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回到餐厅的时候,脸色明显没有那么好了。原本那迷人的笑容也变的有些僵硬,使得那张堪称绝世美艳的脸因为严肃而显出别样的俊朗,很富有刚性之美。
可艾琳却知道,一定是什么事情使托马斯不愉快了,不然他的心情不会起落的那么大。等到托马斯坐下,艾琳起身亲自给他倒上了一杯葡萄酒,然后什么也没有问,就安静的坐在托马斯的右手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他
。
“艾琳,先吃东西吧,时间不早了。”托马斯喝下整整一杯葡萄酒之后才开口,但是语气也显得过于严肃了。
“是啊,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城里呢。”艾琳说完,就马上开动起来,既没有问刚刚关于威尔士公爵仆人送来消息的事情,也没有提明天让托马斯陪着自己一起去城里。
艾琳知道,以托马斯的身份,是不应该去参加一个女佣的葬礼的,这不是什么架子问题,而是根本的两个阶级的问题。就算托马斯为了自己而去了,那么给托马斯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比如在其他的勋爵面前,托马斯会很没有面子的;而目前的情况来看,托马斯的面子真的太重要了,面子可以关系到整个领地人民的生计问题,所以一点都不能强求。
“嗯,你早点睡,我还有些事情要去书房处理。”托马斯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来,但艾琳却似乎听到托马斯轻轻的叹了口气。
晚餐就在这样略显沉闷的气氛下吃完了,饭后本来厨房准备了水果,但是托马斯以时间太晚为由拒绝了,起身的时候吻了一下艾琳的额头,然后独自上楼去了书房。
佣人又征求艾琳的意思,显然,现在这些佣人和侍从都很有眼色,知道艾琳目前在这里的身份很不同了。艾琳摇摇头:“我也不怎么想吃水果了,不用送过来了。”
然后,艾琳却没有直接去楼上休息,而是到了城堡里的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然后泡了两片柠檬,等到水温下来了,再放上两勺蜂蜜,用一个盘子托着来到了楼上,敲响了托马斯书房的门。
“进来。”托马斯回答一声,却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人走进来。托马斯又问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托马斯只好起身来到门口,拉开门并没有看到人,只是看到地上放着一个装着柠檬水的杯子。
“呵呵,傻瓜。”托马斯弯腰把托盘拿进来放在桌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放的不多,有甜味却不是那么的甜腻,加上一些柠檬的清香,很提神。
端着杯子想了一下,看着那淡金色的水散发着清香的味道,托马斯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放下杯子快速的出门,来到艾琳的房门口敲了两下。
“托马斯?”艾琳看看托马斯略微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一下,上前一步伸手勾住了托马斯脖子,竟然撒娇似的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向你道晚安?好吧,现在我说‘晚安’
。”说完,艾琳还踮起脚尖,在托马斯的唇上一吻。
托马斯伸手想要搂住艾琳的腰肢,却不料艾琳又像小泥鳅似的从托马斯的怀里溜开了,斜倚在门口看着托马斯,然后指了指书房的门:“你应该抓紧工作,别睡的太晚了。”
“为什么不进去?只是怕打扰我吗?”托马斯伸手抱了个空,然后对着艾琳,倚在了另一边的门框上,两人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距离,各自靠着门框对视着。
“一是怕影响你,二是怕影响我自己。”艾琳挑着秀气的小眉毛,然后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用眼神告诉托马斯,她是动心了。
“好吧,我不怕,你也别怕,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在书房太无聊的。”托马斯说完拉住了艾琳的手,然后一起向书房走去。
“呵,没听说过在书房会嫌无聊。那本来就是个工作的地方,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去骑马,又或者去玩点别的,总之,在书房就应该认真工作,我陪着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的。”艾琳虽然这么说,可是却仍然跟着托马斯走进了书房。
不得不说,自从下午两人那样的一番对话之后,艾琳变得乖巧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不是过分的暧昧,也没有太多的**,但就是绵绵的情意在两人中间牵绊着,那种感觉很朦胧,但却出奇的好。
“你以为我喜欢闷在书房?我宁愿每天出去骑马溜达,看看领地里的那些劳作的人们,看看农作物的长势好不好;或者干脆乘船出海,在海上吹着带有咸味的海风,总比闷在书房里要好。”
托马斯耸了耸肩膀,然后按着艾琳坐在一张羊皮椅子里,他自己则是坐回到书桌后面,不过又端起了艾琳给他泡好的柠檬水,细细的品味着,然后把桌上的一卷羊皮纸向艾琳推了过来。
“是什么?”艾琳拿过来看了一眼,那羊皮纸上有火漆,不过已经被打开了,显然是托马斯之前已经看过了。
“你看一下,没关系的。”托马斯继续品味着他的柠檬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你识字的。”
“是的,我识字
。”艾琳点点头,然后解开了绑住羊皮纸的丝带,展开发现里面是两页的羊皮纸,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许多的条目,不用细看就知道,那应该是一份礼单。
“给你祝贺的吧,恭喜你晋升为伯爵大人。”艾琳只是扫了一眼,就把那两张羊皮纸重新放回到桌上,向托马斯推了回去。不过,还是不明白托马斯给自己看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就把家产交给自己保管了?艾琳笑着摇摇头,感觉这个可能太离谱了,他们之间还没到那样的程度的。
“你仔细看看,两张礼单有什么不同?”托马斯对着那两张羊皮纸抬了抬下巴,示意艾琳再看看。
艾琳只好再拿起来看看,两张都是礼单没错,区别是礼品的多寡和品种,但是看到最后,艾琳的眼神忽地一紧,盯着最下面的名字看了看,然后抬头对托马斯说道:“其中一份是库拉送的?”
“没错,上面的一份是威尔士公爵的,下面的一份是库拉的。两份礼物的名目和数量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它们绑在一起,由威尔士公爵的侍从送来的,并且带来一句口信,邀请我明天晚上参加他们的宴会。”
托马斯的口气显得很轻松,可艾琳紧紧的盯着托马斯的眼神就可以发现,他那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些笑意,那种笑却不是开心的,而是嘲讽或是鄙夷的。
“显然,这是一个讯息,威尔士和库拉都想要告诉我,他们是一路的。虽然库拉并没有爵位,可是他的领地并不比哪一位勋爵的土地少,而且爱尔兰国王对他的领地做出了认可,给他签发过土地的使用证书,所以,他也是个难缠的人。”
“那么就是说,他们明知道你已经晋升了伯爵,虽然心里忌惮,但同时也找到了抗衡的办法,就是两个人联手吗?”艾琳其实很聪明,托马斯之所以在书房里说闷,然后又给自己看了这么一份礼单,其中意思很明显了,他树敌了。
“而现在这样的时候,太**了。艾琳,你懂我的意思吗?”托马斯叹了口气,然后把手里的柠檬水喝光,轻轻的放下了杯子,然后隔着桌子抓住了艾琳的手。
艾琳对视上托马斯的眼神,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很多饱含深意的东西,然后也点点头,对托马斯说道:“是的,我懂了。”
艾琳明白,现在这样的时候对于托马斯来说很关键,但也很艰难,他虽然被英格兰国王晋升为伯爵,可是伯爵和男爵的意思完全不同
。
男爵本身并不是多么大的爵位,甚至一个土地大的农场主,只要向国王再缴纳相当数量的金币,就可以买到一个男爵的称号。换句话说,男爵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有金钱和土地,一个爵位不算什么。
可是伯爵爵位却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正式的爵位,大部分伯爵或是伯爵以上的爵位都是世袭的,是一个国家固定数量的爵位,不会大批量的增加,除非上一代的勋爵死去了,把他的爵位传给他的长子。那么这样的爵位就完全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力量,代表着更大的权力和背后国家的支持与认可。
但是托马斯带着伯爵的爵位来到了爱尔兰,那么爱尔兰的国王会感到压力,而另外的一些爱尔兰本土的勋爵们,也一定会想办法加以抵制和抗衡的,否则的话,那些勋爵心里很清楚,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而目前来看,和威尔士公爵联手的是库拉,可是就因为是库拉,那个刚刚想要用几车的粮食给托马斯下绊子的库拉;可能在托马斯领地杀死了一个女佣的库拉,现在却给托马斯送来一份礼物,那无疑等于向托马斯挑战了。
这个时候,艾琳需要的是隐忍。艾琳想到了,托马斯之所以这么闷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对克尔丽娜的感情,让托马斯多少会有些困扰的。
“你不必考虑太多,你是这个领地的领导者,你要为大部分的人民考虑。我谢谢你,也对因我造成的困扰表示道歉。”艾琳伸手反握住了托马斯的大手,真心的表示了她的理解和谢意。这样重要的时候,托马斯还能为自己做一些考量,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心意了,可毕竟他也有不得已的难处。
“好吧,我也要准备一份礼单,起码不能比这个上面的东西少,我有整个英格兰做后盾呢。”托马斯在松开艾琳的手之前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然后送了口气,拿过了一张羊皮纸,用羽毛笔蘸一下墨汁在上面飞快的写着。
“托马斯,别太大方了,那是你的人民的血汗钱,能少给些就少给些吧。”艾琳看着托马斯写的飞快,开始替他心疼起来。想起之前因为自己闯的祸,托马斯送了马又送奶牛,还送出很多的金币,想必这次回赠的礼物也不会少了吧。
而且托马斯为了不欠对方人情,也一定会加倍送回的
。威尔士和库拉的这招真是高明,不但给托马斯出了难题,施加了压力,还狠狠的赚了一笔呢。
“好了,你去睡吧,我很快就好了。明天晚上的宴会……你陪我去吗?”托马斯抬头问着艾琳,然后没有等她回答就继续低头写了起来。
艾琳知道,托马斯是不想给自己一点点的压力,也是不想要自己看到库拉生气,可是,自己毕竟答应过他的。而且……
想了一下,艾琳马上回答:“当然要去呀,你难道忘了,回来的路上我答应你的,你的宴会缺少女伴的情况下,我无条件陪同。不过,宴会的礼服要你掏钱准备了,不然我只好穿着男装去了。如果你不想别人误会你和一个漂亮的小子有些暧昧的话,你就要好好的准备了。”
“哦,你不提起来我倒是忘了,等下佣人会送到你房间的。幸好,英格兰的裁缝比爱尔兰的好的多,价钱也便宜。”托马斯说完继续写着,然后抬头看一眼还坐在对面的艾琳,对她说道:“如果你还不想去睡觉的话,那就再来一杯柠檬水吧,刚刚的蜂蜜恰到好处,还是那样的甜度就好。”
“ok,托马斯伯爵大人,我马上就去。”艾琳提起自己的裙摆,行了一个蹲礼,然后拿起桌上的盘子和空杯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再回来,手里果然端着一杯水。
“托马斯大人,请吧。”艾琳笑颜如花,灿烂多娇,又俏皮可爱的眨着眼睛,托马斯放下了手里的羽毛笔,接过杯子闻了一下,果然仍旧是那么淡淡的柠檬香气,带着点酸味。喝一口……
“噗!艾琳,你……”托马斯喝一口进去,然后猛的把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可惜啊,刚刚托马斯写好的那张羊皮纸被喷湿了,墨迹和纸花成了一片,根本就再也看不出什么字了。
“柠檬水加蜂蜜哦,不过又放了多几勺的盐而已。哦,对了,忘了说了,我不是用水冲的蜂蜜哦,是用醋,白醋。正好柠檬的酸味盖住了醋味,是不是很爽口?”
“你……,艾琳……”托马斯的脸色很难看,嘴角抽了抽,却真的拿这个女人没办法。打吗?不舍得。骂?骂不疼她,骂的狠了她伤心,自己更难受;尤其是,自己未必能骂的赢她呀。
“好吧,我要继续写一份了,你去睡吧,乖。”托马斯终于放下了水杯,压住了那一脸的怒意,露出了一个魅惑、迷人的笑容来
。
“呵呵,笑的真美,姐喜欢。”艾琳也笑了,伸出小手在托马斯的下巴上兜了一下,然后才提着裙摆小鸟一样飘出了门口。
看着艾琳轻快的身影,直到那扇门关上,托马斯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满眼的宠溺,不自觉的低声说着:“你开心就好,我喝醋也甜的。”
艾琳不知道昨晚托马斯在书房写到多晚,只知道平时喜欢早起去骑马的托马斯在自己起床之后还没有起来,看来他确实很累了。艾琳简单的梳洗一下,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带着一顶黑色圆遮皮帽子,对仆人交代了一声,就骑着马去城里了。
来到了斯托特神父的教会前,艾琳深深的吸了口气,才下马走了进去。孩子们还在大厅里,似乎是刚刚吃过了早饭,埃米莉婶婶也在,看到艾琳就走上来拥抱了她一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拍了拍她的背,那意思像是在安慰。
“迪克呢?他昨天很晚才到吧?斯托特神父在哪里?”艾琳同样拥抱了埃米莉婶婶之后问着。
“哦,那个漂亮的小伙子一早就起来了,和斯托特神父去了教会的墓地,大概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姑娘的事情,我叫威廉带你去吧,墓地并不远,但是要拐好几个弯。”埃米莉婶婶说完,就叫来了威廉,让他带着艾琳去教会的墓地了。
西方对于死亡并不是向东方那么神秘而可怕,大部分人都相信天堂的存在,所以墓地并不是远离城市或是人群的地方,就在教会的后面不远,也在城里的。
跟着威廉拐了几个弯,绕过了一些低矮破旧的民房,前面就看到了一大排树林。树林后面围着一大片的空地,走进一点就可以看到空地里面已经有了很多的墓碑,一排一排的静静的立在那里,显得萧瑟而肃穆。
“艾琳姐姐,你自己进去吧,我……我要回教会去帮忙。斯托特神父应该在墓地后面的那个小教堂里,那里面是放着尸体和棺材的地方,下葬前,尸体都是放在那里的。”
“谢谢你,威廉。”艾琳摸了摸威廉的头,知道墓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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