心中都有数的,你就别操心了。”刘据语气虽然平稳如常,但是眼中却隐隐约约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这孩子示弱的机会极少,通常都是瘫着一张脸几句话就把我呛个要死,所以偶尔的几次都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摸了摸饿极了的肚子,无奈地屈服在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之下,迅速接过烤肉串,一边吃一边声音含糊地说道:“哼!我才没工夫管你,你师傅我忙着呢!你就自己有数吧,被刘彻教训得哇哇大哭的时候可别想到我!”

“我明白的,阿零,你别担心。”刘据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笑容,明明还稍显稚嫩的脸上却是仿佛看透一切的了然。

见他又露出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心中又是一阵不爽,扔掉手中竹签命令道:“我还想吃烤肉。”

看着他面露无奈,瞧了我一眼,见我一副死不罢休地样子才转身继续削起竹签串上肉块,放在篝火上不时地反转,偶尔添上一些作料

他的表情却没有了之前的沉寂和黯然,我这才松下心,钻研起之前在一座荒山上发现的废弃阵法来。

就在我盯着手中复刻阵法的同时,突然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感觉,用灵识搜寻了附近一番却一无所获,我合起手中书册,对还在忙着烤肉的刘据使了个眼色。

他一下子便领会了我的意思,伸手印下防护阵法。

我盯着感觉最为奇怪的右边树林附近,扬声试探道:“是谁在那里!给我出来”一边说着,一边扔了个聚火符过去,却只烧掉了一些杂草,其他什么也没有攻击到。

林间黑影随着晚风轻轻摇动,我明明感觉到了不止一个生物的气息,眯着眼凌空画出唤雷符威胁道:“再不出来就送你们上西天噢。”

这么鬼鬼祟祟,又不敢出来见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带着胁迫性质地挥了挥手中巨大紫芒,舔了舔嘴唇,心中有些期待。

好久没有遇上这么带感的对手了,竟然能躲过我的灵力感知。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藏了多久,若是听到了刚才我与刘据的对话,那么我就不得不让他们乖乖闭上嘴了。

毕竟刘据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现在尾随着我们的虫子起码又要翻个三倍。

黑衣的男人从树林深处现出身形,矫健而警惕。明明已经出现在我面前,存在感却还是一样微薄,不认真搜索根本发现不了。

我心下有些疑惑,这黑衣人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并不像人类,却又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嘶哑可怖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彷如鬼魂一样飘忽不定:“我家主人有请,来自天山的贵客,请务必跟我走一趟。”随着话音渐落,林中立即出现了十几个带着危险气息的黑衣人。

我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几乎凝结的紧张气氛,语带好奇地问道:“你主人是谁啊?我为什么非要跟你们去呢?”说着便使了眼色让刘据隐去身形。

“在下无可奉告

。”似乎是头领的男人话音未落,其他人就凭着一种奇怪的步法逐渐接近我的位置,几乎封住了我所有可以遁逃的方向。

我眯了眯眼心下不悦,语带嘲讽道:“那我可不想去。”轻点脚尖跳出他们的攻击范围,一手扒着参天大树,一手招来符咒,冷冷地说到:“反倒是你们,都要把命留在这里!”

巨大的雷电直冲云霄,瞬间把袭击者们轰了个粉碎。

黑漆漆的雾状灵魂从那些黑衣人的身体里窜出,我扔了符咒想禁锢它们问个清楚。但是被困在符阵中的灵魂好像受到什么攻击一般,惨厉地尖叫着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心中一凛,正常人的灵魂死后根本不是这个样子,明显是有人在他们的身体上做了什么手脚。

这样想着,我上前一步伸手想探查一下尸体,但是随即就被刘据一把拉了开来。他神色固执,眼神却带着温柔和浅浅的不悦,见状我只能叹了口气,地摊手:“好吧好吧,我答应过不碰尸体的,我记得。”

“你要是能一直记得就好了。”刘据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黑眸中满满都是不相信。

就在刘据检查着尸体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地能量冲击着灵魂,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据儿!”

下一秒便落入了一个稍显瘦弱的胸膛。莫名其妙出现的力量仿佛像只被惹怒的公牛一般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

在疼得彻底晕过去之前,我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刘据向来沉稳淡定的脸上满满都是惊恐慌乱的情绪,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还来不及嘲笑他一句,就倏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在混沌之中,我好像进入了一段奇妙的回忆,里头满满都是寂静和沉淀。偌大的空间,只有“我”卷缩着,靠着一个温暖的物体一直默默地沉眠。

“我”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只是要保护一个人而已。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我”脱离了那个空间,在第一眼看见那个俊美错愕的男人的同时,才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在这个空间已死的人是不被法则接受的,“我”只能当机立断地收割了那些刺客的生命,然后连多看一眼都来不及,就被法则驱逐到了这里

那是我的阿泽!我在梦境里几乎喜极而泣,我的儿子,竟然已经长成了那般俊美沉稳的男人,简直和他的父亲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当年阿泽出生的时候我发现他并没有继承我的灵力,出于身为母亲本能的担忧,也怕留其他式神不能尽心地保护一个没有灵力的人,便放了自己的一小片灵魂在高泽的护身符里,以防万一。

我这次复生的时候,那片灵魂还在沉睡中,没有跟过来。只有到了阿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才会按照我最初的命令苏醒过来保护我们的孩子。

根据她短暂的记忆显示,阿泽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而她很快被法则发现,然后回到了我的身边。

虽然没有办法继续保护阿泽了,但是能从她的记忆里得知他现在安好的消息已经是太过幸福。

虽然受了一点罪,但是,终究还是美梦一场。

在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明媚,但是坐在我床边的刘据显然没有一丝好心情,脸色臭的不可思议。

我揉了揉眼睛,轻轻打了个哈欠问道:“据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刘据面色奇异地盯着我看,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缓缓地垂下头,语气沉郁而带着莫名的悲哀:“零,阿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零,阿泽是谁?”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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