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给自己弟弟送饭过来的叶长云,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纤细的双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巴。
想起往日听说过的关于侯爷和弄玉的种种传闻,若是自己的弟弟落入侯爷手中,还不知怎么样的下场呢!她心急如焚,该如何才能救弟弟幸免于难?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主人糟蹋吗?
正在焦急之时,她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萧桐。
萧桐,她曾把少女所有的梦想和期望都放到他身上,可是后来到底是失望了,失望过后反而是从心底涌起的怨恨和不屑。
如今,危难之际,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
纵然他对自己无爱,可是这些日子对自己这一家子的照拂是毋容置疑的,是以她只略犹豫了下,便撒腿跑到前院萧桐的住处。
萧桐刚刚洗漱完后,正要歇息下,忽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赶紧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满脸慌张潮红气喘吁吁的叶长云。
他略有些惊讶,冷问道:“什么事?”
叶长云根本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促地喘着气,口里颤声道:“我求你了,赶紧去救潜,救他!”
“叶潜?他怎么了?”萧桐一听,眉间顿时蹙了起来。
叶长云无奈地摇着头,抖声道:“侯爷,在后院,马厩里,快点,求你了,去救救他吧!”
萧桐垂首,盯着拉住自己袖子的那双犹自在颤抖的苍白的手。
叶长云见他什么都不说,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哀求道:“萧侍卫,长云乃蒲柳之姿,不敢高攀萧侍卫。但恳请您看在长云一夜侍君的份上,救我弟弟一次
!从此以后,长云发誓,绝不敢纠缠于您半分!”
萧桐微一叹道:“叶姑娘,不是萧桐不帮,而是萧桐无能为力。”
叶长云闻此,想起白日情景,脸色骤白,泪水哗啦而下,喃喃地道:“难道没有法子救潜了吗?”
她的这个弟弟,从小离开母亲,在亲父那里遭受折磨,不知道吃了多少非人的苦头。到了母亲身边后,便少言寡语,凡事隐忍,惟恐给家里惹了什么麻烦。
这样懂事的潜,竟然要被那样糟蹋吗?
萧桐见面前女子梨花带雨,又想到平日谨慎隐忍却勤学苦练的叶潜,心下大不忍,忽想起来什么,忙道:“叶姑娘,快去求见公主!”
叶长云听到这话,心里顿时醒悟,如今能在侯爷手下救下潜的,唯有主人了!只是主人是否愿意出手相救呢?
她心念急转,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去求求了,想到这里她提着裙摆就往公主那边跑。
伸手萧桐略一思索,便回屋拎起剑来,快步向主人那边赶去。
叶长云连跌带撞地到了朝阳门前,推开门就要往里面闯,一旁锦绣和茗儿见她这般模样,都有些惊讶。平日的叶长云静雅端淑,何时曾是这般模样呢!
朝阳公主正在镜前卸妆,一头乌黑的亮发瀑布般在身后倾泻,听到门外动静,头都没有回,只淡淡地问:“怎么了?”
叶长云顾不得喘息,进门嘭地一声伏跪在地上,哭求道:“主人,请救救叶潜吧!”
朝阳微侧过身,淡瞥了眼地上的叶长云,凉淡地问:“叶潜怎么了?”
叶长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哭道:“侯爷在后院马厩里,叶潜……他,他要……”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是伏地猛磕了几个响头。
朝阳自然明白叶长云的意思,媚目微垂,略一沉吟,正待要说些什么,却听外面门响,抬头一看,却是萧桐。
萧桐上前单膝跪地,沉声道:“主人,救救叶潜吧
!”抬起头,他坚毅的目光中流露出恳求之色。
叶家原本都是平西侯的家奴,如今平西侯怎么处置叶潜,朝阳公主的确也不好多加阻拦。但只是……他怎么忍心看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遭受这样的厄运!
朝阳公主忆起早间看到的那个沉默收敛的背影,淡扫了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站起身子,缓缓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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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叶长云匆忙在前带路,众位侍女跟随,萧桐一旁保护,众星捧月般拥簇着朝阳公主往后院马厩行去。
谁知到了后院马厩,众人看到眼前这番情景,俱是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此时,叶潜手中是一把马刷子,冯杰手中是自己的佩剑。
冯杰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正当年壮之时,昔年也曾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如今腰间佩剑一出,气势不减当年。
而十五岁的少年叶潜,紧攥着手中的马刷子,冷冷地盯着他的主人冯杰,浑身散发出一种凛冽逼人的寒气。
朝阳公主见状,不由得笑了,媚眼斜睨着自家夫君,风情万种地问:“侯爷,您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啊?”
冯杰回头瞧了眼朝阳公主,嘿嘿一笑说:“朝阳,你既来了,就看我今晚如何驯服这批野马吧!”
朝阳公主唇边挂着那抹似有所无的笑,好整以暇地拢了拢披散的长发,笑道:“既有这样的好戏,朝阳若是错过,就是太可惜了!”
叶长云见自己弟弟虽然身上有些凌乱,但衣服大致完好,知道他并未遭受什么凌_辱,心下略松了口气,但又想到他此时这样冒犯主人,犯下大错,不由心里一揪,急道:“潜,你在做什么,怎可如此无礼,赶紧跪下给主人赔礼请罪!”
月下,身形挺拔的少年,听到自己姐姐的话,丝毫未动,咬牙以一种森冷地语气道:“潜宁愿一死。”
叶长云一听更急,还待要劝,冯杰却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握着手中剑,眸子闪出浓浓的兴味:“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在我身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叶潜闻言目中陡然射出凌厉之气,冷冷地提醒道:“我若能胜,请不要违背你的诺言!”
冯杰见叶潜那般倔强冷傲,呵呵笑着,转首对朝阳道:“公主啊,你既然来了,不妨做个见证,今日这叶潜若是能胜得了我,本侯绝不追究他犯主之罪!”
朝阳轻轻拍手,媚目含笑道:“很好,今日我便做个见证,看看你冯杰是如何驯服这匹小野马!只不过——”
她细眸流转,淡扫过那个满身寒气的少年,这才略有些讥诮地道:“野马虽好,但尥起蹶子来猛得很,小心摔下来!”
冯杰闻言爽朗大笑:“多谢公主关心,本侯只要能上得马去骑上一骑,就算被摔下来粉身碎骨也是值得了!”
这句话中的暗意显然激怒了那个蓄势待发的少年,眼中愤意更浓,朗目冷冷地盯着冯杰,仿佛欲杀之而后快。
朝阳细眸斜扫过叶潜,见到他手中木刷,笑道:“叶潜好像需要一把剑呢!”
听到这话,萧桐卸下腰上宝剑,就要走过去递于叶潜。
朝阳微微摇头,将那把剑接过,于这月下轻轻拔出,只见凤尾森森,寒气凛然。
她将剑重新插回鞘中,缓缓走到叶潜面前。
叶潜转首,望向走到身边的主人。
脂粉未施素面朝天的她,只穿了一件牙白的衫子,于这月下竟有几分静雅,这与白日的她真是大有不同。而她那双如往常一般含着几分妩媚的细眸,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只觉得心间忽然涌出一股激勇,胸膛便烧得火热。
“主人。”叶潜轻叫出声。由于太过愤慨激动,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朝阳将那把剑捧在手中,笑道:“叶潜,你知道吗,这把剑叫龙泉,是当年先皇赏赐给大炎最英勇的男儿的
。如今,你就用这把剑,打败你的主人,来捍卫你的尊严吧!”
叶潜深深地凝视着如妖娆仙子般的主人,胸膛中的火仿佛烧得越发旺了,眼中开始慢慢发热。
他深吸口气,两手伸出,郑重地接过那把剑:“叶潜谢过主人!”
朝阳却微微一叹,魅人的眸中有丝哀伤:“你虽为女奴之子,却也是大炎男儿!生为我大炎男儿,便要懂得,用自己手中之剑去捍卫自己应该去珍惜的。”
而对于此时的叶潜,所要捍卫的,自然是他自己的尊严,作为男儿的尊严!
叶潜深深垂首,恭敬地道:“是,主人。”
一旁的萧桐,听到这番话,抬眼望了眼朝阳公主,眸子里的神情让人难以分辨。
叶潜郑重地拔出那把剑,朗目缓缓看向对面的主人冯杰。
这个时候的叶潜,站在那里稳若磐石。他已经将刚才的那股激狂愤慨收敛在胸臆间,取而代之的,是镇定自若,是沉着自信,是坦然无畏!
冯杰原本嬉笑的脸也慢慢沉定了下来。他望着月下持剑的少年,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淡淡地道:“很好,你可以成为本侯的对手。”
话音一落,他已出剑。
叶潜目露冷芒,沉着应战。
冯杰幼年学武,也曾上过沙场的人,出剑老练沉定,一招一式间再再彰显了其功力。
而叶潜呢,他才学了半年的剑,却天分极高,已颇有小成。因为年轻,他身上有少年的锋芒锐气,可是也因为生来低贱,他也有人到中年才有的一种隐忍和谨慎。
月下,两个身影,一个壮硕,一个挺拔。两把剑,时而交错时而缠斗,发出阵阵鸣声,挥洒出道道白芒。
两人转眼已过数招,却并不分胜败。
一旁叶长云看得只紧咬着银牙,攥紧了手中帕子。
萧桐却微微垂首,并没有去看
。这个比试,他已猜到了结果。
朝阳公主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早有一旁的侍女给她拿来了貂皮斗篷和绣凳,她便披上斗篷,坐在那里悠闲地观赏这场斗剑。
而就在这时,叶潜忽然矫捷跃起,手中利剑如一把灵蛇般直取冯杰咽喉。冯杰忙躲避,正以为自己侥幸逃得,却发现那把利剑已经指向自己的胸口。
他身形陡然凝住,再不敢动,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那个握剑的少年。
叶潜镇定自若地望着他,沉静,但冰冷地道:“你败了。”
冯杰手中之剑铿锵一声掉在地上,仰面沧桑大笑:“江山代有英雄出!好!”
说完,也不管那地上之剑,扭头迈着大步离去。
叶长云却忽然冲上前来,上去给了叶潜一巴掌。刚刚得胜的叶潜猝不及防,就被自己姐姐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俊秀的脸上顿时泛上一个红印,望着含泪怒视着自己的姐姐,不由得怔住:“姐姐?”
叶长云咬着牙气问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吗?那你还知道自己主人是谁吗?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叶潜脸上的那股锐气陡然消散,望着自己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姐姐,闯祸后的不安渐渐浮上他年轻俊秀的脸。
叶长云一把拽了他的衣袖,将他扯到公主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流着泪哀求道:“公主,潜他年幼无知,冲撞了侯爷,请公主责罚!”
她流泪哭求着,却见叶潜依然怔怔地站在那里,便急得用力拽他衣袖,却是拽不动的,不由气急,声嘶力竭地哭骂道:“你犯下如此大错,还要怎么?还不赶紧跪下!”
说道这里,声音已经嘶哑,不由呜咽道:“难道还等着母亲为你流泪赔罪吗?”
叶潜从刚才的不安中慢慢醒过来,面上早已没有了适才迎战冯杰的镇定自若,赶紧噗通一声,随着姐姐一道跪下,垂头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